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布库房 下

　　不过还没有等王吉贞主动去询问，玄烨便是讲道：“汤先生每旬会过来一次，不巧的是，昨天他刚刚过来为我讲了《三字经》。下次过来怕是要到月底了，不然吉哥儿也能同汤先生见上一面。”听玄烨这样说，王吉贞不由神色有些暗淡。

　　曹寅在旁边瞥了瞥嘴巴，“这汤先生昨天才走，你们又在说读书之事。可真是烦透了。阿哥何不如带着吉哥儿去看看我们的射箭房。何必总是谈这些恼人之事。”玄烨受到了顺治的影响，对中原儒家文化极为推崇甚至喜爱，所以读书非常的认真。但是曹寅可就没有了这个爱好，他对于读书纯属有着三岁孩童，天然的恶感。

　　对于曹寅这样的不喜，玄烨早也就习惯了。虽说曹寅是他的伴读，但是这个伴读实际上更像是一个伴玩。听着曹寅这样说，王吉贞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布库房之中，射箭房和跑马场更多的都是为了慕容小剑他们这些护卫服务的。可能玄烨大一点的时候也会使用，但是不至于这个年纪就开始练习射箭。

　　王吉贞曾经在他父亲的房中摸过那把黑漆漆的角弓，别说拉动了。他准备从墙上拿下来都是有些吃力。骑马更不用说。不过玄烨还是非常的听取曹寅的意见，领着王吉贞拐角进了射箭房，房内空间极为广阔，长约有三十多丈，看过去便是有一百多米，宽也有十二丈左右。

　　射箭房之内，两侧摆放着四个兵器架，上面槊，矛，长刀，戟，剑，棒各类兵器齐全。远远的摆着五个箭墩，上面白蓝绿黄黑，数圈箭圈绕着一点红心。而离着箭墩往自己这边，用不同颜料在地上表示着距离。最靠近三人之地，摆着一排数个长方形武案。武案上虎狼环绕，间或有熊罴，饕餮等凶兽。

　　玄烨走到了最里面的武案前面，王吉贞跟在了他的后面，也走了过去。这个时候才看到了最里面的桌案之上摆放着两把小弓。标准的清弓，长梢反曲，梢有弦垫。清弓也是角弓的一种，属于一种长角弓，不仅仅射程远而且还可以射出重箭。

　　不过玄烨这把弓是不具备这样的功能的，玄烨拿起了武案之上的一枚扳指，然后递给了王吉贞。“吉哥儿，你拉着试一试。”王吉贞看着这清弓大笑只有自己腿长，想到了自己前世小时候在家也做过一些简单的弓箭，拉起来极为简单。

　　于是他便是撸起袖子，戴上了绿扳指，握弓扣弦。不过虽然尺寸放小，但是依旧是牛筋所制成的弓弦，王吉贞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只不过把这把小弓拉开了一半。他无奈之下，将弓对准了地面，方便更好借助臂力拉开。这下子清弓终于被全部拉开，只不过已经根本没办法瞄准射击了。

　　他用着这把弓乃是曹寅的弓，曹寅见王吉贞这样拉弓，心中非常的肉痛，在旁边咿咿呀呀的对王吉贞道：“吉哥儿，你这样可是要把我的小弓给拉坏了。”王吉贞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此刻双手也酸麻无比，便松开了弓弦，然后将弓弦合上之后又放回了武案之上。

　　曹寅笑着道：“吉哥儿虽然懂的不少，但是这弓箭却玩的不行。我可是比你厉害太多。”话罢之后，他便捡起了方才被王吉贞放下的弓箭。持弓扣箭拉弦，一气呵成，行如流水。看得出已经在上面有着一些功夫。“嗖”的一声，羽箭便是飞了出去，然后击中在了百米之外的箭墩之上。

　　他有些洋洋得意的看向了王吉贞，确实不错了。能把箭射的这么远已经实属难得了，更何况还没有脱靶，毕竟只是三四岁的孩童。不过曹寅此刻垂下的双手，尤其是刚刚拉弦的右手，此刻正在轻微的颤抖。虽然他下意识有所掩饰，但是还是被王吉贞发现了端倪。

　　不过他肯定不会点破，只是给曹寅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寅哥儿，真的厉害。”曹寅胖脸之上全部都是得意洋洋，不过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阿哥比我更是厉害。”王吉贞看向了玄烨。玄烨也不藏拙，他拿起了自己的小弓箭。

　　接二连三的射出了三箭，其中一点都没有停滞。而且三箭都射在了箭墩之上，其中一箭远远望过去和靶心已经很接近了，算起来至少也是七八环的成绩。王吉贞看到了这一幕，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便是拍手叫好。

　　“阿哥才这般年纪，竟然能有这样的箭术。实在太厉害了”王吉贞衷心的夸赞着玄烨。曹寅接着王吉贞的话道：“那是，阿哥最厉害的是连射了五箭。慕容侍卫长都夸赞阿哥臂力过人。”玄烨摆摆手，“别提那次了，射出了五箭之后。手臂整整痛了三天。”

　　“虽然阿哥和寅哥儿只是比我大几个月。但是读书射箭都要比我强上太多。吉贞今日过来，才知昨日自己乃是井底之蛙。让人羞愧不已。”王吉贞对玄烨和曹寅躬身道。这番话也是出自他内心之说。

　　曹寅摆摆手，“我只是陪着阿哥读书而已，根本是比不上阿哥的。阿哥每日只睡四五个时辰。每日开一十二次弓，练两个时辰布库。余者时间都用于读书背诵。汤先生都说从未见过这么努力的学生。”曹寅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两只眼睛里面都是崇拜之情。这种崇拜之情无关乎主仆，更多的还是玄烨自己做出来的让他感到佩服。

　　玄烨其实还是个小孩子，他之所以这般努力纯粹是因为他懂事的比较早，孝庄又对他经常讲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旧事激励他，加之玄烨本也是个好学的心性。所以才这般局面，被曹寅这样一夸，他也有些脸红和自豪。

　　“我爱新觉罗氏本就是天选的黄金家族，是上天派下来牧守九州百姓的。我既是黄带子（努尔哈赤的子孙被称为黄带子），又是红带子（觉罗便是红带子，代表努尔哈赤兄弟子嗣，觉罗在满语里面意味着远支，比如伊尔根觉罗）。当然应该以身作则，多花费些功夫，用以蒙学习武。既是对得起祖宗之圣，也算对得起上天之明。”玄烨脸色泛着红晕，一口气便是说出自己刻苦认真的原因。

　　王吉贞表面上陪笑赞同，心里却是波澜壮阔。每日只睡四五个时辰，成人的精力才能勉强应付。小孩子能做到这一步，意志力之强可见一般。而且玄烨这番话也看出了他的志向所在，效仿先祖，那自然是要成就帝业。

　　果不其然，没有人能够天纵奇才，玄烨能够有着后来的一番成就。和他幼时这般刻苦努力，立下大志是分不开的。不过这番话王吉贞也听出了玄烨的自负和自满。这份自负和自满大概率是因为孝庄给他灌输进去的。

　　但是这只是玄烨的一点瑕疵而已。王吉贞潜在的不自觉又是将自己和玄烨比较，毕竟他和玄烨终有一天沙场相见，逐鹿中原。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即便自己有着后世灵魂，但是无论文武乃至身体的强壮健康都已经被玄烨远远的甩在了后面。论家中背景势力，他更是和玄烨没办法比较，皇家子嗣，注定登基为帝之人。

　　尽管他有着超越时代的眼光。但是文才和武德就像是人的两只手臂一样，没有这些，他脑袋之中再多的遐思也没有办法施展出来。这就是当前时代所限制的。王吉贞心中暗暗思量，等着这次从福佑院回去之后，也要开始蒙学和习武。

　　玄烨一番话说完之后，便是拍了拍王吉贞的肩膀，“吉哥儿，莫要在意。我虽然日夜读书，但是真要比较起来。你从你们家丫鬟那里学到的怕是都比我数月读书所懂的要多很多。”王吉贞脑门冒汗，他此刻还真是有些害怕玄烨跟他要去了那个丫鬟，到时候怕就是穿帮了。

　　一阵玩闹之后，便见着孙氏已经遣人过来喊他们吃饭。吃过午餐之后，三个小子便被孙氏赶到炕上睡了午觉。平时中午玄烨一般是练大字而不是睡觉的，不过今天因为都淋雨。孙氏希望他们睡在炕上，暖和一下。王吉贞一觉便是睡到了黄昏之时，等他醒过来，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是黑云密布，远远的似乎已经传来秋雷之音。

　　尽管屋内有着炭盆还有着火炕，但是他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凉意。玄烨早就已经不在了，而曹寅这个小胖子还睡在旁边，鼻翼轻动，能听得见淡淡的呼噜声。王吉贞穿上了中衣，从火炕上钻出来。走到卧室门口探出了脑袋，隔着屏风，似乎玄烨已经在书桌之上练字了。

　　晚上，孙氏让仆人们烫了一个羊肉锅子，三个小童涮着吃的极为开心。入夜时分，甄氏又遣人送过来一件兔皮棉袄，还有一双鹿皮靴子。靴子自然是为了明日回家所用，吃完之后，三个精力旺盛的小童又躲在炕上打闹了许久，孙氏连连喊了几声，才睡下。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雨势已经停了。

　　街道之上起了薄薄的白雾，王吉贞吃过早餐，又被孙氏塞了一些平时玄烨和曹寅吃的零嘴。就带着王顺等人匆匆往回赶，好在福佑院和福庆巷隔着很近，三人又约了改日再见。只不过出门之时，王吉贞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不知再见何时之感。他没有想到，三人再见不过短短旬日之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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