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坦白
马路上，一辆白色轿跑朝着背离市中心的方向加足马力前行，不断有刺耳的警笛声从车的两旁呼啸而过。
“车不错，哪来的？”丁一一问道。
“路上随便找人借的，他们一看是我，立马就把车给我了。”刘乃的语气有些得意。
“想不到你也会有这么风光的一天。”
“那是，都是拜你所赐，”刘乃调侃道，“你想去哪儿？”
“海边吧，我想看看海。”
两小时后，白色轿跑在人烟稀少的沿海公路停下。刘乃和丁一一走出车门，来到公路的栏杆边，望着公路下的沙滩和大海。
“我已经好久没看过海了。”丁一一伸了个懒腰感叹道。“关于泛舟计划我想你已经从鱼骨头那儿知道一些了。说说吧，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刘乃思索了两秒，开口道：“富伊莲上双子塔的事，是你安排的吗？”
丁一一摇摇头。“她们粉丝集资的数额确实超过了门槛，有登上屏幕的权利。只是恰好她们选择的双子塔归我所有罢了。”
“那你和叶攸宁、连汐到底什么关系？”
“连汐的父亲曾因周全的胁迫而自杀，与我的命运相似，我们参与这个行动都是为了报仇。叶攸宁是我在国外上大学时结识的好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虽然她只是一个暑期交流生，但她让我在父母双亡后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可她后来也被周全逼到了死路。”
听了这话，刘乃沉默了几秒，转而笑着摇摇头，说道：“没想到你到现在还在考验我。如果你只和周全有仇，为什么不在‘泛舟计划’完成后悄然离场，而要将整个计划公之于众。显然，你没有想让这个组织全身而退。或许，泛舟计划的开始时间，比我所想的要早的多吧。”
丁一一转过头欣慰地看着刘乃，“几日不见，你好像变聪明了，”她说道，“没错，我不仅要毁灭周全，还要毁灭泛舟计划的整个组织。因为它早已背离了建立时的初衷，从一个推行言论自由的先行者，成为了控制舆论的刽子手。正因如此，组织内部产生了难以愈合的分裂。后来，更加残暴的一方占了上风，他们为了扳倒周全会不惜一切代价。因此，他们制定了一个可怕的计划。”
这个可怕的计划，是先物色一个“饵”，引诱周全走上犯罪的道路，然后再将他绳之以法。但代价是，这个“饵”，必须先被周全吞噬。
“他们看中了我最好的朋友，叶攸宁，想把她作为饵。我开始时激烈的反抗，绝不同意他们的做法，但在他们无休止的打骂和威胁下，我屈服了。是我把她引上了这一条不归路。”
丁一一在组织多年的培养中锻炼出了引导人想法和行为的能力，她在叶攸宁暑期交流结束回国后，引导她放弃原来的专业，转而申请去国外学传媒，又联合组织成员协助她坐上徐渊经纪人的位子，并暗中帮助徐渊走红。而叶攸宁至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直到计划安排的徐渊车祸事件爆发，叶攸宁的生命受到威胁，丁一一才感到后悔了。在她的恳求下，连汐答应帮她把叶攸宁送出国，没想到却被组织发现，难逃一死。而叶攸宁逃往国外后，最终还是被组织派出的人解决了。
“我恨透了他们，”丁一一咬着牙说道，“从叶攸宁死了的那天起，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样让这个浸透着鲜血的组织彻底毁灭，所幸的是，组织里也有不少人偷偷站在了我这边，于是我们在‘泛舟计划’之上，搭建了一个毁灭自身的计划。而这个计划，才真正导致了现在这一切的发生。”
解释完，丁一一恢复了轻松的神态。她开玩笑地弹了一下刘乃的脑门，“怎么样，清楚了吗？”
谁知刘乃仍然面色凝重。“你和叶攸宁第一次见面是什么场景，还记得吗？”他突然问道。
丁一一被他突然的提问吓住了，她支支吾吾：“嗯......我记得好像是在一个教室里，她借给我一支钢笔，然后......然后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她为什么要借给你笔，她只是一个暑期交流生，而你身边却有很多认识的同学，你为什么不问他们借呢？”
“因为我......”丁一一回答不上来。
“那你还记得，你和叶攸宁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她的回答又是什么，”刘乃步步紧逼，“她最喜欢吃什么，喜欢哪个明星，平时的口头禅是什么？”
“这......我哪儿记得这么多。”
“她不是你唯一的朋友吗，不是你活下去的意义吗，你难道连这些朋友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
丁一一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刘乃你......说这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和叶攸宁，真的是朋友吗？”
兴亚市中心医院，一个手下慌慌张张地冲进言宴的病房。
“老，老板，我们的收购计划泡汤了，没想到陈群一那个老狐狸，从URA的高管那里收购来了新的股份，现在我们即使有一致行动人，也干不过他。”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另一个手下说道，“我得到线报，警方已经向这里赶来了，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一群废物。”言宴拔掉了手上输液管，挣扎着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抓起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跑出病房。“闪开！”他一边怒吼着推开走廊里的护士和医生，一边跑下楼梯，在停车场内找到自己的车，发动并逃离了医院。他朝着市区边缘一路疾驰，却没注意到，手机上，有个白色的信号灯光在不断微弱地闪烁着。
沿海公路上，刘乃和丁一一面对面沉默地站着。天气还未完全转暖，迎面的海风夹杂着腥咸的寒意，此刻却让彼此清醒万分。
不知过了多久，刘乃开口了。“我来帮你回答吧，你与叶攸宁之间并不相识，你刚刚讲述的一切，都是在撒谎。至始至终，你没有露过面，而是间接地在操纵着这一切。叶攸宁对你而言，也不过是组织物色的‘饵’罢了，与你并无牵绊，而她是生是死，你也并不在乎，对吧？”
丁一一转过头避开了刘乃的眼神，没有回答。
刘乃接着分析道：“如果你与叶攸宁是朋友，并且委托连汐对她施以帮助，为什么连汐给董杉的信中对你只字不提？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是孤立无援的状态，想要帮助叶攸宁的，也只有她一人。所以最终她与叶攸宁都被组织杀害，而你完好无损。”说道这，他顿了顿，眼神望向海平线，接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后来是以什么原因，在什么时候站在了‘泛舟计划’领导者的对立面，但绝对不是那个时候。在那时，你与那些人一样，都是为了完成计划不择手段的刽子手。”
丁一一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大海。
“董杉曾经和我说过，在真相出来之前，让我相信我所爱的人。但真相被揭开后，无论我多么不愿意，我都必须承认，我所爱的人，也曾犯下过累累罪行，她必须受到应有的制裁。”
听完刘乃的话，丁一一的神情没有过多的变化，她伸手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缓缓开口道：“你说的没错，可我做的其实还不只这些。事实上，是我，在徐渊车祸事件后一直派人追杀叶攸宁；是我，把枪对准了昔日队友连汐的脑袋；也是我，不远万里把已到绝路的叶攸宁逼疯，看着她在精神病院里死去。除此之外，为了释放言宴心中的魔鬼，我引导他杀了叶攸宁的母亲，这样他才罪无可恕。”
刘乃不寒而栗。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站到组织的对立面吗，”丁一一接着说道，“因为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世人太自信了，总以为眼见为实，耳听也为实，自己的观点永远不会出错。我想惩罚他们，于是塑造了一个恶魔，看着大家为他披荆斩棘，将他捧上至高无上的神坛，向他臣服，然后在此刻剥掉他伪善的外表，将他的丑陋展现在众人面前，让大家看看，蒙在鼓里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和可笑，竟然会把地狱里的恶魔当成神供奉。”
刘乃注意到，此刻丁一一的眼神里，温暖和善意都荡然无存，只剩下决绝与冷漠。他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头冰天雪地中独自前行的困兽，孤寂而悲凉。
丁一一苦涩地笑了下，“到最后我才发现，其实我才是那个恶魔，不是吗？”
此刻，刘乃不知该作何回答。内心激烈斗争后，残存的理智支撑他默默吐出一句话：“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从现在开始，放手吧，跟我回去，接受你应接受的审判。”
丁一一似乎没太把他的话当回事。她漫不经心地将手肘支在栏杆上，托着下巴发了会儿呆。“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十五分。”
“既然你这么想我束手就擒，那这样吧，你从这里下去，到沙滩上的小摊贩那里帮我买一支雪糕，吃完雪糕我就跟你走。”
刘乃纹丝不动。
“你不用害怕我会逃跑，我跑不到哪里去的。”
刘乃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最后相信她一次。他走下公路，向着雪糕摊的位置一步步靠近着。
“要草莓味的，红色的那种！”丁一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象着一会儿吃到雪糕的场景，不知怎么地，忽然回忆起十七年前自己同样有一次吃雪糕的经历。那时，她躲在家对面楼房的走道里，正面无表情地透过窗户看着歇斯底里的父母二人争执，撕扯，然后双双从高楼坠下。
手中的草莓雪糕融化成液体，红色的食用染料顺着指尖和手腕流下，像鲜血一样。
(https://www.uuubqg.cc/107_107145/585783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