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是我媳妇吗？
风月中心，红粉闺房，桌前端坐一盈盈佳人。
佳人眉目如画，肤若凝脂，纤纤玉手执杯自饮自酌，那玉盏中却非水非茶，而是烈酒。
一举一动间，那通身气派，倒比楼下叫嚣着要她相陪的将军高官，更多几分冰冷威仪。
酒一杯杯入口，佳人喝得高兴，终于抬起一双似雪双眸，扫了一眼坐在身旁聒噪良久的巧舌妇人。
妇人大喜过望，赶紧再劝：“如仪呀……”
她却像是刚注意到妇人对自己的称呼，皱了皱眉，纠正道：“我不是。”
“我也觉得你跟变了个人似的，你看你昨天还……”
佳人继续垂眸饮酒，又屏蔽了那些大同小异的唠叨。片刻后，唇角一勾：“你这里的酒，还不错。”
妇人：“……”
考虑了一下此时发怒的后果，妇人决定再忍一次：“既然酒不错，独饮也是无趣，何不陪萧公子……哦不，让萧公子陪你一起喝？”
“不陪。”
“那，那你跳支舞？今日逢休，好些人物慕名而来，想一睹你的舞姿呢。”
“不跳。”
“好，行，那你出去喝，我在阁楼为你设一阔案，上满好酒，让他们看看你，饱饱眼福，总可以吧？”
“不去。”
啪地一声脆响，酒壶被忍无可忍的妇人摔在地上。琼浆玉液洒了一地，满室酒香。
佳人不为所动。
杯中酒饮尽，玉盏一搁，起身便走。
“你去哪！”妇人扑上去拉扯，却只扯住她腰间配饰。繁复配饰顺着柳腰线条滑落，似一场奢华的雨，又颇有一番不可言说的风情。
借力除了配饰，佳人仍不满意，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物，抬了抬手，又抬了抬脚，最终皱眉卸了两件纱衣背心下来，只留轻便长衫，而后径直走出了屋子。
一出门，发现一排登徒子正口水滴答地看着她，于是又折回来，眉皱得更紧。冷眸扫过屋子，目光在窗口停留片刻，迈步走了过去。
“你到底要去哪！”妇人又扑过来，喝问道。
开窗，半边身子翻出去，轻易躲过拦截，这才不紧不慢答道：“找人。”
“你别走！这天下没有我如仪楼招不来的客人！你要找谁，我给你找！”
那身形顿了顿，又翻了回来。佳人顺势坐在窗口，长发随微风飘然，眯起的眸子射出警惕的凌光：“真的？”
妇人下意识抖了一下：“真…真的。你先下来。”
佳人从善如流地落回屋内，身姿翩翩如鹤，举手投足都是风情，果然不愧为名动天下的花魁舞姬。妇人满意地看着她，想，只要能留住此人在这，就不愁生意没得做。
于是陪笑道：“你要找谁，那人是做什么营生的，长什么样，叫什么，都跟我说说。”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她。佳人歪头思索片刻，略有烦闷道：“你就把天下美女都给我找来吧。从最好看的开始。”
妇人：“……”
门外，登徒子鼻青脸肿躺了一地，一位漂亮得雌雄难辨的公子直起腰身，结束了偷听工作。转身欲走，薄唇却不经意勾起弧度，身旁的小丫鬟抖了抖：“公…公子，您笑什么？”
公子转头看她，已恢复面无表情：“你去把老鸨叫来，我回厢房等你。”
丫鬟小声低语，却是改了称呼：“大小姐，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老爷知道我陪您来这种地方，会打死我的。”
“公子”柔柔一抬手腕：“去吧。”
金丝垂帘的厢房内，她刚坐下饮了一口茶，就有脂粉浓香扑鼻而来。妇人撩帘进来，恭恭敬敬给她做了个揖，开口是十足十的歉然：“萧公子，如仪她今日病了，怕过了病气给您，所以……”
她抬起头，状似漫不经心问道：“病了？”
妇人额上刷地冒出冷汗：“确…确实病了。”
她低头喝茶，声音从茶杯中轻飘飘逸出来：“病了也让她来，本公子身强体健，不怕过了病气。”
站在原地左右为难间，萧“公子”又开口了：“对了，她的初夜还在么？”
妇人：“……”
小丫鬟：“……”
纠缠半日，有气节的花魁无论如何也不肯会客，于是终究未得一见。
入夜，红粉闺房灯影幢幢，佳人半倚床头闲散翻书，却听窗外有窸窣响动。
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毛贼。她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不为所动，只等人来自投罗网。
窗户洞开的瞬间，风起灯灭，满室漆黑。一个纤细身影闯了进来，贴地一滚，居然躲过了她一击必中的杀招。
她心中一凛，不敢轻敌，当即起身与人战成一处。
那似乎是个姑娘。她感受到有长发扫过手臂的轻痒。那人身法轻盈，足尖点于桌椅板凳，上下翻腾，却不与她硬碰硬对招。
她被玩弄得有点烦，不再手下留情，当即收招闭眼，以其余四感捕捉那人飘忽不定的身位。眨眼间展臂一捉，果然握住那人脚踝。
随着轻轻一声“哎呀”，一副温软馨香的身子就落到了怀里。
夜色中，熟悉至极的面容闪着细微光泽，正扬起脸来笑得楚楚动人。
她目瞪口呆，一身冰冷气焰霎时半分不剩：“……歆然。”
怀中人脱身而出，站在她面前，笑意不减：“听说你病了。”
“我……”
“还听说你想见天下美女。”
“……”
“让我多等半日，该打。”
她终于忍不住将萧歆然重新拥入怀中：“是，让你久等了。”
第一世，她们死于倾颓大厦中，同归双葬。
上一世，两人寿数不齐。萧歆然死在她怀中，又在地府阴司等她数年，如今总算相见。因此这句久等，原是事出有因。
这已是她们的第三世。既以特殊方式入了轮回，便逃不了分离之苦，寻觅之艰。所幸这一世，寻人寻得还算容易。
安静相拥了片刻，女人放开她，自己走到桌前，重新燃起了油灯。柔和光线下，面前人一身夜行衣，长发未挽，从上到下都是熟悉到骨子里的模样。
她走过去，拉萧歆然一同坐上榻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彼此依偎，轻声问道：“这一世，怎么过？”
萧歆然伸手，摩挲她衣上风尘味十足的刺绣花纹，叹息道：“还能怎么过。让我先想想，怎么买下你的初夜。”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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