19.退一步
宋君阳付了代驾费用。没有从地下车库电梯直接上楼。而是慢慢从车库入口走出来。
夜晚冷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微微的夜风穿透他的衬衫，钻入他的皮肉。
他并不觉得冷，这样的冷凉能让他头脑保持一点清醒，来想一想他和秦栩栩的将来。
为什么会想到将来？他们似乎已经没有将来。
他以为一个月时间的求和，可以换来她的妥协，打消离婚的念头。可事实证明他失败了。
这大约是人生中经历的第一次，感受深刻的失败。
可这种失败和其他的失败并不同。这种失败让他心里难受。
没错。
难受。
他不觉得自己能在一个月时间里有多爱上秦栩栩。可心脏明晰地传递给他一种感觉：如果秦栩栩离开他，他会难受。
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么？
没有。
他可以继续拖着，好好表现，争取她回心转意么？
可以？
不可以？
不知道。
没有答案。
主动权不在他手上，决定权也不在他手上。
没有办法掌控一件事的感觉，太痛苦了。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在身体里游走的酒精似乎开始发作了。他觉得头晕脑胀。
秦栩栩并没有睡着。她听到了开门声。在心里预估宋君阳的脚步大约需要多久会出现在他们的卧室门口。
然而时间过去了五分钟，卧室的门依旧没有被宋君阳推开。
她疑惑着从床上坐起来。就在这时，她听到君瑜压低的惊讶的声音，“哥？你怎么坐在地上？”
她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一看，还真是，宋君阳背靠着书房那面墙，坐在地上，一条腿瘫在地上，一条腿支着，一副颓靡不振的样子。
宋君瑜弯腰握着他的胳膊，想要拉他起来。
“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把胳膊从她手上抽回来。
“你干什么啊，还真喝多啦？”宋君瑜问。
“睡你的觉，别这么多事。”宋君阳后脑顶着墙，双眼微合。
秦栩栩慢慢地朝着兄妹俩走去。
宋君瑜余光注意到栩栩，立即扭脸过来说：“栩栩，你看我哥这是干嘛呢？我拉他起来，他还不乐意。”
宋君阳听到栩栩的名字，便睁开了双眼，定定地望着她。
秦栩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神色平淡地问：“你准备晚上睡在这儿么？”
“我看我哥是喝多了。”宋君瑜对栩栩说。
宋君阳把手捂在额头上，轻轻笑了笑，“我没喝多，也没准备在这儿睡。你们这是干什么？难得见我出丑，见我这么狼狈。所以围观我来了？”
“得，都开始说醉话了，还没喝多呢。”宋君瑜蹲下来，取笑宋君阳，“还真是见你第一次见喝多呢，我的好哥哥。这是几呀？”
宋君瑜伸出两根手指在宋君阳眼前晃了晃。
宋君阳歪着头，盯着妹妹，冷冷地开口，“宋君瑜，乖乖回你屋里睡觉去。别在这儿捣乱。”
秦栩栩也开口说：“君瑜，回去睡吧。我来照看他。”
宋君瑜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秦栩栩，明白宋君阳闹脾气大概还是为了离婚这事儿。也是她不好乱掺和。
“那好吧，我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宋君瑜说着转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走到门口她转身扶着门框，轻声说：“你们动静小点儿，别把妈妈他们吵醒了。”
秦栩栩冲她点了点头。
她进去关了房门，立即把耳朵凑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
秦栩栩静静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过了一会儿才说：“宋君阳，这不像你会做出的事。”
宋君阳懒洋洋地抬起头，望着秦栩栩淡漠的脸庞，“我做什么事了？”
“喝了酒不舒服，就回房睡觉。你坐在这儿是什么意思？”秦栩栩说，“万一睡过去，冻感冒怎么办？”
宋君阳冷笑，“不怎么办。我一个大男人，病了，疼了，累了，咬着牙，撑一撑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栩栩抱着手臂，心里拉扯了一会儿，还是弯下腰来，握住他的手臂，说：“时候不早了，别闹了，回房睡觉。”
“我闹什么了？我只不过回到家觉得累了，靠墙坐会儿，怎么就成了闹呢？我实在想不通。”宋君阳摇着头，很苦恼的样子。
秦栩栩没力气和他废话，“好。那你就坐一会儿，然后回来睡觉。OK？明天还要上班。”
她说完转身准备走。说时迟那时快，宋君阳忽然伸出双手抱住了她的双腿。
秦栩栩吓了一跳，低声叫：“宋君阳！”他这么突然袭击，差点儿让她趴地上去。
宋君阳的双手像两把有力的钳子，牢牢地钳制住她的腿。不许她移动半步。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想干什么，只是在她走的那一瞬间，忽然想要留住她。留住她以后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宋君阳，你别这样。”秦栩栩无奈极了，“你真的喝多了是不是？”
“我没有喝多。也没有醉。”宋君阳把脸贴在她的腿上。她身体的温暖透过薄薄的睡裤传递到他冰凉的脸上，“你别动，别动。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请求她。
秦栩栩心情很复杂。她不喜欢宋君阳在这个时候向她显露他的脆弱。她希望他能够像以前一样，冷漠处置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样，她要离开他的念头才不会动摇。
可另一方面，她竟然有些受用他此刻的脆弱。他终于向她展现了他的另一面。真实的宋君阳也不是无坚不摧的，高高在上的，他也像寻常人一样有无法说出口的难过和痛苦。
这就够了。没有白爱他这么多年。
秦栩栩伸出手，碰到他的头顶。他的头发一直留的很短。发质又偏硬，硬而尖的发梢，搔着她的手心。
“君阳？”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放松一点儿，我不走。”
宋君阳听她这么说，便缓缓地放松了搂着她双腿的手。
她转过身，挨着他，在他身旁坐下来。
“其实，你应该比我容易接受我们即将分开这个结果。”秦栩栩苦笑，“我用了半年时间，才做出要离开你的决定。这半年的每一天，每一分，一秒，我都在痛苦的抉择。没有和你在一起之前，我以为只要我一直喜欢你，我们就可以共同走到老。
可当真的与你在一起了，我才发现，我没有我认为的那么厉害。我做不到对你无私奉献，不求回报。所以，我决定自私一点，选择离开。能拥有你两年，我已经满足了。君阳，我从来没有请求过你为我做什么事，也从来没有在你面前任性过。这一次，你容我任性一次好不好？”
“如果，我才发现你对我很重要呢？”宋君阳转头看着栩栩，“我才发觉，我不能失去你呢？”
秦栩栩回望着他，面对他眸光诚挚的表白，眼泪渐渐地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喉头哽咽，轻轻地摇头，唇边扬起微笑，“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两句话我已经满足了。可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回应你。我不想再陷在感情里，我只想一个人，平平淡淡地生活。这么多年，我都围绕着感情打转，错过了许多其他有意思的事情。我的人生，不能只有你一个是主角啊。”
宋君阳看着她眼中两滴晶莹剔透的泪，心里一阵酸疼。他转过身子来，抬起手，替她抹去眼泪，然后捧住她的脸，问：“你真的这么想？”
栩栩轻轻地点头。
宋君阳低头，仿佛在痛苦地抉择，过了几秒钟，他抬起头来，“这样好不好？我们各退让一步。先分居，两年时间为期限。两年后，如果你还是认为离开我，才能轻松自在的生活。那我就放手。”
秦栩栩没想到他会提出分居这个提议。她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
分居么？保留合法的夫妻关系，但各过各的日子。她的确没想过。
宋君阳怕她不答应，继续说：“这两年的时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干涉；没有特殊的事情，我也不会去打扰你。这样总可以？”
秦栩栩垂下眼帘，“你能做到你所说的吗？”
退让一步也不是不行。她知道自己有点被宋君阳刚才的话打动了。
“能。”宋君阳认真地说，“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你给你写保证书。”
保证书？
秦栩栩噗哧一声笑了。宋君阳见她笑了，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我说真的。”
“你让我想一想再说吧。”秦栩栩说，“你忽然提出这个折中方案，我没有思想准备。需要思考过后再答复你。”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着急。”
宋君阳仿佛终于这漫长黑夜里找到一点希望的星光。他一扫之前的郁卒，“我去换衣服洗澡。”
秦栩栩惊讶地看着他边脱衣服，边一阵风似的走进卧室。她摇了摇头，转回视线，看到他丢在玄关的外套，走过去拣起来拿在手中，也回了卧室。
她把衣服放在脏衣篮里。然后便上床重新躺了下来。放在枕头下的手机有微信消息进来。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宋君瑜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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