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回 我生君已老(二)
结界的金色光辉散落在场内,如同一个半圆形的顶罩,挡住了从内向外的视线。
朝我扑来的姑娘沐浴在这片金光中,五指成爪,指尖墨绿淬毒。我飞快地做出反应闪身避其锋芒,手指一弹,三块鳞片分别袭向她的面门、咽喉和胸口。那姑娘不敢托大,只好一个滚身匆匆避开。
我手指画圈,鳞片追过去,接连打在她落脚的荷叶上,发出“哒哒哒”的敲击声。她撑手向后一翻,灵巧地在荷叶间跳跃着,乌黑的眼眸急切地寻找着可以反击的破绽。
而就在我们尚未有所进展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我忍不住回头去看,恰好见到白衣姑娘的对手从荷叶上坠落下去,随着“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她再也没能浮上来。
白衣姑娘摊开手掌,露出了一条沾了血迹的丝带。铃铛发出清脆的铃声,宣告原主人的陨落。
“方扉,胜出。”
隔壁区域的女官不带一丝感情地宣布道。
白衣飘飘的方扉没有立刻下场,而是站在荷叶上朝我望了过来。同时,我听见自己的背后传来什么东西膨胀了的声音。
我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跳到了较远的一片荷叶上,而就在我离开的同时,强烈的冲击朝着我原本站立的位置袭来。
我心有余悸地回头去看,见到一条盘踞在几片相连荷叶上的巨大海蛇,黄褐色的皮肤带着很细的粒状鳞片,有力的尾部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我刚才站过的荷叶。
那是我的对手现出了原身。
她似是受到方扉击败对手的刺激,选择了孤注一掷现出原身,企图用这具颇有威慑力的海蛇身躯为自己谋得胜利。但是这种做法往往会成为双刃剑,在攻击力增加的同时,自己所受到伤害也会变得更大。
这是个连底层小妖都明白的道理,所以修为越是高深便越少将自己的原身示与人前。
但是此刻她显然已经意识到,面对残酷的规则,我与她的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罢了。
正想到这里,蛇尾又至,我只好再次跃起,几乎就在我离开荷叶的同时,墨绿色的毒雾自蛇口喷出,我立刻失去了视野中的目标,匆匆屏息凝神的瞬间,腰部受到蛇尾无情撞击。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和杀意,海蛇将我重重拍落了下去。
“小心!”我听见了乔春君的喊音。
下坠中我忙抬手挥出一根藤鞭,吃力地朝着蛇尾刚刚退去的方向卷去,而另一手再是幻出一鞭凌空一抽,只听“啪”地一声,那片阻挡视线的毒雾便向两旁退散开去。
卷向蛇尾的藤鞭很快得手,我借力一荡立即将其甩开,凭借记忆我穿过刚刚散开的毒雾,落在了一片荷叶之上。
我飞快地回头又看了一眼方扉,她依然非常安静站在原地望着我。一抹熟悉的感觉攀上心头,我忽然有种冲动,我要让她看着我,拿下这场胜利。
海蛇当然不肯就此放过我,她很快追了过来,巨大头颅上三颗冰冷而黝黑的蛇眸近距离地凝视着我,她张开嘴,露出了比我腰还粗的长牙。
似乎是出于挑衅,海蛇的那根带着铃铛的丝带正绑在她右边那颗长牙上。
她是这样自信于自己的庞大原身,将它当做武器,对我进行瞄准。
她对我不怀好意地吐了吐蛇信,我却手指一挥,将她盘踞的荷叶统统撤走。
海蛇愣了愣,显然对凌空停身的技巧并不那么得心应手,她拼着坠落前的一瞬,发力向我冲了过来。
早在撤走荷叶的时候,我已悄悄扔出三块鳞片,它们几乎透明又受我意念控制,趁着海蛇冲上的机会轻而易举地靠近了她的蛇眸,下一息,三只眼睛同时受到了重创。
海蛇惊怒地曲起身体,而我的藤鞭也随之挥出,牢牢卷住那颗带着铃铛的蛇牙,狠狠一拉。不等她反应过来,我已拼力一脚下劈到她头上。
庞大的蛇躯再也无法支撑,摔到了距离水面很近的荷叶上。我收回藤鞭,从蛇牙上取下铃铛,举在了手中。
“秦吻,胜出。”站在水池边的女官冷冷地宣布着,她随手一挥,重伤的海蛇落入了水中,不知去向。
虽然我明知道这只是一个里阵中提供的幻境,自己并没有真正击伤一条巨大的海蛇,却还是在它消失的瞬间怔了一下。
我和方扉以及另两个获胜者一起被送到了结界的另一端出口,走出这里之后,我见到西海皇宫的大门气势恢宏地矗立在眼前。大门一共有三,由正中高大的正门和左右两扇比之较小的侧门组成。
门前这时已站了一百多名通过考核的水族女子,她们之中不少人都向走在我身后的方扉投来探究的目光。
人群中,我看到姜宁白坐在地上冲我挤眉弄眼。我朝他走过去,周围有些人也在偷偷打量我。我回过头望了一眼,发现那个考核结界只是阻隔里面人的视线,而坐在大门前的众人是可以将考核现场发生的一切看得非常清楚的——原来我们刚才的表现,包括方扉匪夷所思的行为,她们都看见了。
我走到姜宁白身边坐下,他立刻凑过来神神秘秘道:“这姑娘就是客栈门口撞见的那个吧?她是不是,喜欢你?”
“她?”我狐疑地转过头,发现方扉正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不禁与姜宁白凑得更近,小声说道:“应该不会吧?”
姜宁白受我带动,也变得很小声:“那怎么会饶你一命,去抢隔壁的铃铛?我还看到她故意卖了个破绽给那海蛇,放她过去做你的对手。要不是这样,你怎么有机会抢到别人的铃铛胜出?她显然是在帮你。”
正所谓旁观者清,姜宁白在这里看到的、想到的也会与我这当局者不同,可我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承认,方扉这么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可能是看我太漂亮,舍不得杀我。”我一本正经地胡说道。
姜宁白眉毛一挑:“秦吻,你仔细瞧瞧,到底是你漂亮,还是我漂亮?”
我白了他一眼:“师弟,你面皮到底还要不要了?不要给我,我帮你扔地上啊。”
“……”
姜宁白给了我一个“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要脸”的表情,撇撇嘴,懒得同我再吵。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们俩是不是傻,明明可以传音,凑一块瞎说什么悄悄话啊?
我不自觉地又看了看方扉,见她已在闭目养神,心中有些庆幸,还好那些傻话没叫她听见。
忽然姜宁白用肩膀轻轻撞了我一下,示意我看另一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了我们此行的目标——婵儿和清儿姐妹俩。
婵儿这时正好也往我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她对我礼貌地行了一礼。清儿立即也看向了我,她微微一笑,算是也见过礼了。
我想她们应该也都看到了我刚才的考核。此时我在她们眼中,应该已经从醉仙楼的客人,变成了皇妃的竞争者之一。
因而我同姜宁白只是坐着,并没有马上上前攀谈。反正进了皇宫还有得是机会接近她们,何必急于一时呢?
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接下来的考核,时不时互相抬杠练练口才,打发无聊的等待时间。终于,所有人都结束了第一项姿仪考核,皇宫门前的人数增加到了三百多。
花公公和四个考核官很快出现在了人群的最前面,考核官们依旧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花公公却是笑眯眯地望着我们。
几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花公公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诸位,西海之王在发布甄选时就曾经许诺,每个通过姿仪考核的甄选者,都能得到丰厚的奖赏。”
众人皆屏气凝神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花公公却很享受这个时刻,他昂着粗短的脖子扫视了一圈,这才慢吞吞的挥了挥胖手。
瞬时间,我感觉腰间一沉,低头看去,吃惊地发现一个冰蓝色的香囊正沉甸甸地挂在腰带上。
“每个人的香囊里都装着十颗宝珠。”花公公道。
我将那香囊取下来举到眼前,它外形像是只小粽子,冰蓝色的布料配着双鲤戏珠的波纹,下面坠着个小玉珠和长长的白色流苏。
我注意到姜宁白手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香囊,不仅如此,在场的所有甄选者都得到了一个冰蓝色香囊。
“就是这个香囊!”乔诗语突然激动地向我传音,“我见鱼姬带过的就是这个,一模一样!”
可不就是一模一样吗?三百多个呢!
难道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信物吗?如果拿到它,我们就能掌控这个里阵?我看向清儿,她正和婵儿一起研究着手里的香囊。
这一切似乎变得有些太过简单。
姜宁白显然也是这么认为,他一边向我传音要去试试,一边朝姐妹俩站的地方悄悄靠近。
“啪”地一声,清儿的香囊被姜宁白“不当心”撞到了地上,她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奈何有备而来的姜宁白动作更快。
“对不起。”姜宁白一面说着,一面将那个香囊捏在了手里。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劳。”清儿接过了自己的香囊,看了姜宁白一眼。
姜宁白反应很快,她对清儿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叫姜白白。”
清儿愣了愣,才道:“我是清儿。这是我姐姐,婵儿。”
姜宁白抬手将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妩媚地对她说道:“因缘幸会,做个朋友吧。”
清儿笑着点了点头。
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我转过头,看见皇宫正门旁的一道侧门向我们打开了。
“诸位,请随我们进宫。”花公公说着,当先朝那扇敞开的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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