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０７ 经理意识
眼前有着平常大家放东西用的桌子，天花板上电灯所照下来带来的明亮光线，收着体育服的架子，空气中溷着汗水和香气还有木头的味道，一个味道经常会牵起脑海中的一段画面，然后带领人走向自己内心深处的记忆裡。
屁股下压着的感觉让丰崎明白到自己是坐在椅子上的，她「啊」了一声地站起来。
她是不是再度回来打排球了？可以再次站在球场上和喜欢的伙伴们一起奋斗，再也不会有人在背地裡对她的才能指指点点了？
希望车祸也只是一场噩梦，什麽都是一场噩梦。
蹲在地板上的丰崎直站起身，就往这个自己最熟悉的社办处走了出来，往着体育馆的方向，她在这以前已经换上了运动服了，护具也都配戴好了，就连手上的绷带她也缠好了，现在只差还没暖身，她要暖好身，就和自己的伙伴一起打球。
她还想和她们一起打球，一起打入全国大赛，她还想要站在那个橘色球场上。
通往体育馆的那个门口，在丰崎面前突然一下子就拉远，她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下意识地往前追了上去，往前狂奔。
她想喊着，可是喉咙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儘管如此，丰崎还是往前狂奔着。
眼前的门和自己的距离终于拉近了，她推开了门，看到了熟悉的伙伴们，嘴裡也喊着自己总常常说的开场白。
「找到妳们了，我回来了哦！」
伙伴们并没有如同丰崎预期中地做出反应迎接她，只是纷纷做着自己的事情，所有人对于丰崎的出现只是视若无睹。
咦？
丰崎的笑容停止了，她眨着眸，看着把自己当成空气的大家，她们的身影一下子就在面前马上拉远，脸上的五官和神情也变得模煳，她看不清楚此时的她们是什麽表情，只看到那几个身影的方向是正对着她的，还时不时往这裡看过来，互相靠近在讨论着什麽。
她伸出手，想要去解释，身体像是被下了定身咒语那样无法前进，她只好把脸转向一旁，一旁站着的是及川，那群人的穿着也变成了青城的制服，还不时从这裡投来奇怪的视线在窃窃私语着什麽。
丰崎吓得往后退开，看着眼前的景象发出尖叫。
再度睁开眼，眼前不是体育馆的天花板，是自己家裡的天花板，她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看了一旁的时钟，上头的时间是六点零二分，她赶在闹钟响起之前醒来了。
即使没有做恶梦，她的生理时间也变成是在六点零二分那裏就会起来，彷彿是说好了一样。
疲惫感和自责感也莫名其妙地涌上心头，丰崎扶着额从床上坐起，脑海裡又反应到一件事情了。
今天是星期三，每天的七点以前丰崎就会提早出发到学校，只是今天的她比平时还慢点出门。
站在洗手台前的丰崎相当顺手的拿过架子上的牙膏，然后挤在自己手上准备抹上脸的同时，她停了一下，又把手上的牙膏洗掉，改成拿架子上的洗面乳。
用完母亲一早就为她准备的早餐，回到自己的房间翻了一下抽屉柜子和床那裡，确认东西都有带到之后才放心的带背包出去。
才走出去一下子，丰崎又折返回去，翻开了抽屉拿起了打排球时自己经常缠绕在手上的胶带，很快地她又放下了。
我在做什麽？我不是已经没有再打排球了？
丰崎放下了胶带，又往门外的方向快步走去。
「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母亲回答。
家裡距离青叶城西的话，走到车站时要走个五分钟的路，跑步的话三分钟就到了，接着搭车，在一个站牌下车之后，再走个三分钟那裡就会到青叶城西了。
「要迟到了。」丰崎看着公车停下之后就要离开了，她迈开脚步奔上去，那班公车还是在她面前行驶离去，丰崎站在原地小喘一会，双眼在目送着公车的离去。
她蹲下抱头着。
今天做什麽都完全不对劲，明明生理时钟也在和以往平常的时间一样起床了，可是她错过公车了，下一班公车的话还要再过二十分钟才会来。
「小丰崎？」
某个人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丰崎转过头看去，及川正和岩泉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早安。」岩泉对她打了招呼，「妳错过公车了？刚才远远就看到妳在追着公车跑。」
「那明明是我要说的话，小岩你不要抢走我台词啦。」及川惊讶地看着岩泉喊。
「不介意的话一起走吗？我们的方向都是去学校。」岩泉又问，没有回答及川的话，让一旁被无视的及川感到不悦。
丰崎只好点头了，就和及川还有岩泉一起踏上往学校方向的路。
昨天及川说的那句话还是让她心裡有些不知所措，和他并肩走的时候也会感到尴尬，就只好绕到了两个人的后方走。
「妳是青城的男排经理对吧。」岩泉问向走在后方的丰崎。
「嗯。」
「经理也是队伍裡的一份子，也是和大家一起作战的同伴，即使是站在排球场上的板凳区，大家也会感觉到妳的支持。」岩泉突然这麽说着。
「小岩你完全说走我台词了……」
「闭嘴，垃圾川。」
被说闭嘴的及川洩愤似地踩着地板往前进，斜瞪了走在一旁的竹马一眼。
「感觉到？」走在后方的丰崎问着。
「妳当了我们经理，算起来也是队伍的一份子了，杂事很多并没有错，还有一点就是妳可以为所有人加油打气，因为妳是大家的同伴，站在板凳区的妳，一样也要抱着求救的心态在那看着我们。」
同伴这个词，丰崎已经好久没有听过了，以前曾经因为这个词彙而让自己重伤好久，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观了。
她是大家的同伴吗？她还能再找回以前那样的感觉吗？
「妳现在还是喜欢着排球对吧？」及川问她，丰崎刚才的那阵尴尬感和不知所措也消失了，终于能好好和及川说话了。
「还喜欢着啊，还想再站在球场上……」说到后面，声音只是越来越小了。
「妳想不想站在春高的橘色球场上看看。」及川突然提到那个词。
「咦？」丰崎不是不知道那个，她在很久之前也为着那个目标努力着，站在春高的橘色球场，代表着自己县内的队伍，承载着多少高中选手的梦想才能踏上那个舞台。
想要，想要，很想要，想要再用着自己的这双脚踏上去看看那边的景色。
「会努力把妳带到那裡去看球场上的景色，小丰崎，及川先生和大家一定会把妳带去的。」
丰崎慢慢停下脚步，还在一点一滴地消化着，那些话语被她吸收着，彷彿成为她内心的一部分，曾经让她感到空虚的这个词彙，现在是那麽有实感，沉甸甸的。
「我真的可以吗？」
「我会把妳带去，让妳站在球场上看着那裡的景色，小丰崎，妳要成为及川先生和大家的同伴吗？」
丰崎只是上前，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及川和岩泉的手，垂下首的她终于抬起头，露出了清亮的眸子望着他们，那种彷彿全世界都在眼中亮起来的样子注视着及川和岩泉的脸庞说着。
「请务必带我去……还有，谢谢你们。」
※
「谢谢小岩，小丰崎总算不会再躲我了，你看到了吗？刚才她还握着我的手。」及川对一旁正在擦着球鞋的岩泉说着。
「别想太多了，垃圾。」岩泉擦完这只，又换了另外一只。
「别忘了你现在是以她同伴的身份。」
原来她在意的是「同伴」这个词彙啊，及川思考着。
站在原处思考后的及川得出一个结论。
昨天对她说的那番话非常不妥，而且她看起来也很不知所措，所以……
「就以伙伴的身份吧，反正我都不介意，及川先生要成为小丰崎的伙伴啦。」
岩泉完全没有要接他话的意思，只是把那块髒布往及川的方向扔去，及川伸出手俐落地把它接住，然后扔去一旁水桶。
及川的好心情完全没有被破坏，看起来还是相当高兴，便哼着歌走出了社办。
他认知到一件事情了。
他们社团的经理，在曾经把伙伴看成是一个多麽重要的存在，重要到她不惜要花上自己所有的才能也会努力的配合她们的步调。
当岩泉说完那些话时，本来是一直很胆小也不敢和大家互动的经理突然被打开了什麽开关，而且正在努力地往前进，就只是因为「同伴」这两个字，就能造成她的改变。
那位经理现在正在和他的队员们清扫着球场，及川脱下运动外套放一旁，在一旁开始做起了暖身。
自从听见了「同伴宣言」，她比以往都还要更加积极了，积极的程度不在及川的期待之外。
当然及川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太久，就自己练习发球去了。
练习完后，她也会走过来递上毛巾和水，看起来是真的把及川当成像伙伴一样的存在了，及川这才想到岩泉对丰崎说那些话的用意是什麽，也在心裡开始感谢着岩泉。
「谢谢。」及川接过递来的水瓶，指节碰到了丰崎的指节，丰崎放开手。
咦？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在对上丰崎那困惑的眼神后，及川有些失笑。
「是谁握住我的手说着谢谢啊？小丰崎？」及川晃了晃自己的手掌，然后扭开瓶盖开始咕噜咕噜地灌着水，身上都是汗水，丰崎没有回答及川，只是垂下首，样子看起来心虚着。
及川便也没有多说什麽，休息没一会后，又再次准备回到球场上。
「加油。」
「喔？」
走到一半，及川转过头，看到站在离自己不远的丰崎，只是将手收着拳头朝着他的这方向轻轻一挥，对上位置刚好是在他的胸口。
他想起自己在影片中也看过她这麽对着自己的队友们做过，那是她为队友加油打气的方式。
「我知道了，谢谢。」及川朝他们队伍的经理笑着回应，然后也伸出手，做出握拳的样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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