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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照射进来, 太子的半边脸被渡了一层光芒,另外半边脸则在阴影里,对比分明,只面无表情便给人威严冷漠的感觉。
他手里握着一卷书, 书卷好久都没有翻页, 瞧着心思便不在书上。太子的记性极好, 现在朝堂里白家已经被捧得极高, 等殿试之后,便可以削权, “三公”原本是制衡之用, 现在却还是将权力收拢起来才好。
至于海军, 前朝海军多已养废, 比起精兵悍马的陆军海军的底子稍显浅薄了些。要养海军,说到底还是得往里面砸银子。
李怀恩轻手轻脚的将冷掉的茶重新换了一杯, 继续低垂着头等着太子的吩咐。在宫里伺候人,须得这样全神贯注的,若是走了神,听岔了主子的命令,便是一顿规矩收拾。
有个小太监悄悄走进来,与他耳语几句,叫太子看到了,李怀恩忙弯着腰, 小声的回禀:“明珠小姐打发了一个宫女回宫, 那宫女提到了侧妃娘娘, 惹恼了小姐。”
太子顿了一顿,他怎么不知道,吴侧妃的手竟然伸得这般长了?是日子过得□□逸了叫她觉得她能做主东宫?
这个时候小太监传来的吴侧妃求见的通报打破了一室的寂静,太子抬起头来,看了李怀恩一眼,点了点头。
这便是要见的意思,李怀恩是东宫的大总管,东宫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吴侧妃最近私底下的小动作也太频繁了些。
再这么作下去,怕是会磨干净太子与她之间的那点儿情谊。
吴侧妃拎着食盒进来,眉眼清秀,姿态袅娜,她与太子年纪相仿,只是在东宫时间久了,原本小家碧玉的长相也养出了一身娇嫩的皮肉和雍容的气质。
“妾听宫女说殿下十分繁忙,便炖了一盅乳鸽汤,殿下尝尝,可有以前娘亲炖的味道。”吴侧妃屈膝行礼,太子抬手唤她起身之后,便将食盒里的盅碗取了出来,揭开盖子。
加了冬笋、蕈丝、火腿片煨出来的乳鸽汤,醉人的香味弥漫开来,汤正味浓,浓白的汤汁上飘着两粒红色的枸杞,看起来滋味不俗。
吴侧妃特地提起已逝的奶娘,吴奶娘说是奶娘,其实照顾太子的时候。太子早已经断奶知事。乳鸽汤是奶娘做的最好的一道菜,太子小时候经常喝这汤,他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缺了什么找李怀恩,若是觉得闷了,便宣伶人来解闷也可。”
缺什么还须得找李怀恩,这话里透出的意思却是她这个主子,还得看一个阉人的脸色行事,吴侧妃心中微讽,娘亲最终的哀求,太子待自己也不过如此。
奶娘临终前保她一世平安,太子自然是做到了,不止如此,还叫她富贵无忧。只是有一句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舒坦的日子过得久了,便把这些当成了理所当然。
吴侧妃自然是听出了太子语气并没有多少关切之意,她神色微敛,轻叹道:“殿下是知晓的,妾没旁的爱好,只重口腹之欲而已,哪里有缺的东西。殿下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等太子妃入宫,妾就盼着早日诞下嫡子,叫东宫也添些热闹,妾是极喜欢孩子的,也想像娘亲照顾殿下一般照顾殿下的孩子。”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目光中带着殷殷盼望之意,只是在场的一个是李怀恩,低眉顺目只当自己是木头人,另一个则是太子,神情冷漠,丝毫没有配合她的意思。
太子妃生下的嫡子,哪里需要一个侧妃来照顾,这话说的可笑至极。
“她是妻,你是妾,孤的嫡子有如何轮得到你来伺候,你该谨记你的身份,若是不乐意住在东宫,皇家寺院也不缺人。”太子放下勺子,口气云淡风轻,却叫吴侧妃听出了其中的不耐。
吴侧妃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自从太子妃病逝之后,东宫便只有她这么一个侧妃在,太子又是清心寡欲的,她便以女主人姿态在东宫行事。太子这样□□裸的话语,竟是将她的脸面揭下来放在地上践踏,她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痛。
“哪个小人在殿下面前搬弄是非,叫殿下这般误会妾,妾自从进宫便谨守本分,从不敢给殿下惹事。”吴侧妃的双眼涌上了泪水,梨花带雨般看着既委屈又可怜。
她这般不知悔改,太子也没有指明的意思,只淡淡的说:“既然你提起了太子妃,那便到佛堂抄经捡豆,替太子妃祈福吧。”
太子这话竟然是直接将她禁足了,而且还是开口命令她替太子妃祈福,吴侧妃闪电般的明悟,太子这是知道了她往许明珠那儿送了眼线,这是对她不满了。
她不敢在纠缠,擦拭干净眼泪,只温顺的答应下来,带着狼狈的离开了书房。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小时候奶娘体贴的照顾,吴侧妃懵懂清澈的双眸,心中有些酸涩,时光流逝,竟然叫他有了物是人非的难受。
“李怀恩,宫里宫女年纪也不小了,传孤的话,为了替太子妃积福,将东宫年纪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都放出宫去,伺候的太监也换一批,尤其是吴氏身边伺候的,一个也不留。”太子盯着那盅没有了热气的乳鸽汤,半响之后,才开口吩咐。
李怀恩心中感慨,殿下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是将吴侧妃苦心经营这些年的势力连根拔除,不留一点儿余地。
吴侧妃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梳妆镜面前等着宫女端来热水替她重新洗脸化妆。仔细的盯着西洋镜中自己,纵使她保养得益,年纪摆在面前,怎么都没有了小姑娘那种鲜活娇嫩的气息。
今日不过稍微探了探,太子竟然这般维护那个许明珠,连他们之间多年的情谊都不顾了。想到还要替那许明珠抄经祈福,吴侧妃越想越觉得难堪。
等太子妃真的进了宫,东宫哪里还有她立足的地儿,吴侧妃紧紧的握着荷包里珍藏着的玉佩,心中思虑重重。
才洗去了脸上的泪痕,重新涂抹面脂的时候,院子外传来了喧闹的声音,叫吴侧妃不悦的皱起眉头,轻声呵斥:“什么人在外面放肆?”
伺候的宫女急匆匆的奔来,神色惶恐,语气凄然:“娘娘,李公公带人来,要让奴婢们出宫。”
吴侧妃大惊失色,这个时候李怀恩已经跨进了门,脸上带着笑,明明白白的对她说道:“殿下慈悲,为了给太子妃积福,放一批宫女太监出宫,娘娘身边的宫女太监皆在出宫名册上,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收拾行李,可耽搁不得。”
她的心腹都是费尽心思拉拢、收买或要挟才收拢到自己手里头,殿下的这命令一下,她身边能用的人全都被放出去了?
吴侧妃满面怒容的伸手拦住了李怀恩,勉强保持住理智,挤出了些许扭曲的笑容:“本宫身边的宫女都是伺候了好几年的老人,可离不得她们,请李公公高抬贵手,将她们的名字从名册上划去可好?”
“侧妃娘娘,殿下说了,若是娘娘舍不得这些个伺候的宫人,便一同送去皇家寺院带发修行。”李怀恩仍然是笑眯眯的,看起来特别和气,只是口中的话却叫吴侧妃如遭雷击。
一阵忙乱之后,她院子里的宫女太监都收拾好了金银细软,李怀恩讽刺的看着还没有什么反应的吴侧妃,将人通通带走。
等她回过神来之后,身边伺候的人全然是陌生的脸孔,吴侧妃心下懊恼不已,她方才居然因为太过震惊,好歹主仆一场,而忘记给那些离开的宫人赏赐,在新来的宫人眼里,她自然就没有了宽厚的名声。
只不过一夜之间,殿下怎么就变了?咬了咬牙,吴侧妃打起精神来,先给大宫女赐名,认全了身边伺候的宫人之后,便闭门不出,不就是抄经书吗?她抄!将这口气咽下去,夹着尾巴做人,叫太子见识自己的悔过之心,才能重拾他们的情谊。
手掌心握着荷包里的玉佩,吴侧妃心里头发狠的想!
明珠不知道,现在在东宫里,她虽然还没与太子大婚,东宫中的人却已经有了不能得罪太子妃的意识。她刚刚探望过娘亲,本来想要留下几天的,却被程锦劝了回来。
拗不过娘亲,又见秦府的气氛实在沉闷诡异,她便留下了个精通医术的嬷嬷照看着。
府里的侍女特别的安静乖顺,举止比之前越发的小心翼翼,叫明珠有了种错觉,仿佛自己会吃了她们似的?
明珠看着守在书房的小厮,停下了脚步,冬日的微风吹起她的刘海,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看了片刻,才蹙起眉头,这两人看着实在面生,仿佛不是府里的人。
推开书房里的门跨进去,窗户紧闭,一室的安静,明珠的目光落在书房一角的火盆上,轻叹了口气。她确定屋里有人,能在这个府里来去自如的,只有太子殿下了。烧着火盆怎么能关闭门窗,也不怕中毒了。
移步到窗边,将窗户半撑起来,冬日的寒凉便吹了进来。还没转身,突然被人从后背搂住了她,虽然心知有人,被这么突然抱住,仍吓了明珠一跳,心都漏了几拍。
“登徒子!”明珠轻叱,双手扯着环住自己腰肢的手臂,却是没能挣脱这个温暖的胸膛。
太子轻笑出声,明珠只感觉到后背紧贴着的胸口不停的震动,呼出的气息吹拂在耳畔脸颊上,热呼呼的,叫她头皮有些酥麻,心尖轻颤,脸颊便染上了醉人的酡红。
不欲叫她站在窗边吹了冷风,太子将她搂抱起来,明珠轻呼出声,双手不由自主的环抱住太子的脖颈。他在书房的靠椅上坐下,明珠便坐在了太子的膝盖上,娇娇小小的嵌在他的怀里。
“我巴巴的赶来,担心自己的小媳妇误会了,想着给她解释清楚,却扑了个空,你说这个小媳妇该不该罚?”哪怕等了许久,太子都耐性十足,并没有生气,语气带着调笑。
他在明珠面前从来没有自称孤,而且说的更是市井人家管用的小媳妇这种接地气的称呼。
明珠靠在太子厚实的胸口,鼻尖萦绕着太子和煦的气息,双眼晕出浅浅水光,她的手掐着太子腰上的软肉:“小媳妇可还没过门呢,又遇到了登徒子,心里可醋了!”
口里虽然说着自己吃醋了,下手却不重,只拧得太子有点儿疼有点儿痒还有点儿酥酥的。太子登时知晓,明珠是真的没有将吴侧妃放在心上的。
他抬起手抚摸着明珠细嫩的脸颊,虎口和指节处有积年老茧,明珠只觉得脸颊被摩挲得特别的敏感。既然太子来了,说要给她解释,明珠便仰着脸蹭了蹭太子的手掌,像猫儿似得乖巧:“那殿下将吴侧妃放在心上了吗?殿下没有放在心上,那我也不把她放在心上。”
这话取悦了太子,叫他又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只要见到明珠,总是很轻易的被她逗得很开怀,太子将下巴搁在明珠单薄的肩膀上,两个人脸颊亲密的贴在一起,手臂收紧,开始解释起来:“吴氏是奶娘的女儿,我与她也算是打小便认识。”
当年的时候,他与父亲被救出来,皇宫里是俪夫人掌管着,根本没有孩童敢搭理赵司容。直到后来吴奶娘被遣来伺候赵司容,且带来了自己的同样年幼的女儿,他便有了这么一个玩伴。
只是这样天真无邪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俪夫人的儿子赵天祚因为将赵司容推进水里,差点高烧而死,虽然并没有受罚,却被训斥了一顿。他便记在了心里,宣元帝之后便如同眼珠子似得护着太子,他找不到机会,便将火气发在了吴氏身上,不时将吴氏寻去自己的宫殿戏弄刁难,叫吴氏一见到他便浑身颤抖,眼泪汪汪。
奶娘心疼女儿,便央求了宣元帝,求他将女儿遣出宫,送回家去,至此吴氏与太子便再也没见过。
直到后来宣元帝登基之后,吴氏定了亲,太子念及奶娘尽心尽力的照顾他的情分,便给了许多赏赐,好给吴氏添妆,奶娘便求了恩典,带着吴氏来给太子磕头谢恩。
这一进宫吴氏便遇到了赵天祚,吴氏便被他轻薄了去,等太子得了消息赶到的时候,吴氏衣不蔽体,眼中满是绝望,至此她的婚事便做罢。
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轻薄了便轻薄了去,后来赵天祚被宣元帝打发去守皇陵。吴氏曾几次三番的寻死,都被救回来了,奶娘因此气急攻心,一病不起,后来为了女儿,便求到太子头上,求太子将吴氏收进东宫,哪怕做个嬷嬷也好,只求保吴氏一世平安。
奶娘当时病重的厉害,当时的太子听岔了奶娘的意思,只当她说的收进东宫便是给吴氏一个名分,年幼时候的太子在敌军中见多了那些可怜的女人,他并不在意吴氏是否完璧,后来,太子身边便多了一个吴侧妃。
只是吴氏进宫之后,便斩钉截铁的对太子说,她感激太子的厚爱,可是她已不是清白之身,求太子不要宠幸与她。
“奶娘是极好的人,特别的温柔,炖得一手好汤,当初她是将我当做儿子疼爱的,还因为我吃了许多的苦头,本来以为父皇登基之后,她也苦尽甘来,谁知道没过几天富贵日子,便因为吴氏重病而逝。”太子有些黯然,奶娘去世的早,时间久了,在太子的脑海中,关于奶娘的记忆都是温馨的。
太子对奶娘怀着愧疚之情,便对吴氏便态度宽厚,东宫的宫人因此以为吴氏在殿下心里是特别的,才叫吴氏能笼络了一群人在身边。
只是他记忆中那个带着羞怯的清新女孩儿,也被宫中的富贵权力迷花了眼,忘记了初心。
太子轻叹一声,才说道:“我曾答应奶娘保她一世平安,那便给她一世平安,再多的,我不想给,也不能给。”
她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将那宫女送回宫里,并不只是因为明珠心中有气,更是想要借此机会试探一番太子的态度,衡量那吴侧妃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太子却亲自来向她解释,叫明珠心里头胀胀的,酸酸的又夹杂着甜滋滋的欢喜,她将脸埋进了太子的胸膛,而红彤彤的耳朵尖儿却出卖了她的感动和羞涩,太子抱着她,脸上带着温柔和宠溺。
“殿下,对吴侧妃……是因为我吗?殿下,是为什么喜欢我?”明珠心头一跳,扭过头,却忘了她与太子肌肤相贴,殷红的唇瓣便擦过了太子脸颊,那浅浅柔软的触感亦是划过太子心田,泛起了甜味的涟漪。
“自然是,你日后是我的妻子,要与我共度一生,我不希望你心中对我抱有芥蒂。”太子亲了亲明珠雪白白透着红色的耳朵,十分的坦然,他将自己的心迹剖析给她,叫她明白自己的认真。“为什么喜欢你啊?是因为上天注定的缘分,后来见到你呀,只想着这个小姑娘生的真可爱,哪里知道,你个小坏蛋,睡觉也不放过我,总偷偷来梦里缠着我,这个缠人的小坏蛋,除了喜欢你我还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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