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一只、两只、三只。
距离200米。
好，调整旋钮，瞄准线往下向左，随着目标移动，准线的十字线中心和弹洞重合，归零完毕。
男人的手扣压在扳机上。
“砰砰砰。”模拟枪声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带着干涩的撕裂感。
瞄准镜里，丧尸跌进了陷阱。
周朕收起枪，看向当头的烈日，舔了舔嘴唇，伸手往脖子上抹了一把，汗水甩进草上，很快没了踪影，紧接着下一波汗又来了，和丧尸一样没完没了。
背起枪，跳下土坡，扒开树枝，比土腥味更重的是晾晒过后的腐臭味。
见到活人，陷阱里的三只丧尸努力地伸着手，想抓一把新鲜的人肉。
周朕蹲下身，在六只手的挥摆里，打量起他们，照腐烂的情况来看，尸变应该有半个月了。
看肌肉情况，两个老人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是背包客打扮。
应该是从附近景区来的。
周朕拿起削尖的木棍，一捅一提，三下。
“234个。”报数完，棍尖翻检着他们身上的口袋。
背包客裤袋里有个钱夹，挑开。
身份证姓名：赵一卓。
周朕心里记下了。
拿起一旁的铁锹，将挖出来的土重新填进去，很费体力，填完土之后，背心已经湿透了，黏腻地贴在肉上，很不自在。
周朕从树枝上扯下外套搭在肩上，铁锹木棍一样没落，提着向山林里走。
在一颗略壮的栾树下坐下，从灌木丛里捞出水，仰头，将剩下的半瓶一饮而尽。
这里是省道高速路，西南地区喀斯特地貌，两边没多少树木。
是人还是丧尸一眼分得清楚。
满打满算，病毒爆发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从东南往西南走，一路上，遇到的尽是丧尸，没有部队。
歇了口气，周朕提出背包，掏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234只丧尸，男性91，女性135，其中老人99，小孩83，也就是说，男人的生存率高于女人，年轻人的生存率普遍高于小孩和老人。
——这个比例没有自然灾害那样压倒性的夸张。
周朕翻到倒数一页，往名单最末添了一个名字。
没休息多久，周朕起身，他要在黄昏之前赶到下一个服务区。
刚才喝完了最后一瓶水，包里的饼干和罐头也所剩无几，去服务区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有食物和水的地方，也意味着，有大批的丧尸。
.
夜色将黄昏挤开，霸占了天际，黑暗以可见的速度覆盖下来。
服务区黑漆漆一片，门口横七竖八地停着几辆车，地上干涸的血迹显示这里曾发生过不小的□□。
在夜色的烘托下，服务区显得格外安静，玻璃上反射出猫眼一样的月光，周朕知道，越是静谧越是可以容纳更多怪物。
这些东西不吃不喝也可以活很久，夜晚是它们听觉和嗅觉最灵敏的时候，一旦发现你，它们就会不眠不休的追着你，张着萎缩的牙床等着吃掉你。
他见识过，一间厕所藏了三十几个丧尸。
周朕放下夜视镜，准备速战速决。
背后的山林里忽然“哗啦”一声，有石块从岩石上脱落，声音像古井投石，打破了一波宁静。
服务区里，轿车里，甚至山林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动，伴随着野兽苏醒粗重的喘息，丧尸们慢慢从夜色现身，拖着蹒跚的步伐，向周朕走来。
周朕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砸向对面的车，登时，汽车警报响起来。
“请勿动车、请勿动车……”
还有。
“别动。”刀尖抵在了周朕腰上的同时，在背后低声威胁，声线很好听，从周围燥热的虫鸣中脱颖出来。
是个女人！
周朕放下了摸向刀柄的手。
看着丧尸们纷纷转移了注意力，背后的人安心了一点，刀尖穿破了衣服，扎在周朕肉上，一戳一戳地开口：“从这儿往东直走两个路口右拐三十米有辆埋在谷堆里的雅马哈r6是不是你的？”
看来是很擅长说这样的长句，说起话来都不带停顿，甚至连呼吸节奏都没变，因为靠得近，周朕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洗衣液味。
还是蓝月亮牌的。
在这样末日环境里，能带着这种味儿的，多半是有营地的人。
周朕慢慢举起手，回答：“是我的。”
背后的人饶有兴趣地打量他，周朕感受到扫描一样的目光。
最后，她踢了踢周朕脚上的作战靴，“你是军人？”
周朕摇了摇头，“不是，我教健身游泳的，鞋子是双十一买的。”
她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显然不信，绕着周朕走了半圈，刀尖从腰上移到了后背。
这时，对面的警报声停了，丧尸们失去了目标，开始四处游荡，最近的几只，嗅着鼻子往这边来了。
“小姐——”
周朕话还没说完，余光瞟见她后退了半步。
就是现在，周朕刚准备反身压制，“砰”，膝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下脚不轻，看来是蓄力很久了，周朕始料未及，身子趔趄一下稳住了，待转身的时候，人已经敏捷地跳开了。
周朕只看到一条晃动的蜈蚣辫。
她晃着手上的摩托车钥匙，头也没回地安排周朕：“我开车引开丧尸，你进服务区拿食物，完事，前面见。”
说着，三两步窜出树林，没了踪影，
丧尸已经朝这边来了，来不及多想，周朕摇了摇头，猫腰钻出树林。
.
半个小时后，周朕到达路口，谷堆旁一人一车已经等在哪儿了。
她长腿长手地倚在车上，仰起脸看天，似乎很享受现在的夜风，听到脚步声，她放下下巴，两只肩膀玲珑地凹起来，看着周朕。
神情像只偷鸡成功的狐狸。
“你动作还挺快。”狐狸说。
“你骑车的技术也不赖。”周朕看向她身下的车，被保护得还不错，至少没被踹。
说完，周朕放下背包开始分拣食物，狐狸歪着头盯着看，一瓶水咕噜咕噜滚到脚下，丝毫没有要捡的意思。
周朕只好走过去亲自捡起来，眼睛扫过她交叠的长腿，线条很好，是有肌肉的款，就是瘦了点。
“喂。”她脚尖翘了翘，下巴指着远处，“你收尾没收好。”
周朕顺着看过去。
有几个丧尸出现在斜坡上，看见他俩，简单粗暴，直接踏空，跟萝卜一样滚了下来，反正它们不知道疼，滚下平地，立马站起来，朝这边走。
“那不是我来的方向。”周朕说。
“那估计是跟我来的。”她认得很干脆，扭身从车头上提下了一个红色的袋子。
购物袋都带来了，准备很充分。
“这堆是你的。”周朕抱起分好的一堆。
她越过周朕肩膀，看向另一堆，周朕没见过这样的人，丧尸已经到身后了，还在计较有没有吃亏。
过了几秒。
“行了。”她清点完，满意地打开袋子，眼神示意周朕把东西放进去。
之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她把提手套过脖子，两手从里面伸出来，把购物袋往后一扔，购物袋就像双肩包一样挂在了背后。
她试了试松紧，觉得没问题，拍了拍车座，提脚就走，对于他这个露水合作人，一个眼神也不给。
山坡上陆续有丧尸滚下来，数量越来越多。
形势严峻，周朕快步捡起东西，背起包，跨上车扭动引擎。
“喂，教健身游泳的。”
周朕应声看去，她人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背后的玉米林齐刷刷地排好，像在给她撑腰。
她豪气地踢开地上的树枝，露出底下圆溜溜的玉米，下巴一扬，说：“这堆是你的。”
周朕看着她插在腰上的手，笑了：“谢了。”
她一甩辫子，转身拨开玉米地，像蛇溜进了山岗。
周朕发动车，忽然想起问她：“喂，你叫什么？”
玉米地里的声音越来越小，依稀听她说了句：“反正不叫小姐！”
还挺记仇！
周朕无奈地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卯足火力往小路上开。
身后的丧尸像溪流一样汇集过来，山坡上还有源源不断滚下来的，渐渐汇成一条移动的丧尸河，不知流向哪里。
.
“病毒在东南地区大规模爆发，华南、华中、华北、东三省疫情也呈井喷式扩散，专家否认了这是埃博拉的变种病毒，不过已经确认了这种病毒属于逆转率病毒，病毒体通过自己RNA编写成DNA并永久插入宿主基因序列，影响皮层向海马和纹状体的投射，通过篡改宿主记忆，给以某种指令行为……”
“随着疫情的不可控，当局决定，关闭机场和铁路，请所有居民待在自己家里，若发现自己身边有疑似的病人请拨打派出所电话……”
“我们跟负责押送疫苗的两只部队失去联络，在失联之前，部队曾经遭受大批丧尸围攻，如果情况属实，一旦部队中有人感染，病毒就会急速传播，新感染的丧尸战斗力极强，尤其是军人……”
“队长，前面的丧尸在开party，坦克都碾不过去，电台通信也中断了，怎么办周队，子弹抵御不了多久，数量太他娘的多了。”
“队长，你带着疫苗往西南走，跟部队汇合，看到那座桥没有，你一走，我就董存瑞炸桥，让以后的小学课本记录下我光辉的一笔，你赶紧走啊，做英雄要趁早，不然我就要尸变了……”
绝望之际，空中飞过一架直升机，周朕大声呼喊，飞机轻盈地从□□的城市上空略过，身后突然“蹦”一声，气浪将周朕掀翻，石桥崩塌只截断了身后的丧尸，爆炸的动静将这岸的丧尸引来，缺腿缺脚地仍然追逐着周朕，眼看越来越近。
疾走的脚突然蹬空，周朕猛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周遭漆黑一片，只有头顶的岩石散发着坚硬的白光，他才想起来，甩脱丧尸之后，在近郊一座假山上搭了窝。
恢复清醒，周朕第一时间就想去确认疫苗的情况，刚坐起身，就听到身后有动静。
周朕一跃而起，扑到、反剪、最后刀刃抵上喉管。
奇怪的是，手下的人并没有挣扎的动静，周朕可以摸到他的骨架，瘦削，狭窄。
“咔。”
打燃火机，昏黄的火焰光下，是一个少年平静的脸，大概十二三的样子，脸上稚气未脱，眼里没有惊慌。
再看他手里拿的，是自己啃剩下的玉米核，周朕松开了手，问：“你饿了？”
少年没回答，低头啃着手里玉米，啃得很慢，直到把上面残渣啃完，他看了玉米核一眼，低头继续啃。
周朕翻开背包，打开一包饼干递过去，少年放下玉米，当周朕收回手，他又捡起玉米继续啃，吃东西的神态，不像是因为饥饿，更像是完成某种工作，很郑重。
种种表现都不像正常人，周朕猜不准他的来历，只好又试探性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还是没回答。
随后周朕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校服，胸口有“奉阳市第四中学”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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