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头蠢哒哒的鱼
洛砚上神凝视着眼前求抱抱的小萌娃，绛色的衣裳果然很衬她，白白嫩嫩胖嘟嘟的一张小脸儿，水汪汪的大眼睛会说话一般，眨巴眨巴就能萌翻一大票人。活脱脱一从年画里走出来的胖娃娃，只不过比年画里的还要生得精致几分。
认命的从织锦仙子手里抱过沈鱼，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设想过千万遍化形后他与她之间的相处情景，却从未想到过自己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开启了“奶爸模式”。再想想小仙娥那一声“您女儿”，洛砚只觉得顿时天雷滚滚，劈得他找不着里外。是怎么一步步把自己陷入这般境地的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洛砚上神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对沈鱼的不同，一次又一次的例外，多了就不成巧合了。明知道再继续下去自己很可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却还是清醒的任由自己一步步走向沉沦。
流宸自他把沈鱼带回洛砚山上，看向自己的眼里满是不认同。而他，几乎也快忘了当初带沈鱼回洛砚山的初衷了。
修行之人最忌欠别人恩情，欠的时间越久，往后就越会成为自己修行道路上还不完的债。因为还不完，就会背负的愈久，然后，至久成劫。是以，修道者不怕被人寻仇，就怕欠人恩情。
几年前，魔尊无渊率领魔人大举进攻仙界，可笑一帮子神仙竟然无人能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还真是一句至理名言。数千年来，天界一派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的盛况。六界之中以仙界为尊，妖魔两界受神仙辖制已久，自是不甘久居于下，多年来暗中招兵买马，养精蓄锐，以期能够一举拿下一众神仙。
自古以来，温水煮青蛙一直都是最有效的对敌方式之一。妖魔两界的屡屡示弱，让众神仙觉着天兵精良，神器更是锐不可挡，九重天上更是守卫戒严，固若金汤。夜郎自大，大概就是这么养成的吧。一直以来，天兵天将疏于操练，以至于魔界攻上九重天时，仙界死伤惨重，元气大伤。彼时，偌大的仙界竟找不出一人能与魔尊无渊相抗衡。
天帝无奈，亲往洛砚山请了洛砚上神坐镇军中，整顿剩下的天兵天将，交由上神统领。
洛砚上神数千年来避世不出，可在此仙界生死存亡之际，却不能坐视不理。魔人凶残，一旦他们掌控了六界，届时就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再无人能阻了。上神他是一个心怀苍生的神，遂披上战袍，与魔尊背水一战。最终将魔尊无渊斩杀于无妄剑下。仙界侥胜。
可谁成想，此次战争并非魔人一族发动的，妖王阡陌也参与其中，他伪装成魔人在最后魔军节节败退之际偷袭洛砚上神，洛砚虽倾尽全力击毙了阡陌，自己也重伤不醒人事。
“哈！哈！哈！哈哈哈！你将三魂寄居在一个扁毛畜生体内，现如今也就这点儿能耐？你说，这次，你是有幸能撑过去呢？还是——就此身归混沌啊！”洛砚耳边又想起当初那疯狂而又无望的嘲弄。
“不，本君没错！生死各有天命，强求不得。若就此身归混沌，那也是本君合该遭此一劫。”
洛砚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中，感觉自己在水上漂漂荡荡，身如浮萍不能自已。原来，还没死呢！
不知漂了多长时间，洛砚感觉自己不再是毫无方向的四处游荡了，似乎有什
么东西在拱着自己往前走。很久很久之后，他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挣扎着睁开眼睛，就看见边上的浅滩处一头胖乎乎的鱼正疯狂地摆动着尾巴往自己身上泼水。看到他睁开了眼睛，那双死鱼眼似乎往大里瞪了瞪，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貌似还有一抹亮色闪过。
是这小东西救了自己呢！看起来傻乎乎的，还真是不可思议。然后，洛砚就看见一尾鲟鱼眼露凶光，尾巴一甩就将那头小傻鱼给挥到了深水区，溅起一片水花。这鱼甚是凶残，该不会将小傻鱼一口吞了吧。
洛砚挣扎着想要过去，眼睛一扫自己，便不再动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扁毛畜生，呵呵哒，如今毛都没有了呢。
眼皮使劲儿往上抬了抬，却看见小蠢鱼扒着那尾鲟鱼死活不放，还使劲儿用大脑袋不停的蹭啊蹭，蹭啊蹭的。直蹭的那鲟鱼没了脾气，用蒲扇般的鳍拍了拍小蠢鱼，大概是示意它别闹了吧。然后就看见小蠢鱼挣扎着爬到了那鲟鱼背上，就趴着一动也不动了。只见鲟鱼尾巴一甩，没入深水中，继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世道，啥时候变成这样了？难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万能定律已经不适配了？大概，这就是大鱼和小鱼之间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友情吧。活久见呢！
“恭迎上神回宫！”洛砚仰头望了望天，只见云头上跳下来两个神仙，正是流宸和羽轩。
“我等救驾来迟，请上神降罪！”
毛都秃了咋还认得他呢？还真是忠心耿耿(⊙o⊙)哦。
洛砚山上光阴漫漫，洛砚上神在床上养了一个月，身上的伤就没什么大碍了。至于灵力耗损过度，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回来，只能慢慢修养了。这一个月来，约摸是养伤的日子太无聊，亦或是周遭太安静，静得他止不住的发慌。他时不时就会想起那头把他拱到岸边的小蠢鱼，还有它那双死命儿往大里瞪，在看到他睁眼后有亮光闪过的死鱼眼。
就像一片叶子掉进水里，虽不会像石头丢进去溅起一片浪花，好歹也会泛起一圈圈涟漪，总归是会留下些什么的。洛砚上神的心，微微凌乱了。
一个装着心事的神，是静不下心来认真去做一件事的。洛砚手里的书，好半天都没翻过一页去。
唤来鸢苇，让她去藏宝阁将游子镜找来。
游子镜，顾名思义，是上古时期一位女神因为思念她外出远游的孩子，花费毕生神力打造出来的一面镜子。透过这面镜子，女神可以默默关注着她的孩子，以解思念。后来，女神坐化，这游子镜也不见了踪影。
不知哪位神仙从哪儿找到的这面镜子，终归还是拿来孝敬了洛砚上神。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游子镜，可是天上地下偷窥界的杠把子。
那天之后，洛砚上神半个月没出过寝殿一步，躲在游子镜后面见天儿偷窥那头小蠢鱼。这一看，就是半个月。他看到沈鱼日日躺在半亩塘底的大石头上晒太阳，饿了就啃啃石头边上的水草，然后继续迷迷糊糊的晒着她的小太阳。还看到了当初的那尾鲟鱼，时不时的把半亩塘翻个底朝天的到处找小蠢鱼，最后小蠢鱼总是会被那尾鲟鱼从它平日里躺的那块大石头缝里给拎出来狠狠教训一通，身上沾着水草怎么看怎么可怜。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小蠢鱼头一天嘴上还叫得亲热的“鲟鲟”在第二日也会被她忘得一干二净。记忆忘得掉，但熟悉的感觉确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小蠢鱼对唐鲟的信任让洛砚上神平生头一次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嫉妒的情绪。他也想被小蠢鱼那样全心全意的信赖着。
半个月后，洛砚上神下山了，然后从半亩塘活捉了一条鱼回去，当时他想着，权当报恩了吧，渡它修行，助它成仙。再然后，洛砚山上就多了一头胖乎乎的小蠢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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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尖锐的叫声在洛砚耳边响起，“回回神儿啦！”
洛砚上神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小红包似的沈鱼，顿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这厢，沈鱼还在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上神，你神游到哪儿去了，还要那么长时间？织锦仙子都被你吓跑了啦。”说着，还胆大包天的伸手揪了揪洛砚的耳朵，“鸠占鹊巢也不是这样的啊！”
“哎，上神，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嘛！”
有有有，你个小祖宗。
还能神游到哪儿去？
不过是，大梦初醒，捉到了一头小蠢鱼。
“走啦，去找织锦姐姐告辞去啦！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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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上神，你今日可是只给我吃了一餐饭哦。您老这是在虐鱼呢吗？”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一张鱼嘴还真是一刻都停不下来呢。
习惯了这样的吵闹，他似乎，再也回不到以前那个清心寡欲的洛砚上神了。
既然这样，那么，从今以后，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吗？他已经，过不惯清冷的日子了。
夕阳下，洛砚上神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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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天宫，洛砚跳上祥云，一路向西行去。
“这不是回洛砚山的路啊！上神，咱们还要去哪儿吗？”
“嗯。答应过你的，化形了，就带你回半亩塘看看。”
说着，给沈鱼嘴里塞了几粒仙丹，省得又控诉他虐待鱼了。(>_^ω^<>
洛砚上神看着沈鱼自以为告状成功后奸诈的小模样，眼睛里笑意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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