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番外3 小楼一夜听春雨
现任孟婆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名叫阿婉。据一些年代久远的鬼役说,阿婉是历任以来最称职的孟婆,不管你是善灵还是恶鬼,只要是能过奈何桥,能跳轮回台,一碗孟婆汤下肚,保证让你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得。
说起秉公职守和大公无私,孟婆曾被阎王三次提名地府最佳职工。
那时,黄泉路上除了一望无际的曼珠沙华外还有一颗不知何时何地落地生根的桃树。据说是因为这是一颗从天上掉下来的种子,才能在黄泉落地生根。
阿婉成为孟婆时,那颗桃树已经有几千年的岁月,早已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换句话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那棵树就已经成精了。
那是一个喜爱穿飘飘白衣的公子哥儿,待人待事都非常和善。那公子生来唇红齿白,剑眉星目,时而现身与女鬼交谈时,常常让人红着脸。
起初阿婉是不在意的,后来发现对方常常偷偷摸摸尾随一些来投胎的鬼,以为他心怀不轨,还让鬼役好好收拾了他一番。白衣公子也不恼,嬉皮笑脸的,就跟那些拳脚不是打在他身上似的。第二天还是照来不误。
久而久之,见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阿婉也就由着他去了。再熟识一些后,对方很亲昵的喊她阿婉,她也会略带恭敬的回他一句,“楼雨哥哥。”
在地府工作的人其实还是很寂寞的,见识那些形形色色,来去匆匆的亡魂。听闻无数痴男怨女或痛彻心扉,或遗憾惋惜,或荡气回肠的故事后,哪怕身为孟婆,她的心中还是迷茫的。说不清,道不明。她并不能很透彻的明白,凡间的儿女情长。不过,从成为孟婆起的第一天,她就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因为黄泉路上独此一家,往来的痴男怨女总喜欢对着桃树叙说心声。如此一来二去,赤子之心也难免沾染上了些凡夫俗子的毛病,他也开始无病呻吟起来。
因为他的真身,也就是那颗桃树,一年四季都是光秃秃的,除了横七竖八的树枝外什么都没有。
楼雨很惆怅,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太丑了,简直是在影响黄泉美观。于是他开始四处打听,听着地府里闲的发慌的鬼役们七嘴八舌的提议,每天起早贪黑的给自己的真身打水施肥。
如此日复日,年复年。
楼雨整日里都蹲在树下神神叨叨,就盼着桃树能发个芽儿,连阿婉都看不下去了。明里暗里问了不少亡魂花匠,世间千万种花种树的法子都用了上去,可就是不见发芽开花。
这天,奈何桥上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全身都披着黑色的斗篷,面上带着一个黑色的面罩。一双漆黑的眼睛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阿婉递给了一碗孟婆汤给他,黑衣却视若无睹,用嘶哑的声音向她打探道:“听闻黄泉有一树妖,敢问孟婆可知他在何处?”
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收拾东西,阿婉暗暗警惕道:“你找他干嘛?”
黑衣答道:“教他催芽开花。”
阿婉有些心动,她知道楼雨有多想开花。一念之差,她将黑衣带到了桃树前。黑衣和楼雨低声说了些什么后便拂袖而去,而他神情莫测的站在树下一言不发,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二天阿婉就找不到楼雨了,她拜托鬼役搜遍整个黄泉都没有找到他。
他再次出现,已经是三个月后。
阿婉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楼雨的表情,他仰面看着树上那第一朵新生的桃花,开心的像个孩子,手舞足蹈了半天才转身对着她高兴道:“阿婉快看,终于开花了!”
她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可好景不长,那朵桃花儿仅仅开了三天便落败了。有多期待,便有多失望。
可后来,不知楼雨用了什么法子,花谢之后总会有一朵桃花新生,花期一朵比一朵长。
与此同时,楼雨也时常不见人影。
直到第九朵桃花儿盛开,楼雨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喜悦转变为了沉默寡言。阿婉可以清楚的感受的到他内心深处的变换,她有一种直觉,非常不好的直觉。
楼雨的神情已经没有期待了,就像是早知花儿迟早会落败一样。可偏偏这第九朵桃花儿的花期比所有人预料中的都要漫长许多。
这朵桃花开了整整一年,在众目睽睽之下,飘下来的花瓣儿途中变成了一个模样精致的小女孩。
那天楼雨惊喜万分的将女孩抱起来旋转一圈,开心的忘乎所以,“你是第九朵桃花儿,以后就叫你九儿吧。”
九儿怔怔地点着头。
从那以后,楼雨走哪儿都会带着九儿。
他们如影相随,羡煞旁人。
阿婉绝不承认她也心生羡慕,楼雨把九儿当做他的所有,九儿认为楼雨就是她的唯一。
那时阿婉是真心实意的认为她们三个人一定会开心快乐的度过一个千年,孟婆的任期是千年一任。楼雨说等阿婉的任期到了,他就带九儿去凡间找阿婉的转世。阿婉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要紧,他和九儿会记得。任何事情都无法将她们三人分开。
阿婉也是真心实意的如此相信着,楼雨和九儿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们三个人就是一个小集体,在黄泉中嬉闹玩耍。开心时有人分享快乐,难过时有人体贴入微,惆怅时,她们可以对着皎月诉说心事。
黄泉应是寂寞如雪的,可偏偏因为有彼此的存在,让它变得热闹非凡。
不安就像是一颗种子,在再次见到黑衣时,这颗种子终于生根发芽。阿婉擅作主张拜托鬼役将黑衣扣押,却不知对方用了什么办法不仅逃脱了,还抓走了九儿。
那是阿婉第一次见到那个对谁都温和有礼的人大发雷霆,甚至不惜一路从黄泉追到凡间,血洗人界。
孟婆不得离开黄泉,私闯凡间。她在阎王殿苦苦哀求,跪了十个昼夜,阎王心生不忍才将一切始末告知于她。
原是黄泉的桃树是上面的大能特意种下的,是几千年难得一遇的绝种。若是花开三百天不败,即可入药,枯骨生肉。
大能将它的种子种在黄泉,本意便是想给绝望中的人留下一线生机,世事无常,谁能想得到原是一味药引的花儿竟能修炼成人形。
当楼雨带着昏迷不醒的九儿回到黄泉时,他穿着一袭妖艳的红衣。走近了她才发现,衣服没变,变的只是上面的血。
阿婉颤抖着身体,生怕自己一出声就要哭出来,她咬着牙道:“你杀了多少人?”
连头发丝儿都在滴血的楼雨沉默不语,半响才嘶哑着嗓子道:“我屠了一国。”
‘轰’地一声,阿婉整个脑子都炸开了,她立刻拉着楼雨道:“离开这儿,我们立即离开这儿,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轻轻推开她的手,楼雨面色不改,温声细语道:“阿婉,离开黄泉你立刻就会魂飞魄散。况且,黑衣教我用凡人的血灌溉树根,催芽开花,我……早就回不去了。”
眼泪不住的往下流,阿婉怔怔地看着面前一袭妖艳红衣的人温柔的将唇印到女孩的额头,语气甜腻到几乎让她窒息,“九儿,你要盛装出宴,你要端庄得体,莫要让人小看了。以后我不在的日子里,千万千万不要叫旁人欺负去了啊。”
直到受刑的那一刻,楼雨都是在微笑的,眼中的温柔足以腻死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心爱的女孩儿一直到他魂飞魄散时也没有醒来。
阿婉想,她要如何准备一个谎言才能瞒过聪明伶俐的九儿呢?
直到人醒来后,她还没有想好借口就听见对方说:“孟婆姐姐,给九儿一株忘忧可好?”
忘了?她竟然想全忘了?!
那一瞬间喷涌而来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阿婉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罢了……忘了也好。
服下忘忧,就算是执念再深的恶灵也会将前尘事忘得一干二净。
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醒来的九儿对她说,“我只记得一个名字,一个念头,我要找回已经碎裂的魂魄。姐姐,我的名字是叫楼雨吗?”
阿婉一瞬间潸然泪下,她记得!她竟然还记得那个名字!一边流泪一边点头,阿婉说:“是,你的名字就叫楼雨。你要找一个人,一个你已经不记得,但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楼雨郑重其事的点着头答道:“我会找到他的,不管多少年,不管经历了何等灾难和背叛……我仍会不负初心。”
从那以后,黄泉的桃树花开遮天蔽日,四季不败。却无人知晓,自此,树上所有的花儿再也不会拥有超过一天的花期。花开的同时也在花落,你怎知你第二日看见的那朵花儿,还是原来的那朵儿?
几千年间,阿婉看着那个女孩慢慢地脱变。直到她身为孟婆的任期满了三轮,终于支撑不住魂飞魄散时,她也没有再去找过楼雨一次。永恒的离别是痛苦的,她不想让那个女孩儿再经历一次。
直到很多年后,担任孟婆一职的是一个叫阿南的女子。
那天,黄泉闯进了一批不速之客。
遍体鳞伤的美妇抱着嗷嗷待哺的幼儿被追杀至此,桃树下美妇伤心欲绝的抬起手掌,神情多有不舍,就在她伤心欲绝即将一掌从幼儿头顶劈下时,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拦住了她。
“我看他喜欢的紧,你若是不要,那送给我可好?他叫什么名字?”
“……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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