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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秋, 晚榆便感觉到天气越发的寒凉起来, 宫里的宫人每日都在清扫院子里的落叶,早上才扫完, 不到中午又是一地的枯黄叶片。
自从那日白诗被太子当众打脸之后, 她对晚榆的态度便冷淡下来,她本就出身名门, 自幼饱读诗书, 在京城里颇有才女的美誉,对旁人和善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贤良淑德罢了。
她本就是高门贵女, 哪怕她表现出看不上晚榆, 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晚榆不过是程锦的女儿。就如同史寄晴,她从第一次见面对晚榆便表现的视而不见,态度冷淡,哪怕太子对她表现出特殊的照顾, 她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
相比较起来,白诗先前和善现在冷漠敌视的态度反而落了下乘。
宣平公主带着她们去德妃那儿请安, 德妃免礼赐坐之后,目光在晚榆身上停留了片刻,她今天穿着一件月白绣竹叶长裙,腰上系着丝绦, 越发显得腰肢纤细, 头上挽着云髻, 簪着宫里的宫花, 明明不怎么显眼的装扮,却愈发显得她整个人眉眼如画,春山含笑。
别看三个伴读里,她的出身最不好,说不准日后便是她有大造化,德妃想起太子平日里暗地里的关照,看在太子的面上,她自然也会亲切些。
“今日叫你们来,现在才入秋,时间过的极快,没多久也就过年了,本宫便打算将秋冬的新衣服一并做了,正好库房里有新进上来的绸缎,你们自己挑些,叫针线宫女一人做四套新衣裳。”德妃歪歪的坐在榻上,这些个女孩儿鲜嫩的很,倒是显得她有些老了。
“多谢德妃娘娘。”四个人忙起身谢恩。
不多时宫女便捧着布匹进来,宫里的绸缎自然是贡品,德妃又是掌管着宫务,送来的都是最上等的品质,颜色着实鲜亮。
“你们正是青春年少,穿着鲜艳些叫我看着也喜欢,我是最喜欢梳妆打扮的,女人嘛,穿的漂亮叫自己也心里舒坦。”德妃笑吟吟的,别看她封号是德妃,却是妃嫔中最讲究装扮的,每季的时新料子她都会做成漂亮衣服穿上。
晚榆却觉得德妃这般心态极好,这宫里,若是自己想不开,便会将自己折腾成怨妇,徒惹人憎恶笑话。
白诗忙凑了几句趣,捧得德妃笑意盈盈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通报,却是宣元帝身边的太监来传旨,只是并不是晚榆见过的徐耳,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太监。
德妃忙起身跪地接旨,顿时宫殿里跪了一地的人。
“卢氏德妃,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宜升徽号,今赐贵妃,以协领六宫……”
晚榆跪在地上,听了一耳朵,原来是晋升德妃为贵妃的诏书,而且光明正大的叫德妃掌管宫务,便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了。
她心中不由得猜测,难道是周皇后出了什么事情吗?她进宫的时候,才听说了周皇后有了身孕,宣元帝突然册封德妃,怎么看怎么是打脸皇后。
德贵妃接了旨意,带着笑脸赏赐了来宣旨的太监,她目光看向门外,招了招手,命宫女去打探一下坤宁宫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宫人还没跨出宫殿,便有太监来请示,态度愈发的毕恭毕敬:“娘娘,陛下下旨令周才人移居绯烟阁,奴才特地来请示娘娘,该如何办理。”
德贵妃终于面露了点疑惑,又带了点不可置信的样子:“周才人?本宫怎么不知晓何时多了一个周才人?”
那太监身子越发的低了下去,心里知晓废后的诏书还没有传过来:“回娘娘的话,陛下下旨废后,将皇后废除,降为才人,移出坤宁宫。”
德贵妃心里五味陈杂,她恍然大悟,为什么宣元帝会下旨封她为贵妃,只因为当年她生宣平的时候伤了身体,太医诊断日后可能无法再生育。
皇上为了太子,竟是将怀孕的皇后也废除了。在陛下心里,怕是只有太子才是他的亲人吧。德贵妃有些惋惜,若是当年她能够陪伴落魄的宣元帝,依宣元帝重情又无情的性子,她怕是能独霸后宫呢。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
“既然陛下有旨,那便派宫人将绯烟阁打扫出来,也好叫周才人住进去。”绯烟阁位置偏僻的很,从后宫之主将为从六品才人,也不知道周氏受不受得住。
晚榆都被这变故弄得惊讶不已,宣元帝对太子真的是一片慈父心肠,整个后宫所有人分量加起来怕都比不上太子的一根手指头吧。
秋日早晨的风吹在人身上,带着些许的寒意,露水越发的重了,菊花瓣上,叶片上都是圆滚滚的水珠。
那日宣元帝拂袖而去,周皇后哭的不能自已,她不敢想宣元帝口中的成全她是什么意思。只是坤宁宫中每日的问诊不断,御膳房送来的新鲜食材也没有断,仿佛宣元帝不曾出现一般。
只是越这样平静,越叫皇后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汹涌波涛,只等着时间一到便狂暴而出。
当徐耳进来的时候,周皇后原本极为害怕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她跪在地上,低着头只听着徐耳在宣读圣旨。
“皇后周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无关雎之德,亦无爱子之慈,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可上皇后册宝。降为才人,废居绯烟阁。”
徐耳的声音仿佛重锤一样砸在周皇后耳朵里,她低着头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仿佛已经灵魂出窍了一般。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宣元帝当时说虎毒不食子,她还怀着一丝希望,现在终于明白,她想要孩子,那就拿后位来换。
“周才人,接旨吧。”徐耳低头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周皇后,不,应该是周才人,声音淡淡的说:“今日之内须得搬出坤宁宫,陛下解除了禁足,周才人须谨记宫规,向贵妃娘娘请安。”
贵妃?宫里哪里来的贵妃?周才人浑身发冷,牙齿死死的咬在一起,猛地挥开了徐耳递过来的圣旨,整个人崩溃了一般,状似癫狂:“我要陛下!我不相信,中书令不可能起草废后诏书!”
几个宫女忙过来拉住皇后,何嬷嬷更是死死的抱住皇后的胳膊,老泪纵横:“娘娘,您可还有身孕啊!想想肚子里的小皇子!保重凤体才是!”
“来人,掌嘴。”徐耳看着周氏的垂死挣扎,只吩咐的小太监一声,那太监就按住了何嬷嬷,啪啪啪的耳光声响起,打的何嬷嬷脸颊红肿,眼冒金星,连牙齿都松动了。
见一心疼爱护着自己的何嬷嬷被打,周才人才停止挣扎,抱着跌坐在地上的何嬷嬷大哭起来。
“娘娘凤体这些个称呼可不是谁都受得起的,你们可记住了,若是记不住便自个儿到慎刑司去长长记性。”徐耳还是脸上带着笑眯眯的样子,当初周皇后爬床的时候,这老货可是嚣张的很,害的他差点儿丢了性命。
那顿板子可是自从宣元帝登基之后他徐耳头一次被打成那样,他不报复回来,也咽不下去这口气。
周氏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这会儿陛下怕是正与朝中大臣对掐吧,徐耳对坤宁宫的哭声充耳不闻,只远远的望着乾清宫的方向。
早朝之上,宣元帝轻描淡写的丢下了废后这个炸雷,整个朝上肃静的没人说话。大臣都觉得自己幻听了,皇后才刚刚怀孕,陛下竟然要废后。
“求陛下三思,皇后并无过错,怎能轻易废后。”朝中的几个大臣跪了下来,中书舍人还没有草拟诏书,宣元帝向皇后宣读的也只是太监拟出的圣旨。
须得经过诏书,才能昭告天下废除皇后。
“皇后心怀怨怼,违背朕的命令,对皇子不慈,无母仪天下的美德,朕废除皇后有何不妥?”宣元帝冷笑,一条条的数出皇后的罪状。
在场的大臣都心知肚明,哪里是皇后对皇子不慈,分明是因为皇后有孕,担心生下嫡子动摇太子的地位。
中书舍人先跪地反对,表示陛下口中的罪状并不适宜,他拒绝起草废后诏书,若陛下要一意孤行,他便请求致仕。
用不做官来威胁宣元帝,宣元帝叹了口气,也不挽留:“既然如此,那朕准了,摘去他的乌纱。”
立刻有侍卫进来,摘去了中书舍人的乌纱帽,将他拖了出去。大臣们这才发觉宣元帝是认真的,而且坚决的要废后。心中动摇起来,陛下,你先前才安排了各个皇子差事,现在有搞出废后来!是想干什么!
“还有何人反对?”宣元帝心里琢磨着该提拔谁做中书舍人,这一次还是挑个合心意的吧。
几个皇子的母族是不愿意废后的,倘若皇后真的生下了皇子,太子便不再是唯一的嫡子,又有皇后为靶子,自然就能分摊皇上对太子的宠爱。
因此有几个大臣依然跪了下来,表示反对,宣元帝也很爽快,既然反对,那就撤职了吧。拖了几个大臣出去之后,反对的大臣就把嘴巴闭上了。
他们没有办法动摇宣元帝的决心。
“太子殿下,请劝一劝陛下,收回废后旨意。”这个时候一个内阁大臣突然开口劝太子。
太子没想到竟然会叫自己劝父皇,写意风流的双眼露出了一瞬间的迟疑,顿时朝中大臣都将目光放在了太子身上,这个时候也只有太子能叫宣元帝回心转意。
宣元帝登时大怒,这群人竟然要挑拨他们的父子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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