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１２ 后知后觉
庭园裡的竹槓正在随着水流敲打着，丰崎蹲在拉门前，戴着眼镜，隔着一扇窗，出神地望着庭园裡的矮灌木丛和水池，夜晚的气温很低，但是她还是继续出神地望着，似乎不感觉冷。
她眨了一下眼睛，透过镜片，望着拉门外头。
「沙织来吃饭囉。」母亲呼唤她。
「……啊，来了。」沙织回过神，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庭园发了快半小时的呆了，她站起身，往餐桌的方向移动，走到了自己的位置跪坐下来，一家三口坐在饭桌前双手合掌说了句，「我开动了。」
母亲的对面还有个空出来的位置，是丰崎的哥哥的。
不善言词的严肃父亲坐在空位子的对面，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半句话，只是在吃着自己的饭，而母亲，也是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电视所播放的连续剧。
「悠介又回去东京了吗？」母亲问了句。
「恩，哥哥跟着他的队员们一起回去了。」
「真是的，悠介这个孩子，从东京回来宫崎这裡也不先和家裡说一下，一下子就回去了，出去了就像是丢掉一样。」
「妳不用去管悠介，那小子就算不回来也没关係。」父亲澹漠地说了句，然后夹了一口菜来自己碗裡。
「老公那可是我们的孩子我能不担心他吗？为什麽你们父子俩总是在吵架啊？」
电视机播放的画面，来到了男主角伸出手，为女主角擦去眼泪的画面时，父亲突然拿起遥控器转到了时事新闻去，母亲在一旁不满地看他。
「别看那些连续剧，沙织也别去看。」
「为什麽不能看？」
「妳还有不少事情要学习，连续剧裡的那些对妳来讲还太早，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去看时事新闻对妳还比较有帮助。」父亲简单地对她这麽说着，丰崎听到这句话，也就没再回应什麽，安静地点头，接着是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没想到父亲又补了一句：「应该让妳继续待在白鸟泽，那裏的环境还比较适合妳。」
丰崎只是顿住了。
「老公你怎麽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吃饭，都吃饭，在吃饭时就别说了。」母亲出来打圆场。
饭后，丰崎站在厨房陪母亲聊天，母亲也会问起她学校的事情，丰崎边洗碗边和母亲有一聊没一聊的，但是思绪早就已经被她抛到别的地方去了，事后回想起来，她也忘记自己和母亲说过了哪些。
但是那些对话裡没有半句话语是有提到及川。
等全部事情忙完后回到房间时，时间也已经很晚了，丰崎的头上还披着毛巾，她走到了房间裡头，坐到床上滑开手机锁屏，看到了及川稍早已经发来了讯息，发来讯息的时间还是在一个小时前。
「经理，妳现在在做什麽呢？」及川的讯息裡还加了可爱的颜文字。
「在看天空。」丰崎打上短短几句话。
过没多久，她的讯息就马上被已读了，及川很快的对她的讯息做出回覆。
「真巧啊，我也是，我们现在是在注视着同一片天空吧。」
丰崎看着那一段话，心裡像是有什麽正在慢慢发酵着，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及川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就走入她的生活裡，成为了她的习惯了。
在保健室裡，及川伸出手碰触她脸颊的时候；在她准备离去以前，他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在连续剧中看到了男主角触碰上女主角脸颊的那一幕。这些画面如同幻灯片一样的闪过脑海。
丰崎碰上了自己的脸颊，及川曾经触碰过的地方，某种感情突然间充斥在她的心房，就好像是以前第一次吃到水果糖时的心情一样。
热度在丰崎的脸颊上上升，她碰了碰，站在那裏思考好久，才回出这样的一句话。
「是啊，是同一片天空。」
及川没有回覆，也没有已读。
「我想和妳一起看星星。」在丰崎已经沉睡时，及川才传来了这一句话，但是睡着的丰崎没有再去回覆。
☆
隔天的一早，四班的教室裡，到早自习开始前的时间，女孩子们会各自组成一个小圈子聊天，有的小圈子是女孩子们聚在一起然后一起拍照；有的则是聊着连续剧和少女漫的内容。
丰崎没有去加入她们，也不知道怎麽去融入她们，在心裡对小团体还是不免有些疙瘩在。但是，她偶尔会和聊偶像剧的那小团体之中的人会说上几句话或是打个招呼。
「说到昨天那情节，山崎演的男主角伸手碰了女主角的脸颊了，而且还吻了上去。」「真的吗？那个我也有看到！」「我也好想被及川君给碰脸颊……」
她们的对话声传到了丰崎的耳中，她坐在座位上安静的听着那些女生的对话，脑海中再度想到昨天的事情。
「早安啊。」小林走到丰崎前面的座位上坐下，顺便拍打一下她肩膀，这一打，把丰崎的思绪给打回来了。
「早安。」
「黑眼圈真重啊，昨天妳几点睡觉？」小林凑近脸看着丰崎，「自从当经理后就变得忙碌起来，妳就很少休息了对吧？」
丰崎仔细想了一下，然后回答：「快十二点吧。」
「太晚了啦。」
「我知道很晚啊。」
丰崎摀着嘴，打了个哈欠，眼眶都泛出泪水了，接着她往前一趴，疲惫地趴在桌子上，聊着偶像剧的小团体裡其中一个女孩子就走过来，递给丰崎一罐咖啡。
「咦……谢谢。」
「妳上次有借我笔记，笔记做得很漂亮喔。」绑着马尾的黑髮少女，眼神看起来有点凶，但是跟外表不同的是她的说话方式很柔和又很亲切，完全和外表不一样。
丰崎终于想起来了，她上次好像有做过自我介绍，好像叫做池田夏树吧。
「池田夏树同学？」
「妳还记得我的名字啊？」池田惊喜地看着丰崎，「从妳转来时，我就想来和妳说话，不过丰崎同学好像一直都在忙啊，就没有来打扰了。」
「原来是这样子啊。」丰崎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好好看着她，「不过真的谢谢，太感激妳了。」
「那我先回去了，要好好休息喔。」池田对丰崎笑着，然后回到了她的圈子那，一群女孩子又开始在那聊起来。
丰崎听着她们从福山雅治聊到了山下智久，再从山下智久聊到了及川彻，她们的话题像是怎麽聊都永远聊不完一样，内容很短而且话题流动性很快，八卦成分也很多。
早自习的时间过去，第一堂课开始，是古文课，老师一进门，就在讲台上准备发考卷了。
小林的下一位就是丰崎，丰崎拿到考卷之后，看着上头用红笔写着大大的「30」，只是把考卷垫在了书本下。
「下礼拜三要考万叶集裡的内容，范围我会写在黑板上，请大家回去以后务必要复习。」全部人的考卷都发完之后，老师站在讲台上这麽说着。
「我知道春假也要到了，所以各位同学的心情也会很快就跟着放假，要去玩也是可以，但是最基本的还是要把书读好，这是你们作为学生的本分。」
「是。」所有人回答了老师的话，老师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学生，然后停在丰崎身上，眼神有点无奈，后者并不是不会读空气，读出老师的眼神后，就难为情地把头低下了。
古文课一结束，小林转过头看到了丰崎正在看考卷，在看到考卷上那惨不忍睹的分数时，她忍不住惊呼着：「妳到底是怎麽考出这分数和写出这种答案的？」
有个题目是这样的，用一百五十字左右的字数去解释一下为什麽女子愿意抛下丈夫也要和强盗一起私奔，那段描写是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裡的情节，丰崎只写了短短一句话：因为强盗非常有钱吧……大概？
「妳真的有认真看内容吗？」小林哭笑不得地看着丰崎的答案。
「有看是有看，而且还看了三次以上，只是……」丰崎无奈地看着考卷上被打勾的部分。
「不行，妳不能只用理科的思维去理解，妳还要去代入故事裡人物的心境去理解这个故事。」小林只好坐在位置上开始帮丰崎复习，指点着她。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了女孩子们的惊呼，她们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提高，带着无比的雀跃在那小声低语着。
「及川来了呢，不过好像听说脚受伤了呢。」「真的吗？他没事吧？希望他不要太勉强自己。」「啊，及川往这裡看过来了！」
丰崎转过头，坐在教室裡远远就看见及川、岩泉还有松川以及花卷，他们正经过了四班的教室，转过头的同时及川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及川停下脚步，被三个人给落在后方，同丰崎勉强地打了招呼，丰崎远远就注意到及川的两只手都是拄着拐杖的，这也难怪挥手打招呼会这麽勉强。
这人的脚伤真的没有问题吗？丰崎看着他这麽想。
岩泉和松川他们折返回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扛着及川，另外一个人拿着拐杖，把他往保健室的方向给带去。
其他女孩子因为及川往这个方向看过来和打招呼而激动着。
「小沙织，我知道及川很好看没有错啦，但是更重要的是，妳看看妳现在这张30分的古文考卷吧。」
听到小林这麽说，丰崎只是赶快将头转回来，继续埋首订正着古文考卷。
☆
原来及川是在和岩泉他们玩闹时不小心又跌倒，发生这件事情后，岩泉和花卷他们也赶紧把及川带去保健室查看，仔细查看后才没发现有什麽大碍。
在那之后，入烟还把四个人叫来，对他们全部说教一顿，温和的入烟突然生气的样子让少年们全都心虚低下头，及川更是因为膝盖扭伤的这件事情，被强烈禁止了一个礼拜来参加社团活动。
一到社团时间，被禁止参加社团活动的及川还是过来第三体育馆这，身上还换上了练习用的运动服和板凳外套。
「及川前辈怎麽过来了？」矢巾很惊讶地走过来和及川说话。
想不到及川第一句话是讲：「举球的话还可以吗？矢巾，虽然我这麽问很突然啦。但即使及川先生已经被禁止参加社团活动了，还是会在一旁好好看着你们打球哦。」
「啊？我……勉强算还可以。」矢巾说得很没自信。「我并没有办法举出像及川前辈那麽好的球。」
「照着你自己的步调走，不用勉强自己一定要跟上我，总之，你只要让攻击手能够顺利扣球就是好球了。」
「是，非常感谢及川前辈。」矢巾道谢完，又再度跑回球场了。
矢巾走之后，及川往一旁看去，看见了球队经理丰崎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看着队员们练习，手上还拿着纪录簿，他脚步往一旁移动，慢慢来到了她旁边，停下。
「你不去休息吗？」丰崎眼神还在专注在眼前队员们的练习上，听着岩泉他们喊着口号。
「即使是休息也不能忘记球场上的练习，我实在无法閒下来啊。」及川站在丰崎身旁，看着她作着纪录。
「别再跌倒就好。」
「好，我知道了。」及川比了个OK的手势。
入烟看到及川过来球场这裡，也没有再多说什麽，倒是一旁的沟口问了句：「不是对及川说了禁止参加社团活动？」
「只要别上场打球，在一旁看着的话倒是没什麽关係。」
「不用担心，及川先生很快就会把伤养好。」及川已经走到两位教练的身旁说着。
「在养好伤之前请安分点。」入烟回他。
「是。」
及川微笑着，然后把目光转向球场，内心多少还是因为不能去球场上而感到沮丧，脸上的笑容也随着这股沮丧而消失了。
直到时间已经到很晚，大家都开始收拾现场了，受了伤的及川，最多也只能去做捡球的工作。
「溷帐川，队伍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你只要养好伤就行了。」
岩泉推着球篮经过及川身旁扔下这一句话，还扔了个运动用水壶给他，及川赶紧上前接住，仔细一看，才发现水壶上用着麦克笔在上头写了好几句话。
「及川前辈快好起来！」「及川前辈加油！」「垃圾及川专用」「奇怪傢伙专用」「我们的好队长」等等的话语写在上头，至于是谁写的话及川其实都看得出来，每个人的字迹都有自己的个性。
最底下还有一句话，用着好看工整的字迹写着「给最棒的举球员」，旁边还画了一个外星人的图案，及川猜想那大概是他球队上的经理写的。
可恶……你们这样子的话主将我可是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啊。及川握着水壶，所有的沮丧和挫折还有失败感都随着水壶上写的这些话语全部一扫而空。
他垂下首，握着水壶站在原处开始颤抖着肩膀，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写满队友们温暖话语的这个水壶上。
☆
稍早之前，岩泉下场，看到丰崎的手上拿着水壶和麦克笔正在等他的样子。
「怎麽了？」岩泉拿着毛巾开始擦着自己脖子上的汗水。
「不知道管不管用，可是我想让队长打起精神来，虽然这个要求有点任性了。」丰崎站在岩泉面前看着他，眼神殷切地说着：「岩泉君，如果大家都来写就好了。」
「嗯，既然妳都这麽说了。」岩泉很乾脆地答应了她。
丰崎手中的那个水壶，很快地就被写上了各式各样的话语，最后，在社团时间结束时，被岩泉给扔到了快濒临崩溃的及川手上。
ＴＢ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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