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寒心而去
七王爷和琝羽垂头丧气回来，进入大堂各自坐下不语。娓芙从门口走过，看见二人泄气的模样，暗自讽笑一声，躲在门外。
“父王，你还好吧？”琝羽抬眼看着七王爷。
“今日遭凌莫年这般羞辱，任谁也无法容忍。可妘琖说的对，本王和凌莫年地位特殊，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百姓便会首当其冲，再次就是社稷江山，本王不能为一己之私置社稷与百姓安危于不顾。”七王爷强忍怒气，身为皇家砥柱，德高望重，他从来没受过这等凌辱，气自然是咽不下的，但又无可奈何。
“父王，孩儿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您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而凌莫年身为江湖大派掌门人，在江湖上呼风唤雨，脾气也不软，您二人只是脾气相冲，并无恩怨。”
七王爷惊疑，打量琝羽，“这么客观分析问题可不像你的风格，琝羽，你怎么变了？”从小到大，琝羽都生活在他的庇护下，无忧无虑，也无远见，吃喝玩乐，不亦乐乎。这么一针见血的话真不像从游手好闲行思短见的他的嘴里说出来。
“也许，孩儿是受了妘琖的影响吧。”琝羽叹了一气，意味深长地看着前方。
七王爷点点头，赞同琝羽的话。
“妘琖不简单，别看她一介柔弱女子，却有如此卓越的见识，若不是她的点醒，世事殊难预料。”
“可是，父王，你是没有看到妘琖的脸，真的太恐怖，恐怕是孩儿此生见过的最丑最可怕的脸了。”琝羽一想起妘琖的脸，脸色全然变了，看来他被吓得不轻，第一次见到红颜变丑，还丑得吓人，对于看惯花容月貌摄香揾玉的琝羽来说，确实是个如遭雷击的惊吓。
“真的有那么可怕？”七王爷吃惊。
琝羽坚定点头。
“妘琖怎么会变成那样？”七王爷感到疑惑。
门外娓芙满意地微合双眼，得意地勾起唇角，那日府中一宴，她向妘琖敬酒之前，酒杯里已沾染她指甲上的毒汁，那是她找高人配制，杀人于无形的武器。这种不为人所察觉的毒汁，她有几种，有的是立时毙命，有的慢性自杀，有的就像这种专门针对女子的毒汁，中了此毒，不日脸就会巨痛出现血色刀痕，血流满面，呻yin不止，而且反复出现，直到脸经受不住挫伤而溃烂，无药可解。对女子而言，尤其是漂亮女子，毁容简直生不如死，没有什么比毁容更让人难以接受。娓芙意识到这点比杀死妘琖更解气，所以她用这种毒害妘琖，在敬酒时她故意滑落酒杯，致使杯里的毒酒溅入妘琖的酒杯里，这样神不知鬼不觉骗过所有人的眼睛，达到她迫害妘琖的目的，并不被人怀疑。
凌莫年在门外焦急等候，阡寻和瑶伊赶来，看看妘琖伤势如何。
“宫主，您勿过心急，妘琖姑娘她会没事的。”瑶伊上前劝慰。
凌莫年不言，依然心急如焚，妘琖有何差池，他都无法原谅自己，她是因为他来洛阳才会这样，是因为喜欢他才变成这样。若没有初见，他们就不会在一起，就不会有后来这些波折。她为他吃了不少苦，他不想再见到妘琖有事。
阡寻看着凌莫年，并不说话，他能体会凌莫年现在的心情，说什么都没用，只用等凌紫兰出来，方见分晓。正想着，门开了，凌紫兰走了出来，转身关上了门。
“紫兰，妘琖怎么样？”凌莫年焦急问。
凌紫兰摇摇头，神色凝重。
“你这是什么意思？”凌莫年从妹妹的神色里隐隐感到不安。
“姐姐中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是，是无解的毒。”凌紫兰说到最后，声音显得苍白无力。
凌莫年惊愕，倒退一步。
“怎么会这样？”瑶伊赶紧上前，“小姐，妘琖姑娘怎么会中毒？这到底是什么毒，连小姐都束手无策？”
“我没见过这种毒，这是精配的毒药，有些成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凌紫兰埋首低语，很自责自己救不了妘琖。
凌莫年上前紧紧抓住妹妹的双肩，“紫兰，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救妘琖！她不能有事！”
“哥，你弄疼我了！”凌紫兰使劲掰开哥哥的双手。
凌莫年松开手，他太在乎妘琖，未能分轻重。
“妘琖现在如何？”
“姐姐的伤势暂时止住了，我没想到姐姐的脸伤会复发，实在太不可思议。”
“复发？你的意思是，妘琖以后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凌莫年愣住。
“有可能。”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阡寻问，妘琖毁容，谁都不愿看见这样的结果。
“我只能想办法抑制。”凌紫兰道。
“不能只是抑制，一定要治好妘琖！”凌莫年用命令的口wen对妹妹说道。
“哥，你总得给我时间好好研制。”凌紫兰感到为难。
“我也不想姐姐变成这样。这样吧，我马上带姐姐回行影宫，想办法破解。”
“洛阳之事已完结，我陪妘琖回去。阡寻，瑶伊，你们留下来善后。”凌莫年顾不得后续工作，一心为妘琖治伤。
“是。”阡寻瑶伊领命。
凌莫年上前推门进去，想看妘琖，被凌紫兰一把拉住。
“哥，姐姐说她不想见任何人。”
“我也不行？”
凌紫兰摇头。
凌莫年无奈叹气，他尊重妘琖的意愿，撤出身，满含牵挂离去。阡寻瑶伊跟去。
凌莫年向阡寻瑶伊交代后续之事后，匆匆备马，带着妘琖和凌紫兰，领着紫衣人离开了洛阳。
妘琖坐在车上，掀起窗帘，看着身后渐远的洛阳城，此行真像一场梦，喜怒哀乐，五味杂陈。梦里娘亲之言成真，来不得洛阳，偏偏来了洛阳，发生了太多她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事。至痛至欢，让她感到波折重重疲惫不堪，现在自己中了不解之毒，连凌紫兰也束手无策，她无颜面对自己，无颜面对凌莫年，更无颜面对这份她视若珍宝的感情。毁容已成定局，不管如何挣扎，如何坚信，她心里始终明白，毁了容的女子，在哪里都会受到轻视，不管是朋友，亦或是恋人。他意气风发，所向披靡，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只会毁了他的名声，她不想看见他眼里的同情和久而久之的厌弃，也不想让这份珍贵的感情破裂，更不想看见他因娶了一个丑八怪而遭世人耻笑一生。她与他的相遇永远那么美好，却不愿她与他的结局变得局促不堪，就让这份不沾染尘俗的感情永远埋在心里吧，淡如杏花，款款缱绻，是时候该走了。
质本洁来还洁去
不舍深情
一望诀别
凌莫年一行马不停蹄，行至暮分，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凌莫年为怕生人闯入，惊吓妘琖，特地包下整个客栈，夜里派人把守各个要口。夜里，凌莫年来到妘琖和凌紫兰的房门前，犹豫几分，妘琖说过不要打扰她，可是他实在放不下妘琖，伸手欲敲不敲。忽然门开了，凌莫年吓了一跳。
“哥，正要找你，你就来了。你跟姐姐真是心有灵犀呢。”凌紫兰笑道。
“怎么了？”凌莫年问。
“姐姐去了屋顶，留话说，你来的话就去那里找她。”
“知道了。”凌莫年欣喜离去，妘琖终于愿意见他了。
凌莫年来到屋顶，妘琖戴着面纱，坐在屋角上，抬头仰望夜空，空中一轮皎月，映出妘琖的眼里萦绕着丝丝剪不断理还乱的忧伤。
“妘琖。”凌莫年心疼妘琖悲伤的眼神，走了过去。
妘琖回头，站起身。
“别再往前走了，你就在那里。”还有三尺距离就到身前，妘琖止住凌莫年，她怕凌莫年离她太近会看到她的脸，看到脸上的伤。
“为什么？”凌莫年虽不知道妘琖的本意，但还是尊重妘琖的意愿。
“我的样子会吓到你的。”妘琖低语，眼里噙着泪花。
“我不在乎。”凌莫年坦明态度。
妘琖微微摇头，“你就在那里。”
凌莫年忍了忍，“好。”
妘琖侧着身，尽量避过脸，眼神却不时瞥向凌莫年，她也想与他直面相对，可她已没了勇气，只能躲着见他。
“妘琖，我真的不在乎你的脸会变成什么样，我只想与你携手白头。”凌莫年表明衷心。
妘琖摇头，“那是你还不知道我的脸丑到什么程度。”
妘琖捂着脸，眼里露出痛苦的神色，她到现在都无法面对镜里的自己，那张脸千疮百孔，丑得恶心，好不容易结疤却又复发，她不知痛哭了多少次，眼泪滑过伤口，更是钻心的痛。这张脸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凌莫年。始于颜值，敬于才华，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终于人品。她连第一样都没有了，如何再继续下去？
“不管你什么样，我都接受。”凌莫年做好了准备。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妘琖不相信凌莫年的话，怕经不起考验。
“我没有可怜你，”凌莫年上前一步解释，“我不愿失去你。”
妘琖心底一动，抬头看着凌莫年，深邃的眼里满含真执，让妘琖心里感到一丝温暖。可脸上掠过一丝疼痛，立即将她拉回现实。妘琖转过身去，继续躲避凌莫年。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用余生来证明。”凌莫年情急之下，走到妘琖身后。
妘琖摇摇头，她越想相信，越不忍心让凌莫年看到自己的脸，他把自己想象的太好，一旦丑陋毕出，他将情何以堪？妘琖狠下心，离开的心意已决。
“莫年，还记得我们对诗的时候吗？”妘琖低眉，别过眼底的不忍。
“当然记得。”
“可否再为我念几句杏花诗？”
“当然可以。”凌莫年不假思索答应。
“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垂钓绿湾春，春深杏花乱。裙垂竹叶带，鬓湿杏花烟……”
凌莫年望着幽谧夜色，深情念起诗。妘琖转身看着他，眼里涌起泪花。
“妘琖，你怎么了？”凌莫年看到妘琖泪眼斑驳，不免诧异。
“莫年，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不会想起这些杏花诗？”
“妘琖，你这是什么意思？”凌莫年察觉到妘琖的异样，她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妘琖失神摇头，自觉后退不让凌莫年靠近，没注意脚下，一脚踩滑。凌莫年见状，赶紧伸手去拉妘琖，却一不小心扯下妘琖的面纱。凌莫年见抓空，赶紧扑上前抱住妘琖，翻下房顶辗转落回地面。
“妘琖，你没事吧？”凌莫年焦急看向怀里的人儿，那张满是血痕的脸映入眼帘，脸上几乎无半寸完好之地，细嫩的皮肤就像变成千疮百孔的溃烂蚁穴，触目惊心。凌莫年吓得瞪大双眼，眼前的早已不是当初那张脸。他做了最大努力接受妘琖的极限，想不到此情此景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妘琖看到凌莫年惊愕的表情，反应过来自己的面纱早没有了，她推开凌莫年，背过身去，双手捂着脸，眼里充满了失落和绝望，最不想面对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还是看见了，眼里的惊恐与退却让她心生凉意。她难过留下眼泪，咬牙忍受眼泪洗涮伤口的巨痛，比起这痛，凌莫年的眼神更让她寒心。
“现在你看到了。”妘琖忍住抽泣的声音。
凌莫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最在乎的人竟会变成那个样子？！不仅面目全非，更是毁了昔日娇貌。他难以相信妘琖的脸竟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变得他一点也认不出来。
“妘，妘琖，你的脸怎么会伤得那么厉害？”凌莫年难以置信，再怎么毁容怎么可能体无完肤？什么毒如此厉害？！
“对不起，吓到你了。”妘琖哽咽。
凌莫年哑口无言，妘琖毁容超出他的意料，让他沉浸在打击中难以反应过来。
妘琖见凌莫年无动于衷，心里好痛。妘琖捂着胸口，感到心痛得致命。
“保重。”妘琖不敢回头，带着满心撼恨，莲步一跃，消失在凉风夜色里。
剩下凌莫年一人独自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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