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半晌过后。
王导坐在木椅子上，朝着前头用嘶哑的声音喊着。
“action。”
在北国小镇有些繁华的街面上。
沈书鸿与两个青年并肩走着。
三人均穿着蓝色的长衫大褂，面料很紧贴，齐领子，前襟右掩，袍长至足踝上两寸，合身得很。
两侧是开着门迎客的商铺和沿街摆摊的小贩，声音有些嘈杂，男女老少都有，吆喝声四起。
名为徐润成的青年走在最右侧，梳着民国当下最时髦的发型，眼睛正在街道上四处遛逛着。
看着看着，目光便落在了位于街中心的裁缝铺子里，他立马止住步伐，拉住了想要往前走的两个人，咽了咽口水说道：“书鸿，你看那儿有个漂亮小姐。”
同行的梁宇丰是个富家子弟，总爱咋咋呼呼的，一听这话，便将脑袋四处转着，眸子里自然流露出不正经：“哪儿呢？哪儿呢？”
徐润成抬手指了指：“阿祥铺子里。”
铺子里是位肤质白皙的小姐，面朝南站着，身着袄裙。
袄为蓝色布料，纹着花色，长度差不多到腰际线左右，袖长刚巧到肘弯处。
裙为黑色，长及足踝，配着一双黑色的鞋子，鞋面干净整洁。
阳光从铺子的木门缝隙里洒进去，照耀在小姐的脸上，她嫣然一笑，同身侧的中年夫人说着话。
梁宇丰咂了咂嘴巴，眼睛里的欲望丝毫没有想要遮挡住的意思，拍了拍手，赞叹道：“是真漂亮。”
人往阿祥铺子而去，站在门口的石墩子旁，继续瞅着小姐，身躯一前一后探着。
徐润成也想要起步往前走，眼睛一瞥瞧见沈书鸿呆站在那儿，便用胳膊肘子推了推他：“书鸿，你发什么呆？咱们上前问问，小姐的雅名，住哪里。”
“你们去吧。”
沈书鸿摇了摇头，拒绝了。
徐润成笑了笑，脸上的肥肉就跟着微颤，抬脚往阿祥铺子靠近。
小姐出来了，孤身一人往门外而来，长发飘飘浸香气，她的步调很缓，更显得文雅动人了。
梁宇丰搓了搓手，将长袍整理妥当，拦住了小姐的去路，两道剑眉一挑，说道：“小姐叫什么名字啊？”
苏南溪往后撤了撤身子，保持着距离，神色严肃：“你们是？”
目光瞧着跟前的两人，顺着往后看去，在大街的右侧摆摊前站在一位青年，容貌秀气，个头颀长，身上的长衫被熨烫得很平整。
青年抬头望着蔚蓝色的天，长而白皙的脖颈处有喉结正在轻微运动着。
大概是发现被窥视了，青年转过头来看着苏南溪，很含蓄的点头笑了笑，嘴角微倾，沾着阳光的喜悦。
苏南溪红了脸。
徐润成是个老道的人，自然就发现了小姐神情的变化，他拉扯了一下梁宇丰的后背，接着指着沈书鸿的方向，一脸的虔诚道：“是前头这位先生让我们来问的，他叫沈书鸿。”
梁宇丰皱了皱眉头想要说话，后背却又被手指掐了一下，有些痛楚。
徐润成继续说：“他还未娶妻。”
“苏南溪，南口人。”
苏南溪柔和开口说话，撂下这句话后，便往东侧走去，步调有些快。
从商铺和小贩面前走过，撩发、含胸，举止优雅。
身上的黑色裙尾迎着风摆动着，在脚踝上蹭来蹭去，有些没由来的酥痒，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
王导手上举着一叠纸张，抬起手朝着前头喊着，唾沫从那胡渣纵横的嘴巴里飞溅出来，神色里也瞧不出所以然来。
众人停下来，看着王导，等待指令。
王导招了招手：“第一条过了。”
黄思程松了口气。
手往下巴处伸去，将长袍领口稍微拉扯了一下，布料箍得太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气短心郁。
温哲走过来，顺手递来一瓶水，见黄思程的面颊有些绯红，又不似腮红的颜色，便打趣道：“今天没有发挥出你的水平来！”
“演的不好吗？”黄思程把身躯压低，往温哲方向靠了靠，眼睛里透着慌张：“知道莫羡要来，我在家排练了好几十遍呢，就怕出岔子。”
“你平时的贱样没有演出来。”
温哲边说边往后退，一脸的笑意。
黄思程咒骂道，声音不敢太大：“滚。”
许楠楠坐在西侧，将后面剧本里要用的语言稍微调整了一下，抬头一看，戏已经结束了。
而身侧的莫羡似乎看得出了神，眼睛眨动的频率很慢。
许楠楠假装咳了一声，不经意问道：“莫羡，你觉得黄思程适不适合沈书鸿这个角色？”
莫羡从思绪里缓过神来。
从戏刚开拍，她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黄思程的身上，跟着他一起迁移，那袭蓝色长衫裹体与青年的气质形态，完全是笔下的沈书鸿。
莫羡看着许楠楠，一个劲杵着头，表现出叹服的模样：“合适，还是你眼光好，选对了演员。”
众人小憩一会后。
王导又着急忙慌得喊着演下一个片段，一直弄到中午还是没有停歇的意图，似乎越来越兴奋了。
大家又累又饿的，有些群众演员就开始嚷嚷了：
“站不动了。”
“咋还不吃饭，你们剧组不管饭啊。”
“不吃饭不干了”
……
见状，身边的副导演好言相劝着王导，王导自个也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于是摆摆手同意了。
剧组的盒饭是统一从湘南影视基地南侧一家快餐店定购的，标准的三菜一汤，外加一盒白米饭。
菜是根据临渊市民的口味来定的，偏辣，可以清楚瞧见上面撒着辣椒籽或者辣椒酱，色泽红艳。
盒饭一来，大家便一窝蜂的跑上去领了，摩肩擦踵的。
黄思程往后撤了撤，绕开众人，朝着停车场走去。
温哲跟在后头，小步跑着。
黄思程的蓝褂子仍旧穿在身上，走起来有着先生的风范，他一边走一边回头问温哲：“你有没有帮莫羡带午餐，有没有她喜欢吃的东坡肉或者酱肘子？”
温哲白了黄思程一眼，十分的小心翼翼：“有，知道莫羡不能吃辣，所以替她也准备了一份。”
“还算聪明。”黄思程笑着说。
晌午的太阳挺毒辣的。
车后备箱盖有些烫手，温哲的掌心和指腹触碰上去后导致一阵酥痛，眉头皱了皱，将车盖掀了上去。
里头空无一物。
他探出半个脑袋，朝着车内的黄思程喊道：“程哥，你是不是又把后备箱里的东西给扔了？”
黄思程直截了当的回道：“没啊。”
温哲将后备箱看了个遍，又跑到前头副驾驶和车座椅上瞧了瞧，均没有找到盒饭的踪迹。
他站在那儿，小声嘀咕道：“我明明把盒饭放里面了？”
听闻这话，黄思程收起架在座椅上的双腿，人跟着从车上走了下来，瞧着温哲，两眼迷离：“莫羡的饭没了？”
“嗯。”温哲道，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早上放在车后备箱里了。”
眼睛朝着车看了看，一看就发现问题了，早上放着盒饭的是自己的大众车，而如今停在面前的是路虎车。
两辆车。
温哲摸了摸颤抖的眉毛：“有是有，不过在你家小区停车场里。”
话到这，黄思程便懂了，他瞪着眼睛瞅着温哲：“你咋不说在西天啊，我好让孙悟空翻跟头去取。”
“现在怎么办？”
温哲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说话声音也小了，脸上原先的笑意也骤然没了。
这件事情是他的失职，做为助理，首要目标就是保障老板的衣食起居，而在知晓老板肠胃脆弱，不能吃外头的餐饮情况下还忘带了午饭，是大过失。
黄思程不说话了。
这时，从一侧传来许诺的声音，声音很清爽，夹杂着鞋底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的声响。
从北面而来，越来越近。
“程哥哥，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鱼和豆腐。”
听到这话，黄思程和温哲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向对方的，两个人的眼眸里闪烁着光亮，又一同将目光落在了许诺身上。
许诺穿着袄裙，手头拎着盒饭，正快步走来，眉眼里凝着笑意。
“程哥哥，你吃饭了吗？”
“没呢，”温哲接过许诺手上的盒饭，心头松了一口气后笑道：“许诺，有没有给你温哥哥准备一份？”
“只有程哥哥的份。”许诺摇了摇头，作势要将盒饭抢回来。
温哲将盒饭护在身后：“我跟你开玩笑呢。”
许诺见黄思程身躯不动，也不上前来吃，便看着其，问道：“程哥哥，你怎么不吃啊？”
黄思程往剧组方向看了看，似乎快要轮到莫羡领盒饭了，于是，他将脸转了过来：“我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看着。”
许诺一愣，抬头撩了撩头发来掩饰住尴尬，见黄思程仍旧不动弹，她只好强颜欢笑说：“那我先走了，程哥哥你慢吃。”
黄思程道：“好。”
人一走远。
黄思程就从温哲手上将饭盒夺了过来，放置在座椅上，打开一看，里头食物色泽度很高，一看就是大厨级别的人烹制的。
他伸出手：“快，给莫羡送过去。”
温哲没动：“你自己不留点。”
黄思程将饭盒盖头掀开，露出了里面的食物：“就这么一点，咋分，再说了，男人嘛，饿一顿没啥事。”
温哲还是没动：“你拍戏那么辛苦，不吃饭我怕你顶不住。”
“快去。”
黄思程抬起脚往温哲屁股上踹去，力道不大，虽然心里知道温哲的好意，可他仍旧不想亏待了莫羡。
温哲抱着盒饭往莫羡方向跑去，手头使着劲，生怕食物给匀洒了。
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他是从小道上穿过去的，为了不引人注目。
莫羡正在看着盒饭发愁，入目的辣椒，实在是不敢下筷子，她用筷头拨了拨下面的食材，也是被红色的液体给浸没住了。
“楠楠，你们临渊人都这么能吃辣吗？”
许楠楠嘴里咀嚼着狮子头：“无辣不欢嘛！”
话落，她瞧出了莫羡的迟疑，便问道：“你不能吃辣？”
莫羡：“嗯，吃辣的容易肚子痛。”
许楠楠看了看菜：“那就难办了。”
“喏！”
温哲喘着粗气将盒饭递到了莫羡身前，身子还在微颤着：“我老板让我送来的。”
许楠楠将盒饭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后，瞠目结舌道：“真贴心。”
莫羡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受人恩惠，瞧见这一场景后，本能反应就是拒绝：“不用了，我吃这个就行。”
许楠楠将莫羡手上的饭盒拿掉，又强行将温哲带来的饭盒塞进了她手中：“都不能吃辣的，你还逞能。”
莫羡也知道此刻如果再拒绝就会显得有些客套了，便收下了：“替我谢谢你老板。”
温哲：“好。”
话落，人往发盒饭的木桌子走去，在上头拿了两盒白米饭，一盒菜，接着往停车场跑去。
到地点后，敲响了车窗玻璃：“程哥，你要不要吃点米饭垫垫饥？”
黄思程没有抬头，人懒散得躺在椅子上，回答道：“不吃。”
温哲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上，扭头看了一眼黄思程：“那我吃了。”
很快，饭菜的香味在车厢内弥散开来了。
黄思程的鼻息间全是这个味道，肚子就更饿了，他擤了擤鼻子，踹动了温哲的座椅：“把白米饭给我。”
温哲反手递了过去：“要是觉得干，车里有饮料。”
“闭嘴，”黄思程骂道：“你别说话，一见你我就来气。”
温哲耸了耸肩，继续吃着盒饭。
一会后，黄思程自个忍不住，又发出声音了：“真不能开车去外头吃饭吗？”
温哲咽下嘴里的菜：“影视基地规定不让出去。”
“哦。”黄思程闷闷道，咽下嘴里的饭。
又过了会，后头传来了声音，是抖音APP上的视频，正在播放着美食，各地的特产都有。
黄思程扒着白米饭，乐呵呵道：“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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