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回 花落知多少（四）
碧玉鎏金簪的第三段回忆始于一场争执。
“春君，你不能走。”似乎是云华的声音。
眼前的黑暗再次被光亮打破，“我”被云华取出，摆在了乔春君面前。
此刻她们处于一个精致的花亭中，亭子八角八柱，每一根柱子上都被不同的鲜花占领，亭外是成片花海。
云华仍是戴着及地的白纱斗笠，她指了指“我”，问道：“这是你曾用来起誓永不离开的信物，你还记得吗？”
乔春君穿着我初见她时的那身仙裙，认真作答：“我还记得它，就连我来南无坊求你收留我的那一天，都仿如昨日般清晰。”
“既然记得，你便该知道，”云华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如果你离开南无坊，你会死的。”
乔春君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用一种孤注一掷的眼神望向云华：“给我一天，我需要一天时间去为项彦做件事，过后我愿将这条命双手奉上。”
云华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说道：“春君，项彦早已是死了，你为他做再多事，都换不回他的命了。”
乔春君按着自己的心口，缓缓道：“姐姐，我心里很痛…为什么他死了，我却还活着呢？”
云华摇头：“项彦不会想看到你作贱自己，他肯定更愿意你好好活着。”
“哈，”乔春君笑了一下，眼眶中的热泪滴落到“我”身上，“他死了，他不会知道我过得好不好，不会知道我虽活着却活在无尽的痛苦中，不会知道我恨不得死的那个是我，换他来面对这永失最爱的残酷余生。”
“……”云华陷入了沉默。
“姐姐，我记得你曾说过，我们死后会以残存的一抹意念留在信物中，回到南无坊。当时我没有听懂，可我现在想明白了——即使是死了，我也无法摆脱南无坊，对吗？”
云华点了点头，垂了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这件事我现在更要去做了。若是死了，有他陪我也是好的。”乔春君扯了扯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
云华：“死而复生是不可能的。”
乔春君摇摇头：“我只是听说鲛人会将他们最后一点意念封存在鲛珠中，如果我能把项彦的鲛珠找回来，将它与尸体融合，我就能让他以意念‘复活’在我身边了。”
“你知道项彦的鲛珠在哪里？”云华问道。
乔春君点点头，眼中满是笃定。
云华蹙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你走。”
她话未说完，整座花亭突然震动起来，八根手臂般粗细的藤蔓飞快地自八柱中窜出，眨眼间就从八个方向牢牢牵制住了云华，将她捆了个严严实实。
“春君，你这是做什么？”云华奋力挣扎却无果，藤蔓的控制几乎纹丝不动。
乔春君拿起桌上一个白布包袱，对她道：“云华姐姐，对不住了。你修为或许比我高出许多，只是现在我们在颤风里，我还是能有些法子把你困上一时半会的。我带着项彦的头颅一起去，他能帮我找到他的那颗鲛珠。”
云华焦急地大喊：“乔春君，不许去！”
乔春君不再回答，抱着包袱就匆匆离开了。
“乔春君！”云华喊得几乎声嘶力竭，然而没有人会回答她了。
过了一会，一抹水蓝色的倩影出现在花亭，她绕着受制的云华转了一圈，调侃道：“坊主是在这里赏春么？”
云华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别看了，还不快把我放下来？”
鱼姬浮夸地拍了拍自己心口，娇嗔道：“哎呀，你生气了？我好害怕啊。”
“……”云华不说话了。
鱼姬嗤笑一声，抬手握住了绑在云华身上的藤蔓，那藤蔓似乎颇为忌惮她的仙力，飞快地缩回了柱子里。
云华虽得脱困，却依旧一言不发。
“你不去追吗？”鱼姬笑嘻嘻问道。
云华有些冷淡：“追什么？你这么晚才来，她已经出了南无坊了。现在追，有用吗？”
“你是在怪我？”鱼姬挑眉。
云华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把鲛珠的秘密告诉她？”
鱼姬脸上的笑意顿收，她走近云华回答道：“果然被你猜到是我…我不喜欢看你对她好的样子。”
云华摇头：“你要害死她了。”
鱼姬复又笑了：“我这是在帮她，像她这样成天自怨自艾有什么用？现在上至天庭下至西海，各方神通都在搜捕她，而她杀了自己的未婚夫，只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里，真不明白你收留这样的废物做什么？”
云华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道：“她的颤风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鱼姬却更近一步，几乎就要贴在云华身上：“云华，你让我帮你除掉敖忻和项彦，我费尽心机做到了，你让我搬到南无坊来，我也如约而来。我不是你养的一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欠我的情，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还？拿什么来还？”
“鱼姬，我……”
鱼姬突然撩开云华的白纱，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吻了上去。云华想要再说什么，却已被堵在了嘴里。
太刺激了，没眼看了！我感觉自己已在风中凌乱。
良久，她们终于分开。我被迫看了老半天真人亲吻表演，心里已经从一开始的“谁来救救我”，转变成了后来的“哦，原来还可以这样那样亲啊”。
呵呵，总觉得哪里不对。
鱼姬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呢喃道：“云华，一个吻不够多。”
云华不答，她唇上的艳红胭脂已被鱼姬舔尽，露出了浅淡的本来颜色。
鱼姬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起来：“你不爱乔春君。”
“……”云华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你也不爱我，”鱼姬抬手轻轻将云华的白纱拉回原来的位置，温柔问道，“云华，你只爱你自己，对不对？”
鱼姬似乎也没指望能得到回答，她转身就要走，却被云华突然从背后抱住。
鱼姬扭头，云华便隔着白纱吻了上去。
我忽然想明白鱼姬话中的意思了，云华若真的喜欢乔春君，就不可能任她离开南无坊去送死。颤风里虽受乔春君控制，但不要忘了整个南无坊都是云华创造的，她根本就不可能被乔春君困住。她是故意放走乔春君的。
至于云华与鱼姬之间，显然只是利用的关系。云华明明不喜欢乔春君和鱼姬，却都主动吻了她们，我想，她的吻传递的不是喜欢，而是占有。
想通这一切的同时，碧玉鎏金簪突如其来地震动起来，我感到簪子慢慢上升，旋转着就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鱼姬抬起头，显然她也注意到了簪子的异常：“它怎么了？”
云华靠在鱼姬的脖颈上，轻声细语道：“它感知到自己的主人背弃了誓言。”
“所以呢？它要去杀了她？誓言背弃者会被自己的信物杀死？”鱼姬推开云华，追问道。
云华抬手摸着鱼姬白皙纤细的脖子，似乎那是件令她感兴趣的宝贝：“怎么会呢？别瞎想。”
她话音刚落，簪子已找准了乔春君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鱼姬骇然后退一步，问了一个连我也特别想知道的问题：“云华，你的信物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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