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爱心庄园的记忆浮上心头。
——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
“卧槽,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横冲直撞的。”颜亦初气得直砸方向盘,“这种电动车就不应该上路!”
我眯起眼睛,努力辨认。
他没戴帽子。
车辆险些相撞的瞬间,我看清了他的长相。
颜亦初歪头看我,“吓到了是吧,你脸色煞白。”
我盯着远去的身影出神,缓了几秒,“跟上他。”
他没听懂,“跟上谁?”
我再次重复,“跟上他,那个骑电动自行车的。”
“他?”颜亦初懵了,“你看他那身打扮,明显是农民工,不会是他的。”
“就是他。”
“什么?你有什么证据.......”
“别磨蹭了,你看他骑得多快。”我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赶紧的,追上他。”
颜亦初见我语气笃定,立刻启动车子。
颜亦初人长得惊艳,车也开得惊艳,一骑绝尘车轮笑,五分钟后,还真就让他追上了。
电动自行车上的人无知无觉,自顾自地停了行,行了停,非常遵守交通规则。从陵园出来,我们一路跟到市区,顺着他行进的方向七拐八拐,进入A城的老区。
我并非本地人,从校园到小区,一直生活在大学城,对于A城老区的街道并不熟悉。但颜亦初就不一样了,他打小生活在这里,对这一带的建筑数如家珍,蒙着眼睛也丢不了。
眼看电动自行车拐进一处巷子。
八十年代的老式巷子,破旧逼仄,汽车根本开不进去。从巷口往里看,两侧高矮错落的砖墙中间,夹着一条仅供自行车通过的小路,幽暗狭长,一眼望不到尽头。阳光照射不到的地面肮脏不堪,空气中漂浮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发现了,”我沮丧的不行,“我们被他甩掉了。”
“不会,他真有心甩掉咱们,路上有的是机会,完全不用一遇红灯就停下来。”颜亦初将车停在巷子口,“进去看看。”
我跟着他朝巷子深处走去,边走边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棚户区?”
“棚户区?”他噗嗤一乐,“真有你的,老大不小的了,竟然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发廊一条街。”
我当下顿住脚步,发廊一条街?
“没听说过?”
他见我不语,咳了咳,“吓傻了?没事儿,现在是大白天,人家......应该不上班。”
我深吸一口气,打量着周边的黄泥烂瓦,难掩疑虑,“这地儿跟贫民窟似的,是风月场所?”
“风月场所?你还可以再文雅一点,比如勾栏,青楼?”颜亦初调侃我,“这片地方在八十年代算是很有名的红灯街,我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今儿第一次来,就当是长长见识。”
他说长见识,还真就是长见识。
步行几百米,穿过破败的巷子,连拐几个弯,眼前出现了一座两层的连排小楼,看上去很有些年份。
一层大多是早点摊子、按摩店和理发铺子,偶有几间杂货店。二层是上百个单间出租屋,屋门口晾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内衣、袜子、小孩的尿布林林总总。叫骂声、吆喝声并着小孩子的哭闹声,活脱脱《功夫》里包租婆家的场景重现。
我揉着眉心,“你哄我呢吧,就这地儿,还红灯街呢?”
“小丫头不谙世事啊,我还真没哄你,红灯街上不了台面,就这副德行。”他眯着眼睛四处寻摸,终于看到了那辆电动自行车,“在那儿呢。”
走近一瞧,电动自行车的后面,是一间拉了卷帘门的铺子,铺子门口没挂牌子,看不出任何端倪。
颜亦初伸手就要去扯卷帘门。
“你别冲动。”我拉住他的袖口,“谁知道这后面是干什么营生的,万一是个黑网吧或者地下赌场,咱们进去不是自找麻烦?”
他面露犹豫,缓缓放下胳膊。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几分道理?
我气得够呛,压低了嗓音:“你光长脸蛋没长脑子吧,也不看看周围环境,能在这种地方开店的人,是一般人吗?”
自从进了这个地界,不时有衣着暴露的姑娘冲我们挤眉弄眼。
颜亦初被女人惯出毛病了,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除了姑娘,还有几个蹲在墙角抽烟的黄毛,偶尔投来探究的目光。
他不服气,“这地方鱼龙混杂,大多是外来人口,流动性本就极大。再加上皮肉生意见不得人,邻里之间心知肚明,谁也顾不上谁,哪有人会关注我们这两张新面孔,不过是好奇心作祟罢了。”
我反唇相讥,“那只是你的个人判断,万一卷帘门后面冒出来几个彪形大汉,你打得过吗?”
颜亦初摸了摸鼻子,“那怎么办,等着他出来?”
“只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我原地转了一圈儿,看到一家杂货店,“傻站着太突兀了,先去买瓶水。”
忙活了半天,我也有点渴了。
颜亦初频频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杂货店的老板是位上了些岁数的大妈,见我们前后脚进来,懒洋洋问了句,“两位,买点什么?”
颜亦初掏出钱包,“两瓶百岁山,一包软中华。”
大妈露出个微妙的笑来,“软中华没有,我这儿的烟,都是二十以内的,还要么?”
我心生无力。
整个巷子,连一辆像样点的自行车都见不到,买软中华?
他怎么不买冬虫夏草、南京至尊呢?
“呃......”原计划和大妈攀谈几句的颜学长当下傻了眼,“那......就要两瓶水吧,什么牌子都行。”
“你们是来找人的吧?说说吧,找谁的?”
大妈话音一落,蹲在暗处的几个黄毛朝我们走来。
我想骂人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
颜亦初这头猪队友。
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办了件蠢事,假意指着柜台里某一个品牌的廉价香烟,“要不,给我来盒这个。”
黄毛们推门而入。
大妈没动,挑眉看着我们。
我屏气凝神,等着黄毛们下一步动作。
背在身后的手指,落在手机的快捷键上。
肖明齐的电话拨通那一刻,为首的黄毛冲我呲牙,笑容中带着几丝无奈。
刹那间,我压断了电话。
在肖明齐的办公室里,他曾经拿着闹闹的手机出去检测。
他是警察。
肖明齐气疯了。
我和颜亦初端坐在审讯室,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的人守着那个臭水沟子整整两个星期了,好不容易等来他们见面,你们俩可好,西装革履,招摇过市,大摇大摆在人家店门口溜达,生怕没人发现是吧,你们咋不上天呢?你们知道那是啥地方不?知道不?”
我小声回答,“知道。”
“知道你还去!”肖明齐气笑了,“晚上去也就罢了,就算是演技再差,好歹还能伪装成约!炮的狗!男!女!中午!大中午!你倒是给我说说,谁特妈的大中午去约!炮!”
颜亦初哪被这么骂过,忍不住反驳,“也不是不可能,还有白日宣......”
他的话说到一半,肖明齐暴怒,“行啊你小子,敢顶嘴了,信不信我把你关上个十天半个月,让你尝尝牢饭的口味?”又对我吼道,“还有你,孤身一人跑到那种地方,到处都是违法乱纪的流氓混混,吃了熊心豹子胆?你疯了?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给舒选交代?”
颜亦初插嘴,“她不是一个人。”
“对,她不是一个人,她还带了个蠢货!”肖明齐啐了他一口,“她还不如一个人呢,谁拉的卷帘门?谁买的软中华,还有巷子口杵的那辆破奔驰,是谁的?猪的!”
肖明齐骂起人来一套一套,我们自知理亏,活生生让骂成了筛子。
“就因为你们打草惊蛇,柳茼和余大海从后门溜了,好不容易有点线索,现在又特妈断了,来来来,你们倒是给我说说,下一步该咋办,你们不是挺聪明的吗?”
直到他骂够了,我终于知道事情的原委。
事情要追溯到26年前。
在甘肃省天水市的一家事业单位,余大海吃得很开,别看他学历不高,只是个临时工,但他为人热情仗义,技术精湛,亲戚邻里谁家有个短路跳闸的,或是电器故障,都会把他请去搭把手,帮个忙。再加上他生的俊俏,能说会道,所以人缘极好,尤其会讨女孩子的欢心。
一来二去,单位里某个中层干部家的姑娘,和他看对了眼。
这个姑娘,就是柳茼。
柳茼年方二八,只是个天真无邪的高中生,遇见余大海之前,连“男女有别”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都不大清楚,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正是这张白纸,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怀孕了。
十六岁,珠胎暗结,未婚先孕,即便放在现在,也足够父母喝一壶的了,何况在那个淳朴保守的年代。
柳茼父母蒙羞之余,首先想到的法子是遮掩。奈何柳茼原本身材瘦弱,正处于发育期,所谓女大十八变,肚子初初显怀那几天,柳妈妈还以为她在长身体,完全没往歪处想,加之她本人对于男女之事的严重后果一知半解,故而忽略了身体释放出来的种种信号,等家人察觉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医生做完了B超,摇摇头,否决了柳家终止妊娠的想法——月份太大了。
余大海自知捅了马蜂窝,犯下足以判刑的大罪,哪里还敢露面?
事情败露的第二天,他就人间蒸发了。
(https://www.uuubqg.cc/107_107286/585459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