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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50章


  诸正画的《阿吱戏水图》还是浮于表面了。

  祁璐哧溜哧溜地吃着万大厨新摸索出的精肉葱油小馄饨时,诸正正捧着祁璐的《小馄饨》画,虔诚又敬佩地仔细研究观赏。

  吃完东西,祁璐想去看看先前种的农作物长势如何,顺便到田间采风,寻找新的美食灵感。

  然而她热情的邀约却被小徒弟一口拒绝了,“师父你去吧!我要静心钻研画作!”

  自己画出来的东西没有灵气,还不及师父的万分之一,诸正被自己的蠢钝气得不行。

  祁璐怕他钻牛角尖,想安慰两句,可是她转念一想,又找不到合适的安慰说辞。

  说什么呢?

  说“你勤学苦练必有增益,不要心急,慢慢努力即可?”——可是世间被不正确的努力方向带跑,错失了更好的发展良机的例子一抓一大把。

  那说“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每个人的天资不同,为师我得天眷顾,能力斐然,是你等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的,你要对自己好一点?”——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这样拉仇恨?

  祁璐摸了摸鼻子。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那这样——为师给你布置一个新题目,你好好思考思考再告诉我答案。衣食住行、花鸟虫鱼、阴晴寒暑、山川河流、日月星辰……或者其他其他,你对什么最感兴趣?就这个,好好想吧。为师出门玩去也!”

  她出府前找鹤伯问了沈鸿禹今日的去向,鹤伯道,“将军接了京师来的密信,前往郡城去见刺史陆大人了。说是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信上说什么了?”祁璐眨眨眼,好奇问道。

  鹤伯讪笑,“小人不知,夫人还是等将军回来了问他吧。”

  “好。我今日要去山里看看我种的樱桃树和桃树,要是沈笛比我先到家,你让他就在家等我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祁璐交待好后,带着文蓉一人出府去。

  素锦近日又有事忙。

  素锦和谷生坚定认为先前是他们二人没守好酒铺,所以酒铺重新开张,他们比谁都积极干活。祁璐干脆放手,全权丢给他们二人去处理和安排,还命素琴协助素锦。

  所以祁璐身边只剩下文蓉一个。

  给祁璐斟茶的时候,文蓉想起自己过去为了争祁璐的青眼而做了蠢事,一阵面燥。

  祁璐装作没看见,抬眼见晴空万里,白云悠悠,忽然想吃棉花糖了,便铺纸提笔,又成一作。

  文蓉知其作画完循例要小憩一会儿,便递上软枕靠垫。祁璐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才闭眼不久,忽然感觉鼻子里热流涌动。

  待她反应过来,鼻血已经流了一枕头。

  “夫人!”文蓉惊呼。

  “嘘嘘嘘……没事没事,你别喊,吓着车夫了可要出车祸的。”祁璐以手背和帕子迅速堵鼻子,可是鼻血来势汹汹,狂流不止。

  文蓉要急哭了,“夫人我们回去吧,回去找大夫看看……”

  “又不是第一次流鼻血。”祁璐摆手,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处是血滴的情状看起来很是骇人,“对了,文蓉你抓两块冰给我。”

  文蓉慌慌张张地照办。

  接过冰块,祁璐一把将冰块压覆在左手食指根处——冰凉之气瞬间让黑纹处的灼痛、胀痛舒缓了大半。鼻血也立时止住。

  看来她这段时间只能一天画一幅了,自从黑纹加深以来,她的身体弱得厉害。有一回沈鸿禹还在亲她,她就睡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进入正戏……

  “夫人,奴婢帮你压着吧。”文蓉伸手过来帮忙。

  “嗯。”祁璐看着文蓉用沾了血的丝帕兜住冰块,包好捏紧,做成拳头大小的冰敷包,在她手上的黑纹处来回滚动。

  咿?祁璐定睛朝那黑纹望去,发现它似乎淡了几分。

  这图案莫非喜欢冰?

  “怎么了,夫人。”文蓉不解。

  祁璐摇头,“刚刚有点疼,你敷敷就不疼了,真神奇。而且鼻血也止住了。”

  文蓉怕血,望着这车里到处都是赤色,还是竭力说服祁璐打道回府,“夫人还是找大夫再好好看看吧……病是最拖不得的,越拖就越重。”

  “我哪有什么病。”祁璐嘻嘻笑,“这是我第一次回筑县的路上不小心中毒留下的黑纹,有时候会发作,也就一点点刺痛。好几个大夫都看过的,都说没事,你就别瞎想了。再说了,将军看我看得那么严,我真要有事,他会放任不管吗?”

  文蓉觉得祁璐这话有道理,心情逐渐转好,“那夫人也不能太过劳累……要不奴婢替夫人把东西收起来吧?夫人今日就不要画了。”

  “嗯,收吧,不画了。”祁璐活动两下左手手腕,接着开始拆软垫的蚕丝外套,“今日之事不要告诉别人。”

  文蓉“啊?”一声。

  “大家都这么疼我,听了会担心的,我又没精力挨个解释一遍……可如果不解释,大家都把我当成小绵羊看待,我以后还有机会出门种田赏花、钓鱼钓虾吗?”祁璐忧心忡忡,生怕要失去自由。

  文蓉似懂非懂地戚戚点头。

  祁璐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多啰嗦一句,“你只管放心好,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觉得日子很好过,所以不甘心就这么早死的,怎么也要活到个五六七八十岁吧。”

  夫人还能说笑,那就真的是没事了吧。

  文蓉大大地松了口气。

  相比起祁璐闲适安逸的布衣生活,远在泽国感受异国王府“风情”,并适应陌生婚后生活的梁炽羽刚刚经历完跌宕起伏的后宅戏码,正挣扎着享受难得的一日清净。

  “蓉贵妃快要生了吧。但愿是个皇子。”

  只有生了皇子,她的弟弟才能顺利出宫。

  十七岁了,他最宝贵的年岁若都枯耗在了后宫那种女人扎堆、心眼极小的环境里,将来如何接管她带出来的一众亲兵。

  他们都是狼,是只服骁勇善战的头狼的猛兽勇士啊。

  梁炽羽眼溢怅然,说罢将手中的海龙酒一饮而尽。

  身边的宫婢捧起酒壶添酒,被梁炽羽一把夺过,抱壶而饮。

  “公主……”宫婢不忍。

  梁炽羽摆手,“这点酒,喝不倒我。”

  要是真能喝倒才好呢。

  尽管这海龙酒已被奉为延年益寿的旷世奇酿,可只从酒的味道上来说,梁炽羽还是更喜欢大魏的富水春。

  酒香浓烈,入腹如引火中烧,令人激动,欲舞剑长歌。

  而海马酒味纯,酒味太淡,梁炽羽总是一壶喝完了都还没有燃起烈性。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人用铁链子拴了起来的困兽。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宅院生活如同一把冷冰冰的钳子,正在一个一个拔除她的利爪,她浑身伤痕,唯有烈酒方能止她心头之痛。

  想当年,她披甲上阵,面朝来犯者,背后是大魏的大好河山。

  金戈铁马,旌旗飞扬。她站在沈鸿禹身旁,将□□刺入敌军将领的胸膛,再拔双刀斩下其头颅,拿下了一场又一场战役的胜利,一次又一次在庆祝时和他用力地碰杯……

  “拿酒来!”梁炽羽愤然拍桌。

  她恼怒,却不知自己究竟在跟谁生气。

  是气他对她薄情寡义,还是气自己逆来顺受、低头认命?

  大泽国皇宫的御书房内,年迈的皇后挨着白发苍苍的皇帝而坐,两人都望向面前一身云纹白衣、清冷而立的年轻王爷。

  “子淳,你再如何不喜欢她,她也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王妃,你……还是要多去她那儿走动走动的。”皇后劝道。

  皇帝点头,十分认同道,“你和她的关系如何,将很大程度地影响我们泽国和魏国之间的邦交,朕当初就同你说过——朕希望两国关系越来越好。”

  “父皇母后是没看到她每日在王府射箭练武的样子……”

  如此凶悍的女子,他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答应娶的!

  彼时只是看了画像,认为她生得并不娇弱小气,后来去大魏迎娶芙蓉公主,也没有机会怎么接触,不知她私底下竟然如此野蛮!……

  其实也算不上野蛮。淳王爷摸着良心说,梁炽羽的骑射本领连大泽的大将们都称赞,想来她往昔带兵打仗并非是替王室做做样子。

  可……往昔是往昔,打仗是打仗,娶回家过日子,自然要有过日子的样子吧!

  梁炽羽头到大泽的几日,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浑身起了疹子,淳王爷疼惜她,房间让出来给她独住。

  众人都以为公主金枝玉叶,病了怎么也要躺个几日以示娇贵,却不料梁炽羽就休息了一天,来大泽国的第三日就恢复了早起射箭的习惯。

  她每天都很忙,射箭,练拳,舞刀,掇石……状态好的时候还要抓一二侍卫来对练。

  淳王爷去劝王妃保重身体时,意外见到梁炽羽汗津津的薄衣下露出来的手臂肌肉……他不想劝了,他还想多活几年……

  自此以后,淳王爷不敢主动亲近梁炽羽,往侧妃和几个妾室房里跑得勤。

  而淳王爷的侧妃以为是大魏来的王妃不会伺候人,惹得淳王爷不开心了,于是恃宠而骄,故意找了后宅的麻烦事给梁炽羽添堵,搬出妾室们争风吃醋的小手段请梁炽羽评判,期间夹带私货地透露出淳王爷十分喜爱自己的讯息。

  梁炽羽以用惯了的军法处置了那几个被点名的妾室。要不是王府的老仆适时求情,那些个娇滴滴的女子们必然会在她的惩罚下魂归西天。

  关键是,梁炽羽来了这么一道下马威后,淳王爷连个屁都不敢放,一来惦记着皇帝交待的邦交问题,二来他牢牢记得梁炽羽身上的结实肌肉……

  侧妃也不敢再作乱了,看着梁炽羽把几个不安分的逐出了王妃,生怕自己也离被抛弃的一日不远了,于是百般撒娇哭求。

  淳王爷和侧妃自幼相识,感情基础还是很扎实的,再加上有悍妃的对比,柔弱的侧妃更显可爱,淳王爷便想,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于是带着侧妃要往南海岛屿避暑去,结果半路被皇帝请来了宫里,有了今日这一幕。

  听完淳王爷的诉苦,皇帝皇后也没有办法。

  “无论如何,你不能留她一人独守王府。”皇帝正色道,“你回府后,把朕刚刚从雪宫得来的占卜消息转告于她,男儿能屈能伸,你主动示好,她必然不会再冷脸相待。”

  淳王爷的面色由阴转为暴雪,“雪宫来消息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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