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特别的签约合同
第二天，顾瑾欢连合同范本也顾不上看，心事重重地等到了下午五点，就立刻跑去小卖部给季廷打了个电话。
距离上次顾瑾欢给季廷打电话，已经又过去了几天，大约季廷的休息时间没有变，他还是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他的第一句话似乎总是：“顾瑾欢”。
顾瑾欢心里内疚又惭愧，过了很久才说道：“季廷，对不起……”
季廷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顾瑾欢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这件事情，毕竟，就算季廷心理再强大，当面说起他那样的身世总是不好……
顾瑾欢想了想，决定委婉地提醒季廷，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季廷，我昨天去麒麟娱乐应聘签约艺人，那家公司的老板也姓季，名叫季麒，他说，他认识你……”
这样，季廷应该能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了吧。
季廷回答得很坦然：“季麒，他是我弟弟，你去应聘，结果怎么样？”
季廷说，季麒是他弟弟，这一点倒是和季麒的说法吻合，可季廷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坦然呢？
难道真如杨思说的，季廷是季麒远房亲戚家的哥哥。
顾瑾欢忍不住问道：“季廷，你和季麒是什么关系呀？你说你是他哥哥，可人们说，季家孙子辈只有季麒一个男的”。
季廷顿了顿，说：“你是想了解季麒，还是想了解我，才问这些？季家确实只有一个孙子，季麒是我舅舅的儿子”。
顾瑾欢想了想，季廷叫季麒的爸爸“舅舅”，那季廷的妈妈就是季家人，所以，季廷是季家的外孙子，季家的孙子只有季麒。
原来是这样。
季廷为什么会跟他妈妈姓呢？
顾瑾欢觉得自己今天再三地问季廷私事，已经很不礼貌了，便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回答了季廷之前的问题：“我要签约经济公司，是因为我被选为《黑山剿匪记》的女配角，有些手续需要专业的经纪人处理，所以我才去麒麟娱乐应聘，你弟弟公司的人都很好，应聘成功应该没问题的”。
季廷“嗯”了一声，又问道:“你回答了我的第二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呢，为什么说对不起？”
顾瑾欢不禁觉得满头黑线，都怪自己上辈子狗血剧演多了，一听到豪门，满脑子都是各种爱恨情仇，当然不能告诉季廷自己误会他是季家的私生子……
顾瑾欢想了想，转移了话题:“那个，《黑山剿匪记》明年要来黑山实景拍摄，到时候我们说不定又能见面了，你缺什么吗？到时候我给你带过去，答谢你送我的裙子”。
季廷笑了一下:“我们会见面的，我们单位，已经下发了配合拍摄工作的文件，我什么都不缺，你不用给我带东西”。
尽管季廷回绝了，顾瑾欢却觉得，给季廷带点儿零食、特产过去是不错的想法，季廷是季家的外孙子，一出手送的就是香奈儿，如果他在外面，自然什么也不会缺，但他现在在部队，条件艰苦，比不得外面。
而且，即便自己带去的东西他不喜欢吃，也可以分给喜欢吃的士兵们，并不会浪费。
顾瑾欢越想越觉得可行，看了看时间，季廷大概又要忙了，便说：“季廷，还有，《黑山剿匪记》的女主角是我的同班同学王琳琳，她是你带出来的军训优秀标兵，你还有印象吗？你先去忙吧，黑山见”。
季廷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黑山见！”
解开了对季廷的误会，当晚，顾槿欢拿出了杨思给她的合同范本，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一条条看下来，顾槿欢才明白，为什么圈子里会把艺人签约合同戏称为“卖身契”。
拿几个条款举例子。
合约期是15年，顾槿欢算了算，她今年17岁，15年的合约期，就是她17岁到32岁期间，可以说，是一个走花旦路线的女演员全部的黄金时期。
收入方面，麒麟娱乐毕竟财大气粗，它承诺支付演艺人员基本生活保障，公司和艺人的收入分账比是六四开，比起很多公司的没有基本生活保障，分账比七三开、甚至八二开已经好多了。
此外，艺人如果有恋爱、结婚、生子等重大人身关系方面的事宜，必须提前一年向公司申请，在获得公司许可后才能进行。
至于违约金，顾槿欢看了看那个数字，如果她真的打算违约，大概偷渡海外或者逃进深山，然后隐姓埋名一辈子是唯一的方法，因为那笔钱，她这辈子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拍戏也挣不出来。
顾槿欢把合同范本放回了抽屉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古话说，生死有命，上辈子自己的生命结束在2001年，虽然是自杀，但活不过2001年，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命呢？
如果那就是自己的命，那么，签了这份合同，就意味着自己重新获得的生命，都将奉献给麒麟娱乐的工作安排。
秦麒、杨思都称得上是不错的老板、上司，但归根到底，自己是麒麟娱乐签下的艺人，为麒麟娱乐赚钱才是自己的使命。
虽然决心这辈子要努力、上进地活着，虽然得益于上辈子拍《小娇龙传奇》过程中导演的教导，顾槿欢最近学习表演的进展很顺利，学到了很多技巧，也琢磨了很多想法，这些都是上辈子的她从来不曾有过的体验。
但追问内心，自己究竟是否喜欢表演，顾槿欢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从小的梦想是像妈妈一样，成为一名护士，穿着洁白的工作服，漂亮又高雅，人人见了，都会笑着道声感谢或者辛苦。
这次《黑山剿匪记》剧组给她的角色，偏偏是一名女护士。
偏偏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黑山剿匪记》会在全国一遍遍地热播。
当晚，顾槿欢又心事重重地失眠了。
失眠的后果就是，她第二天早上睡过了头，直到宿管阿姨简单粗暴地叫醒了她：“顾槿欢，快起来，也不看看几点钟了？！外面有人找你！”
谁会来找自己？
顾槿欢迷迷糊糊地想了想，突然一个机灵，不会是何辰上次在自己这儿受了冷遇，心有不甘，又回来验证他的魅力了？
顾槿欢瞬间斗志昂扬，渣男，就算你再来一百次，就算你学会了点石为金、孔雀开屏，也休想我正眼看你！
顾槿欢换了身黑白格子布小棉袄配黑色直筒牛仔裤、黑帆布鞋，随意抓了抓头发，就出了宿舍。
不能每次见渣男都精心打扮，不然，那渣男还以为自己对他玩什么欲擒故纵呢。
顾槿欢淡定地走出了宿舍，却发现等在宿舍楼前的是杨思。
不论签不签麒麟娱乐，都不能得罪麒麟娱乐的人，顾槿欢加快了步子走向杨思，笑着向她打招呼：“思思姐，您怎么过来了？”
杨思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车：“季总过来找你”。
季总过来找自己，什么情况？
顾槿欢顺着杨思的手势看过去，这才发现杨思身后的车不是她的奥迪，而是一辆造型夸张的跑车。
毕竟是季总亲自来了，顾槿欢决定破费一回：“思思姐，我带你们去学校的学生茶室吧，那边有小隔间”。
杨思拉开车门，把顾槿欢塞了进去：“季总只喝西湖明前龙井，你们学校的茶室，大概没有”。
有钱到一定程度的人，为了彰显自己不同凡俗的品味，往往都有些做作的小癖好，顾槿欢上辈子见多了这种人，内心早就毫无波澜。
眼下更需要她思考的是，季总和杨思一起过来，这是哪一出？
难道自己是戏剧学院新生里比较有前景的，季总和杨思为了显示诚意，三顾茅庐来了？
季总发动了车，顾槿欢问杨思道：“思思姐，请问你们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杨思却摇了摇头：“我是突然从公司被季总带过来的，他什么也没对我说”。
连杨思也不知道，顾槿欢诧异地问道：“那，公司以前签的人，有过这样的先例吗？”
杨思摇了摇头。
顾槿欢懵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杨思道：“思思姐，你不是说，季总他，兔子不吃窝边草吗？”
听了顾槿欢的话，杨思想了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顾槿欢几圈，缓缓道：“人的口味嘛，总是会变的……”
季麒的内心正上演着丰富的独角戏，然而后排两个女人谈话的内容实在过于离谱，他不得不暂停了自己的思绪，喊了声：“你们俩，不许再说我的坏话！”
有这样训人的老板吗？顾槿欢很想笑，但照顾到季麒的面子，便安静了下来。
季麒把车开到了科教区商业中心：五道口，带着杨思、顾槿欢随便进了一家咖啡馆。
三人在包间里坐下，杨思和顾槿欢并排坐着，季麒坐在她们对面，顾槿欢问道：“季总，请问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
季麒却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顾槿欢。
那种眼神很古怪，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也不是老板看下属的眼神，而是一种，婆婆看儿媳妇的眼神……
挑剔又嫌弃……
杨思看不下去了，瞪着季麒道：“季总，顾槿欢只是一个学生，你别吓到她了，究竟有什么事情？”
季麒这才收回了目光，“哼”了一声，从外套夹克口袋里掏出几页折着的纸递给顾槿欢：“你的合同”。
艺人签约合同往往长达十几页，季麒手里的，怎么看也只有薄薄几页纸。
还有，既然公司有签约合同范本，为什么季麒会单独给自己一份合同呢？
顾槿欢满腹狐疑地接过了季麒递来的合同，打开看了起来。
越看，她的表情就越震惊。
有这样的艺人签约合同吗？
合同只有薄薄的三页纸，条约内容都是对她的各项保障，例如基本生活保障，演艺收入二八开，公司拿二她拿八，工作期间至少配备两名助理，为她安排的一切工作、行程都需要她本人同意且不得影响她的学业，不得干涉她的人身自由等等……
杨思从顾槿欢手里拿过合同看了看，也感觉不可思议：“季总，这是？”
如果用这样的合同把顾槿欢签回来，与其说签了名艺人，不如说，请了位姑奶奶。
季麒内心也很凌乱，这份前所未有的合同，可是季廷电话口述，他季小爷亲自动手，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
不过，毕竟眼前的丫头是自己未来的嫂子，一家人嘛，就不和她计较了。
季麒好奇的是，顾槿欢有什么特殊能力，短短一个月的军训就把季廷给拿下了。
虽然他季麒是季家唯一的孙子，但季廷才是季家的荣光，上到季家的老祖宗，下到水关园里家家户户的掌上明珠们，谁不稀罕季廷？
他季家这么好的季廷，就要便宜眼前这个土包子了吗？
这个土包子，虽然长相是不错，但个头也太矮了，脑子也不灵光，而且，军训期间勾搭教官头子，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季廷怎么偏偏就看上了她。
算了，看在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就对她宽容点吧。
季麒正唱着内心小剧场，杨思已经反反复复把合同看了十遍：“季总，这样的合同，您是打算改行做慈善吗？”
季麒看了顾槿欢一眼：“我当然没这么好心，这是季廷给你定的合同，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
季廷？
顾槿欢不解地看着季麒。
季麒喝了口咖啡：“我说，看你这呆呆傻傻的样子，季廷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顾槿欢想了想，把合同还给了季麒：“季总，我和季廷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公司不需要特别对待我”。
季麒内心不禁“咯噔”了一下，这可是他家季廷这么多年来看上的第一个女人啊，如果被他搅黄了，季廷会对他做什么，还有他可怕的姑妈……
季麒打了个冷战，一改之前的嚣张，求着顾槿欢道：“顾槿欢，季廷手里有我的把柄，如果你不签这份合同，季廷就会把那些把柄告诉我奶奶，然后，我就会被发配非洲的，小爷我今天求你了，帮帮我，签了这份合同吧……”
把柄？发配非洲？
顾槿欢看向杨思，杨思叹了口气，看着顾槿欢道：“季总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做过一些荒唐事，顾小姐，你就当帮帮季总，签了这份合同吧，而且，这份合同我反复看过了，没有什么对你不利的条款”。
如果只有季麒说的话，顾槿欢是不会相信的，可杨思也这么说……
而且，顾槿欢原本就需要和麒麟娱乐签约，传统的合同范本条件又实在难以接受。
无论顾槿欢签哪家公司，都不可能会有比眼前的特别合同条件更优越的合同，可是，签了这份合同，自己就欠了季廷一个大人情。
事已至此，顾槿欢心里很清楚，自己之前对季廷的猜想没有错，季廷他，确实对自己有好感。
可是，自己受了他这么大的恩惠，该拿什么去还？
季廷要的，自己能给吗？
顾槿欢看了看季麒和杨思，拿起了特别合同：“季总，思思姐，请你们给我一天时间，我考虑考虑好吗？”
季总立刻换上了灿烂的笑脸：“当然好，顾槿欢，为了我不被发配非洲，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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