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张兴的工作效率很高，没等多久新的合同就拿过来了，宋朵唯毫不犹豫地签了名字。
张兴一直送她们到停车场，宋朵唯受宠若惊。张兴只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毕竟没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演员明天就成了嘉信的老板娘。如今的社会很魔幻，而娱乐圈是这个魔幻社会中最魔幻的一个圈子。
在车上，宋朵唯问：“姐，你怎么打完电话之后就这么没精神，是老板，不，前老板说了什么吗？”她看出来甘雨的不正常，但是不知道根源是什么。
甘雨说：“没有，他没说什么。”她怕朵唯觉得自己奇怪，“我可能是被十一叔传染感冒了，头疼，脑子也不清楚了，不用担心，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本来我想今天请大家下馆子的，庆祝一下，那就等你好了的。”宋朵唯的兴奋劲还没褪去，一想到可以演程晓龙的戏，又签了看上去非常财大气粗的嘉信，她以前的穷酸人生可以正式翻篇了。
甘雨点点头说：“好，谢谢你啊，朵唯。还有，对不起。”虽然宋朵唯没有提起来，签约时候甘雨的迟疑，但是甘雨觉得抱歉，“我那时候犹豫了，因为我没想到嘉信会提那样的条件。”
宋朵唯心里也有点小疙瘩的，她没想到甘雨会迟疑，她觉得她俩会一直走下去的，但是她不想再提起，伤了和气，只笑着说：“风筝姐，我懂的，可是你最后还是答应了啊，我很高兴。”
甘雨说：“谢谢。”
“哎，姐，咱们大老板是不是很帅！他今天对着我笑的时候，我都呆了，张经理还提醒我呢，好糗啊！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傻子？”
在选角会上见到陈征的时候，他只板着一张脸，笑都不笑。程小龙导演和其他面试官都对她的表演表示满意，他却只说“还可以”。她那时对他印象说不上好，只觉得这人帅。但是今天，他对着她笑了好几次，而且连经纪人这点都为她想好了，她对陈征心生无限好感。
甘雨边看着前方开着车，边笑笑，说：“不会的，他怎么会觉得你傻呢？”他只会觉得我傻啊。
“呀。”宋朵唯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甘雨问。
“我还不知道大老板叫啥呢，听张经理叫他陈董，他全名是什么啊？”
“下次，你问问他吧。”甘雨轻声答。
以后就是他公司的人了。宋朵唯心中暗暗激动。
把宋朵唯送回家，甘雨也回了家。
她没有开灯，直接倒在了床上。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被十一传染生病了，头疼，脑子不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是真实的吗，她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吗？
以后……要怎么办呢？
她一时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又变回了大学时期那个窘迫的自己，担心着明天要怎么撑着活下去。
宋可佳今天被孟大主编折磨惨了。上期杂志因为她写的王世云追曹青青的故事销量激增，导致孟烨一直明着暗着让她再去联系王世云，她誓死不从，结果今天写的稿子被勒令改了十几遍，孟烨才点点头让她下班。
宋可佳一边改稿的时候一边骂孟烨，她真想有骨气的把辞职信拍在他的桌子上，插着腰，指着他的鼻尖，大声说：“老娘我不干了！”最好能把吐沫星子喷他一脸。
宋可佳又饿又累眼冒金星，在电脑前面又骂起王世云来，怎么跟他扯上关系就没点好呢？自己当初真不应该出头去揽这个活儿。
宋可佳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灯都没开，奇怪了，甘雨说今天带着宋朵唯去签约啊，应该回来挺早了的吧，难道这俩人无情无义地抛下她去庆祝了？
宋可佳拿出手机来给甘雨打电话，想兴师问罪，却听见甘雨房间手机响了。
她走进去发现有人躺在床上吓一跳，“怎么回来了不开灯呢？”说着，她开了灯。
甘雨被晃得闭上眼睛，这才又回到现实。今天，她确实见到他了。
“怎么了？今天不就是签个约吗，怎么看着这么累？签约不顺利？”宋可佳也一下倒在床上，她也累坏了。要是孟烨再这么折腾她，她可能就要弃械投降，去找王世云了。
甘雨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说：“我今天见到他了。”
“谁啊？程晓龙吗？那你看没看到他门牙上的豁儿，听说他巨爱嗑瓜子。”宋可佳嘿嘿笑笑，没正经地开玩笑。
“我该怎么办啊？”甘雨盯着天花板，感觉天花板好像在下降，越来越低，压得她呼吸困难。
宋可佳察觉出不对劲儿，谁还能让甘雨这个样子。她一下子做起来，震惊地问：“你不会遇见陈征了吧？！”
甘雨没回答。
宋可佳惊叫：“还真的是啊？全国那么大，北川那么大，这都能遇上？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他是嘉信娱乐的董事长。”
“什么？那你们提前不知道？”宋可佳简直要从床上蹦起来。
“不知道，嘉信刚成立，圈里没什么消息，只知道跟程晓龙签了影视约，实力很强。”嘉信确实突然崛起，圈子里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陈征又是从东港来的，北川的圈子对他了解不多。
“陈家不是主要做房地产的吗，他怎么来北川成立一个娱乐公司？真是奇了怪了。他做任何别的行业，你们可能都不会碰上，结果他做了最不可能的娱乐公司？”宋可佳觉得这事太玄学了，“你说你俩这究竟是什么缘分啊？”
甘雨苦笑道：“孽缘吧。”
“上次见王世云，我本来想帮你打听一下陈征的消息的，但是我太怂了，怕被王世云套路了就没敢问下去，我要是问下去就好了，也许你就能避开了。”宋朵唯一拍大腿，这都怪王世云，“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合约签了吗？”
“签了。”
“签了？那要不你就不给宋朵唯当经济人了呗。”
“合约里加了一条，必须我是经纪人，合约才生效。”
“什么？还能有这种条款？这你还让宋朵唯签？”虽然对不起甘雨，宋可佳觉得陈征能想出这种条件，可能真是个天才。
“这对朵唯来说，是一辈子一次的机会，不能因为我耽误了。”
“哼，你什么时候变成圣母了？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宋可佳注意力转移到甘雨对朵唯的溺爱上来了。
明明是迷茫又难过的时刻，甘雨却被吃醋的宋可佳逗笑了，“我对你还不好，你吃的饭都是谁做的？”
宋可佳满意地笑笑：“那倒是。”
现在的甘雨并不是孤身一人了，她难过的时候，也可以向朋友倾诉了。
“可佳，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嘿，今天别想明天的烦恼，今天的烦恼还没过去呢，哪顾得上想那么多！今天我来做饭吧，你想吃□□还是统一老坛酸菜？”宋可佳一撸袖子。
甘雨撑起胳膊坐了起来说：“您还是歇着吧，我去做。”
俩人都笑了。
***
北川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甘哲走出病房，看见他的护士问：“哟，这都七点多了，怎么还要去花园啊？”
“晚上吃多了，散散步。”甘哲笑笑，一脸无害，没有一点说谎的样子。
他出了住院部的门，却没有去花园，拐去了花园旁边的停车场，快速找到了他要找的车牌，上了这辆黑色高级轿车的后座。
驾驶座的司机从前面递给他一个袋子，说：“很准时嘛。”
甘哲拿出袋子里的衣服，说：“谢谢你，曹青青。”
曹青青脸一红，心想这个人怎么总这么正式地叫自己的名字。
“我们去水族馆好不好，那里灯光暗，行动比较方便。”她发动汽车，问正在看把衣服打开的甘哲。
“好啊，我上次去水族馆还是小学的时候。”那次还是爸爸妈妈带着他和姐姐一起去的，那时候真的很开心啊。
曹青青听了鼻子一酸，怎么他一说听上去这么悲情。
车子上路，甘哲坐在后座开始换衣服。他脱了病号服的上衣，前面的女司机通过后视镜偷偷瞄他。他可真白真瘦啊，因为他不怎么能出门吧。她有点心疼，
甘哲套上了卫衣之后，就要换裤子了。他突然抬头看后视镜，跟曹青青在后视镜里的目光对上，笑着说：“你看路，不要再看我了，我要换裤子了。”
曹青青的脸刷一下红到了耳根，又从耳根红到了脖颈，乖乖直视前方开车。
到了水族馆，停好车，两个人又都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甘哲看她又戴上了墨镜，笑道：“你在大晚上戴墨镜反而惹人注意啊。”她又乖乖摘了下来。
两个人到售票口，曹青青变了个声音，说：“两张票。”
售票员坐了一天累得头不抬眼不睁地问：“请问是要情侣套票吗？”
甘哲看价目表，情侣票便宜些，回答：“对，要情侣票。”
曹青青瞪大眼睛抬头看他，然后又马上低头，边偷笑边掏钱。
甘哲说：“我回去把钱给你。”这么多年住在医院，他的社会生存能力基本为零，出门也没想起来要带钱的事。
曹青青才不想要他的钱呢，傲娇地说：“你知道我一天赚多少钱吗？”
这个售货员边找钱边想，啧啧啧，还是女富婆包养小狼狗。
晚上的水族馆，除了偶尔经过的保洁人员，和他们俩，没有别的人了。啊，对了，还有各种海底生物。
甘哲摘下了口罩，一个展厅一个展厅地仔细看。他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兴奋极了，看到稀奇的，就叫曹青青也过去看。
“你看，这个这个，我只在书上看过，还是第一次亲眼见。来这里真是太好了，曹青青。”
曹青青心思可不在这些鱼上，她觉得他是叫她名字叫的最好听的人了。
两个人来到中心展厅的巨大玻璃前，里面的鲸鱼在缓缓移动着。两个人坐在玻璃前，甘哲目光跟着鲸鱼移动。
曹青青也摘了口罩，她问他：“你得的是什么病啊？”
“血友病。”
“血友病？”曹青青第一次听说。
“嗯，我妈妈携带血友病的基因，我就得了这个病。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磕磕碰碰了，身体会比平常人容易出血。”
曹青青心疼地看着他，他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看到她眼中的怜爱，心一跳，说：“没什么的，我习惯了，而且我也不孤独。”他又回头看鲸鱼，“你看它也跟我一样，困在这身体里逃不出去啊。”
曹青青看着他苍白消瘦的脸被水族馆幽蓝的灯光映着，眼神透着对鲸鱼的怜悯，仿若有光。
“咱们回去吧。”甘哲站起来。
曹青青也站起来，面对他轻轻开口问：“甘哲，我要是亲你，你会不会出血？”
甘哲还没反应过来，她一蹦，手攀上他的肩膀，嘴唇就贴到了他的嘴唇。
分开之后，甘哲定住了几秒，她看着他不知所措，心里怪自己太冲动了。
他突然一捂胸口，说：“完了，出血了。”
“啊？哪里哪里？咱们快回医院，不对，我现在就打120。”
甘哲低声一笑，弯腰捧起她的脸，给了她一个真正的吻。
曹青青想捶他的胸口，但是不能捶。
“不对，你一直在医院住，怎么技术这么好，你在医院也谈恋爱？”
“咳咳。”她问的也太直白了，“多看书多学习，书上什么都有，你也应该多学学。”
“嗯？你是不是讽刺我技术差？”
“没有没有。”
“我技术差，你就陪我多练练吧。”
“好。”
甘哲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不告诉甘雨，偷偷跑出医院，但是曹青青问了，他就答应了。
甘哲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谈恋爱，他也许要带着自己没有送出的初吻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是今天，他初吻了，而对象是曹青青，他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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