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2章 同心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60%的小可爱24小时后显示~ 萧长宁与虞云青虽年少相识见过两面,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所谓的定亲, 只是父母在世时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虞云青乃世家子弟, 十八岁入锦衣卫,文武双全又相貌英俊,又因与余贵妃同乡,很得贵妃青睐。萧长宁十二岁那年,余贵妃的病已不大好了,恰逢虞云青御前献武, 贵妃有急于为女儿找个依托,便半开玩笑地向皇帝提议道, “臣妾看这少年不错, 是个清白可靠的世家子弟, 又与臣妾同乡,可以尚给长宁做驸马呢。”
当时皇帝舍不得宝贝女儿, 只是笑了笑,温声说, “长宁还小, 再等几年,不急。”
此事就此揭过, 可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 长宁公主要招南镇抚司的虞千户做驸马的事不胫而走, 直到余贵妃病逝, 洗碧宫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这话题才渐渐散了。
萧长宁年少懵懂之时,也曾崇慕过虞云青英俊的外表和潇洒的武艺,偶尔在宫中见面,会笑着同他闲聊几句,但也仅仅是崇慕而已,并无半点旖旎心思。先帝驾崩后,萧长宁尝尽了人走茶凉的无奈,虞云青也如过眼云烟般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若不是沈玹突然提及此事,她都快忘了当年那桩陈芝麻烂谷子的‘定亲’了。
话说,太监的占有欲该是很强的罢?哪怕自己不能人道,也绝不会允许妻子与别的男子牵扯不清的罢?
为了保住小命,萧长宁严肃地为自己辩解:“没有的事,不过是母妃当年随口一说的玩笑而已。”
“贵妃娘娘当年不愧冠居后宫,仅是‘随口一说’也能在城中掀起轩然大波。”沈玹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道,“那时长公主才多大?十一,还是十二?”
萧长宁诚然道,“十二岁……真的只是母妃的一句玩笑,勿要再提。”
“十二。”沈玹微微颔首,“臣遇见殿下之时,殿下也是十二。时隔六年,臣依旧记得殿下当年年少时的风采。”
沈玹今日有些话多,说出的话比过往几天加起来还要多。萧长宁越发忐忑,猜不透他打的什么主意,要翻六年前颐气指使骂他‘娘娘腔’的旧账?
即便是萧长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沈玹翻旧账,也是有些生气的,微恼道:“陈年旧事了,你总提它作甚?”
沈玹哼了一声。
马车与锦衣卫擦身而过之时,虞云青领着下属伫立道旁,抱拳朝沈玹的马车行礼。
东厂势力气焰正盛,虽与锦衣卫并驾齐驱,但论地位,东厂提督比锦衣卫指挥使要更胜一筹,若是道中相遇,锦衣卫指挥使需主动向提督行礼,何况虞云青只是南镇抚司抚使,更当要给沈玹行礼让路。
车内,沈玹突然沉声命令:“停车。”
马车依言停下。萧长宁还没反应过来,沈玹便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指节,轻轻挑开车帘,露出他半张白皙而英挺的面容来,朝虞云青抬抬下颌,“虞抚使。”
突然被点名的虞云青一脸莫名,抬首望来,刚巧透过帘子看到了车中同行的萧长宁,不禁一怔。
虞云青的五官端正,轮廓刚硬分明,与沈玹那种张扬锋利的英俊截然不同。片刻,他回神,重新抱拳行礼,应道:“沈提督。”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锦衣卫与东厂明争暗斗这么些年,锦衣卫骂东厂阉人是跗骨之蛆、阴沟老鼠,东厂骂锦衣卫是太后爪牙、鹰犬走狗,两方谁也瞧不起谁。
萧长宁纳闷:沈玹纡尊降贵地同虞云青打招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揭晓了。
只见沈玹神情漠然,嗓音冷沉,问道:“听闻,梁太后要将自己的独女万安公主许配给虞抚使?”
猝然被告知此消息的萧长宁一怔:啊?本宫才嫁出宫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虞云青猝不及防地被问及此事,尤其是当着萧长宁的面,不禁有些尴尬,勉强笑道,“还未有定数。”
这就算是委婉地承认了?
唉,男人啊。从萧长宁落魄,虞云青与洗碧宫断了联系开始,她便料到了此日。
“本宫倒要恭喜虞抚使了,夙愿成真。”萧长宁倒不觉得伤心,毕竟从未真正喜欢过虞云青,只是有些世事无常的感慨罢了。
“是要恭喜。”虞云青还未开口,沈玹便轻笑一声道,“早闻太后娘娘与指挥使霍大人交好不说,连唯一的女儿都要许配给虞抚使,可见太后与锦衣卫关系匪浅。”
沈玹的话触及了宫闱机密,虞云青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也沉下脸道:“沈提督有话,不妨直说。”
沈玹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萧长宁,放下车帘,冷然道:“有些话心知肚明即可,直说怕不太好听。”
虞云青咬着牙,蹙眉望着沈玹的马车远去。
“你方才激他作甚?虞云青又没有得罪你。”萧长宁小心翼翼地问着。但回想起方才虞云青吃瘪的模样,她又生出几分快意。
沈玹面无表情地说,“本督只是看不惯这群伪君子,靠爬女人的裙裾攀升。”
萧长宁乐了,没控制住自己脱口而出道,“他们是伪君子,你是真小人……”
沈玹凉凉一瞥,萧长宁干咳一声,心虚地调开视线,不敢看他。
车内又陷入了诡谲的沉默,直到一阵突兀的犬吠声传来。
“汪!汪汪!”车外,一路小跑随行的黑犬突然狂吠。
萧长宁纳闷道,“不是说你这狗通人性,轻易不吠叫的么……唔!”
话还未说完,却见沈玹目光一凛,一把攥住萧长宁的手腕,喝道:“趴下!”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什……”萧长宁还未反应过来,忽闻利刃破空而来,鬓角一凉,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支森寒的羽箭带着呼呼风响,擦过她的脸颊!
沈玹瞳仁一缩,一把将萧长宁拉到怀中护住,一手凭空一抓,竟是以一己之蛮力拦腰抓住了那支羽箭。
萧长宁被他紧紧地压在怀中,一股生死一瞬的恐惧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她被沈玹单手搂住,压在怀中,那是一个来不及思索的、下意识的保护动作。
萧长宁怎么也未曾想到,这个相看两生厌的东厂太监竟出手保护了她。
车内逼仄狭窄,肌肤相触,沈玹的胸膛宽厚而硬实,萧长宁仰首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磕磕巴巴道:“我……我们是遇刺了么?”
沈玹喉结滚动一番,淡然地‘嗯’了一声,“一击不中,跑了。倒也聪明。”
说着,他掌心用力,咔嚓一声,羽箭在他掌心硬声而断,被折成两截。
萧长宁仍是怔怔的,心有余悸,抖着唇问:“你怎么如此平静?我们可是……遇刺了啊!”
“想要本督性命的人太多了,家常便饭,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是最后一次。”沈玹将断箭扔在地上,垂眼看着萧长宁,“方才遇险,你为何不躲?”
“来不及反应。”萧长宁委屈道,“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沈玹若有所思,然后给出了结论,“长公主太弱了。”
“……”心中好不容易泛起的一点感激,荡然无存。
萧长宁伏在案上欲哭无泪,端起凉茶痛饮两口,这才微微定神,“本宫……不小心听到了东厂的秘密,可能会被灭口。”
“啊?!”夏绿惊呼,后退一步跪下,哭道,“殿下 ,那我们该怎么办呀!要不,我们想法子逃出去吧!”
“逃?这里危机四伏,番子遍布,你我手无寸铁,能逃到哪里去?”萧长宁叹道,“你别哭,让本宫冷静一会儿,好好想想。”
议事堂。
“厂督,既然计划被长宁长公主听见了,可否要另行商议?”说话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太监,语气温吞,颇有慈善之态,正是那位调制出了无色无味新毒-药的白虎役役长,姓吴名有福。
沈玹薄唇微张,吐出两个字:“不必。”
“您就这么相信她?”方无镜转着指间的小刀,将锋利的刀刃当成铜镜,左右照看了一番容颜,方嬉笑道,“太后一定给她施了压,让她暗中取您性命,您就不怕她出卖您?毕竟,可没有哪位正常的公主心甘情愿嫁给咱们这样的人。”
“属下倒是明白提督大人的用意了。”吴有福捻着指尖的淡绿色药丸,笑眯眯道,“若长公主只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而毫无智谋,这样的人也不足为惧;若是长公主是个聪明人,当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境。”
说完,一只鸟雀飞扑而下,将吴有福的肩头当做栖息之地。可不稍片刻,诡谲的事情发生了:方才还在他肩头跳跃的雀儿忽的张开鸟喙,像是被扼住喉管般厉声尖鸣起来,扑棱着翅膀坠地,飘起数片干枯的羽毛。落在地上的鸟儿爪子蜷曲,挣扎片刻,彻底咽了气。
自始至终,没有人多看这只死鸟一眼,仿佛对吴有福用毒的手段早已司空见惯。
沈玹不置可否,只按着腰间悬着的双刀道,“东厂整日打打杀杀的,已许久不曾有过乐趣了,养她在身边闹腾,也挺有意思。”
方无镜哈哈大笑,“厂督这是独孤求败,求到美人怀里去了!”
沈玹凉凉一瞥。
方无镜瞬间收敛笑意:“属下该死,属下不该取笑厂督!”
屋檐上的玳瑁猫下不来了,急得在屋顶抓挠,发出‘喵喵’地叫声,引得沈玹豢养的那只大黑犬不停地狂吠。
“她的猫。”沈玹眉头轻蹙,又很快松开,“你们几个,将猫送还给她。”
“好嘞!抓捕之事,咱们东厂最擅长了!”方无镜说着,撸起袖子,几个腾跃间便攀上梁上椽木,翻身跃上屋脊,抓猫去了。
沈玹又对吴有福道,“以后毒物莫要随处乱扔,当心不懂事的小姑娘捡了,白白丧命。”
吴有福抱拳,温声一笑:“属下遵命。”
厢房内。
“殿下,奴婢还想多侍奉您两年,还想再多活两日……呜呜。”
夏绿哭得涕泗横流,萧长宁反而笑了。
“也不一定会被灭口,方才本宫太紧张了,随口一说而已,你别当真。”休憩了半个时辰,萧长宁已彻底镇静下来,分析道,“东厂虽然行事狠厉,却并非不顾后果。区区一介兵部侍郎蔡丰,论地位和价值都远不及我,沈玹不会为了这么个小人物而毁约。”
“真的?”夏绿打了个哭嗝,将信将疑。
“真的。”萧长宁略觉疲惫,问道,“对了,偏间厢房给本宫收拾出来了没有?”
“收拾倒是收拾好了,就是太过简陋了些,本来就是给奴婢们居住的房间,光线也不太好。”夏绿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真的要和沈提督分居么?”
“阉人而已,又不能人道,左右用不上我这具身子,又何必去自取其辱。”萧长宁起身,揉了揉隐隐酸痛的小腿,恹恹道,“逛了半日,累得很,本宫先去歇会儿,午膳晚膳都端至本宫房中来。沈玹若是起疑,你便说我身体不适,不能奉陪。”
夏绿殷勤地为她撩开珠帘,敛首道:“是,奴婢都听您的。”
于是,沈玹刚回到小院中,便听闻萧长宁搬去了下人住的偏间。
“要不要将夫人抓回来陪您?”林欢站在门外,手里捧着油纸包着的酥糖,吃得满嘴糖末,含糊不清地问道。
沈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嗤笑道:“不必。她若是吃得了那个苦,便随她去,别出大乱子即可,闹腾不了几日的。”
“如果夫人闯了祸呢?”林欢用力将嘴中的糖块咬碎,发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表情却一派天真无邪,“可要我按军法处置?”
沈玹眼也不抬道,“小林子,你除了吃和杀,就不会干别的了?”
“还能睡。”林欢大言不惭。
沈玹手腕用力,将茶杯当做暗器甩出,直取林欢面门。
林欢灵活地一个后翻,躲开暗器,稳稳落在阶前,而手中的酥糖未撒分毫。
沈玹起身,按着腰间的两柄细刀,意有所指道:“传闻农人为了安抚暴躁的牛群,会在牛群中放入一只柔弱的小羊,起安抚调和之用,用以麻痹牡牛的斗志。小林子,你觉不觉得,长宁长公主就是那只混入东厂的小羊?”
林欢认真地想了想,而后舔舔手指上的糖末,“听不懂。”
“要多读书。”沈玹劝诫。
萧长宁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直到腹中饥渴,才懒洋洋起来用膳。
独自在房中吃过午膳,萧长宁略感无聊,便动手收拾自己带来的嫁妆。大部分物件,贴身宫婢都给她收拾好了,只有一个小红木箱子还密封着,里头装着她最珍贵的物件,宫婢们没敢私自挪动。
萧长宁取了钥匙开锁,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排放着几样物品:有她册封‘长宁公主’的玉蝶和先皇亲笔诏书,还有一只小巧的松青色香囊,是余贵妃亲手绣的、留给她的最后一件物件。
萧长宁将香囊贴身佩戴,这才拿起诏书,展开一看,父亲熟悉的字迹映入眼中,令她止不住地眼眶发酸。
上头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地写着某年月日,册封她为长宁公主,食邑三百……后来余贵妃病逝,先帝哀戚,又给萧长宁加封食邑三百,位列长公主之尊。
而现在,她真的成为了长公主,食邑依旧六百,可那个儒雅多情的帝王却永远长眠地底了。
萧长宁眼睛有些发酸,将诏书放好,合上箱子。
下午这半日过得清闲自在,平静得不像话。
这么平静,倒有些不正常了……萧长宁隐隐有些不祥之兆,果然,到了晚膳的时辰,一直忍耐的沈玹出手了。
萧长宁不愿去厅中同他一起用膳,沈玹竟命人直接撤了她的膳食,偌大的厨房连一口热粥都没留给她。
“厂督大人说了,长公主既然甘心窝在这下人的偏间中,便是不拿自己当东厂的女主人看待,吃穿用度自然要同下人一般,需自己动手才行。”
闻言,萧长宁简直气结。
自己动手做饭是不可能的。
萧长宁不用说,连这几个宫婢从小养在宫中,只伺候主子穿衣梳洗,从来不用下厨做菜,膳食都是去御膳房取现成的,哪里会做庖厨?
膳房里乒乒乓乓,烟雾缭绕,时不时有凄惨的呛咳声传来。而一院之隔的寝房中,灯火温暖静谧,沈玹半散着墨黑的长发,披衣坐在案几旁,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枚黑子。
他朝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嘴角微微勾起,“最多,撑到明日。”
这顿饭到底没做成功,萧长宁饿了一夜。
第二日早起,主仆四人皆是一脸菜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萧长宁一声长叹:“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本宫既损了沈玹的颜面,去服个软便是了……”
于是,萧长宁腹中唱着‘空城计’,掬一把伤心泪,哀哀戚戚地洗漱完毕,慢慢吞吞地穿戴整齐,终于深吸一口气,脚踩棉花似的朝沈玹用膳的大厅挪去……
不为五斗米折腰?
那是圣人才做的事。
萧长宁手心出汗,磕巴道,“驸、驸马,怎么进宫也不通报一声……”
沈玹直起身,高大的身躯笼罩着萧长宁,依旧那么有压迫感。他道,“公务路过此地,顺道接长公主回府。如此小事,又何必叨扰陛下和殿下?”
“既是入宫,为、为何还带着一条凶犬?这若是让御史台的卿家见着了,又、又要弹劾提督了。”萧桓生来惧怕犬类,战战兢兢地看着他身边蹲坐的黑犬,话都说不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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