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片星光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两人准备出发去年会了。
时星月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最后找出一条没怎么穿过的白色长裙,很简单的式样,再配上一串水晶项链,看起来优雅大方。
外面就随便套了件黑色的呢子大衣。
化完妆后,她去隔壁客房找god2。
他正靠在床上玩手机。
阿橘安静地躺在他的小腹上,盘成一个圈,睡得正香。
时星月忍不住又开始嫌弃,“喂,你躺床上不会把风衣脱一下吗?都弄皱了!”
god2从手机里抬头看她一眼,然后抱着阿橘懒懒散散地站了起来。
低头审视一番,给出答案——
“没皱。”
时星月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god2把阿橘放到床上,皱着眉头说:“衣服不就是用来穿的吗?这也不能那也不能,我要它何用?”
“可这件是名牌!名牌!”时星月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要是穿着你那件黑色大棉袄,在床上想怎么滚都行,我才懒得管你!”
他还是不太理解:“可那件黑色也是名牌。”
时星月:“......?”
god2:“而且,比这件还贵。”
时星月目瞪口呆。
她突然想起曾经有次和一个战队的领队在后台聊天。
“你们战队那款蓝白色的队服是认真的吗?”她开玩笑,“穿起来像是要去哪个工地搬砖一样。”
然后那个领队说:“这衣服你可别小看,价格——这个数。”
他用手比了个九。
时星月:“九十?”
他摇头。
时星月:“九百?”
他再摇头。
时星月:“九......千?”
该领队终于点了点头。
时星月肃然起敬。
后来时星月还看到该战队成员穿着那件标价快到五位数的衣服真的在搬......矿泉水时,深深的震惊了。
大概是电竞选手都有种能把名牌当成工作服穿的心理素质吧......
时星月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想起来,“那你那件衣服呢?怎么没看你穿了?”
god2挑了下眉,“扔了。”
时星月:“啊?”
“被醉得像狗一样的某人的呕吐物润洗了一遍,”他淡淡睥睨着她,“不扔还留着过年吗?”
时星月第一个反应是——
尼玛。
润洗这个词......
还能再恶心一点吗!
第二个反应——
吃烤肉的那天,他貌似还穿了那件黑色大棉袄,后来......
所以说,那个某人,大概,也许,可能,应该就是自己......
她微微有些窘,“我......吐的?”
god2都懒得说话了,只甩给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片刻之后。
“好啦,”时星月踩着拖鞋大步向客厅走去,“来不及了,我们快走吧。”
god2:“......”
.
黑色宾利无声无息地停在举办年会的酒店门口。
god2把车钥匙丢给泊车小哥。
两人下了车一起往里走。
时星月穿的呢子大衣虽然长及脚踝,但终归没有罩到脚。
她脚上只穿了一双半透明的水晶高跟鞋,好看是好看,但风一吹,冷得她差点要飞起来。
于是她加快了步伐,以竞走般的速度冲向酒店。
当她终于走进酒店大堂时,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暖气的温度,就一眼看到了那个又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僵在原地。
简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她。
他迟疑了一下,慢慢地,走到她面前。
时星月也在仰着头看他。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款式和god2的居然有点像。
不过他看起来年纪小,穿着风衣依旧有一股学生气。
两人无言地对视。
良久,简沉喊:“小月......”
最后的尾音低沉地像是叹息。
时星月感觉眼眶发胀。
她低下头,看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
上面投映着水晶吊灯的影子,亮晃晃的一片,但不刺眼。
她盯着那最亮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才忍住了泪意,抬起头,恢复成以往的笑容,歪了歪头,“简沉,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下?”
简沉说:“好。”
时星月回过头。
god2正在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手插在口袋里,表情阴晴不定。
时星月把手里的包递给他,“我跟简沉有些话说,你帮我们占个位置。”
god2接过包,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时星月压根没有管他有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酒店后面,有一条弯弯绕绕的林荫小道。
时星月缩着肩膀,抱着胳膊,和简沉一起肩并肩,慢悠悠地走着。
简沉说:“去酒店里面吧。”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寡言却也极心细。
时星月摇了摇头。
她是特意要选在这样一个露天的地方。因为只有冷风,才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吗?”她看着前方。
简沉嗯了声,说:“文化园网吧。”
五个字,就让时星月的眼睛再度泛酸。
文化园网吧。
他们CQ战队的根据地。
2005年,最初这个战队的雏形,是时星月和几个玩星际认识的朋友一手组建的。连god2都是在成立后才加入。
当时战队内管事的,除了时星月,还有个一个叫kaka的胖子。
他们为了拉赞助,找合作网吧,几乎跑断了腿花尽了心思。
最后总算是把战队做起来了。
年末的时候,kaka带回来一个ID叫chen的男孩。
时星月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嘴角带了抹笑意,“你那天过来的时候,穿了件白色羽绒服对吧?当时我就在想,这男孩长得真好看,简直就是我梦想中的白马王子嘛。”
她微微侧头,“我还脸红了,你发现没有?”
简沉回忆了下,“没有,我记得你化了很浓的妆。”
“......”时星月有点尴尬,“谁还没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呢是吧......”
回想起那个非主流盛行的年代,满大街的玉米烫,烟花烫,爆炸头。
从小就爱美的时星月当然不甘落后,染了一头鲜艳的红发,烟熏妆,假睫毛,当时她走在路上,也是绝对吸睛的。
不过放在今天来看,绝对是黑历史无疑了......
跳过这段,时星月清咳一声,继续说:“后来,你第一次吃我们的盒饭的时候,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
那个劣质的一次性塑料饭盒里,半盒白米饭,上面盖着一层薄薄的素炒白菜,偶尔会换成青菜,一吃就吃了半年多。
在他第一次吃的时候,kaka怕他吃不惯,称了一斤卤好的猪头肉回来,还买了几瓶啤酒。
昏黄的灯光下,少年们吃着卤肉,喝着啤酒,聊着未来的梦想。
菜是凉的,酒是凉的,心却是热的。
后来,他才知道,就这么一顿,吃掉了那个胖子半个月的生活费。
简沉微微垂下了眼睫,“kaka......大家,都还好吗?”
“潮远没跟你说过吗?你走之后没过多久,CQ就散了。”
时星月掰着指头数——
“小soso回去上了个职业学校,现在在一家工厂上班;Into哥年纪比较大了嘛,现在在做保安;sun95后面也在打职业,前年退役,已经转型当教练了;sheep继承了家里的店铺,现在当个小老板坐着收钱。”
“至于kaka,他现在在搞游戏策划,”她眯起眼睛笑,“还有,去年他结婚的时候,还在问我们有没有联系上你。”
一阵凉风拂过,小路两旁的小灌木被吹得沙沙作响。
简沉低低地说:“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时星月紧了紧衣服,长叹口气,“没有人怪过你。”
她脚冻得快僵了,在地上轻轻跺了跺,才继续说:“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路相交了,我们就并肩同行,路分叉了,我们就分道扬镳。”
“就像我喜欢你,不过是予你的一次选择,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实在不必说抱歉。”
简沉侧过脸,注视着幽暗灯光下的女孩的脸。
她眼睛水汪汪的,像盛满了那温柔皎洁的明月光。
简沉抿起唇,“小月。”
时星月:“嗯?”
“你值得更好的,”简沉说。
像你这样水晶般的女孩,值得更纯粹更完美的爱情。
比如,那个人。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
也许留给当事人说会更好,他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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