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少年
只聊了几句,王意就察觉了,这位张助理,是一点也不知内情的。
此刻他虽笑着,但眼底已经有些不耐烦。
“王教授,”张与笑道,“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返回苏小姐身边了,实在是苏小姐如今离不得人……您若有什么要求,也不妨提出来,我们万安集团一定尽全力满足。”
“哪里。”王意应付的笑了笑。
他叹了口气:“不打扰张助理了,我一会就过去。”
“那就先告辞了。”
张与松了口气,连一刻也不想多呆,匆忙的道过别,又嘱咐一句:“王教授,检查还是越快越好。我们非常担心苏小姐的身体状况。”
便匆匆的朝苏沫等人的方向追去。
王意瞧着他那急切的背影,总觉得这位张助理,对那位苏沫小姐,也太热情了一些……已经有点超越职责范围了。
不过想到那位女孩的模样,他又释然了。
长得如此美丽,王意初见之下,也是吃惊了的。
一是为她的相貌。
二却是因为这位苏小姐……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了,若非看过病例,光看外表,王意会以为她是哪个高中的学生。
面容倒是其次,但无论怎么看,她的体态、骨骼……都仿佛是十五、六岁的少女,简直像是时光定格了一样。
他在原地又站了一会,才叹着气,打算返回诊室,却不防身后一声呼唤:“是王教授吗?”
王意转过头,便见廊架垂下的藤蔓被拨开,一名青年迎着他,从小道走了过来。
他有些讶然:“你是……”
“您好,王教授,”青年对他笑道,“在下盛权镜,早就听说过您在脑内科上的成就,一直想找机会拜见您,没想到您会来绿森。”
“……”
王意瞠目结舌。
盛权镜?!
这名字真是如雷贯耳,王意也听过许多次——在财经栏目里。
据他所知,这位镜先生,可是商界名人,几年前才从美国藤校毕业归国,但在求学期间,就通过股市,累积了巨量的资金。
回国后,迄今为止,他已经策划并实行了数起赫赫有名的并购案。据说他的个人财力,已经超过许多老牌集团。
若顾氏是在华中几省有影响力的当地财阀,盛权镜就是如万安集团那样,能与国际资本逐流的巨鳄。
可谓是极富传奇色彩了。
没想到会在小小的绿森疗养院遇到。
“您就是……”他不知不觉的用上了敬称,“镜先生?”
“王教授不必如此客气。”盛权镜微笑道,“您是长辈,叫我的名字就好。”
“哪里哪里,”王意连忙道,“镜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盛权镜笑道,他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语气平静的,“听闻您就是苏小姐的主治医生,我对苏小姐的健康十分关切。”
“所以,”青年笑容温和,说的话却让王意发寒,“等您做完检查,请将结果也交予我过目。”
王意微张着嘴,半晌没回神。
他简直要被盛权镜一番话给砸懵。
他怎么也没想到,盛权镜一开口,提起的就是他如今那位神秘的病患,并毫不遮掩的索要病例!
一时间,王意的心中充斥着荒谬感,那一串医疗机构,顾氏、万安集团……现在又多添了个镜先生,都对他的临时病患——苏沫,表现出了异常的关切!
他到底是接了个什么烫手山芋啊。
但他作为医生,不管是出于职业道德,还是那两份令他浑身发寒的病例,他都该对那位苏小姐的状况守口如瓶。
“镜先生,”王意勉强维持着语速,也顾不上疑惑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王意招呼也不想打,边夹着资料本,匆匆的绕过了青年。
他走得极快,就像后面有谁要追着他咬一样。
盛权镜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只见中年人迅速远去的背影。盛权镜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他一言不发,又拨开藤蔓,沿着小径慢慢回返了。
他穿过回廊,路上偶尔遇到医护人员,盛权镜都会报以微笑。
就这样一路前行,直到停在一栋独立的复合式建筑面前。
盛权镜推门而入,瞬间嘈杂扑面而来。宽敞的病房中,挤了十几个人,有随他一起来的助理们,也有绿森的护理。
病房中央,老者已经躺下,孙冼挤在他身边,仍在努力的:“爷爷、爷爷。”
试图引发奇迹,唤醒老者。
见他进门,孙冼从床边起身:“镜哥,你去哪了。”
“在附近转了转。”
盛权镜笑了笑,走上前去,助理让开了位置,青年弯下腰,为老者掖了被角。
旁边站着的是绿森的疗养医师,他一脸喜色,汇报道:“镜先生,我们刚才为孙老先生做了初步的检查,发现他的脑波比之前活跃了数个指数,有明显的好转趋势。”
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们还没能确定原因是什么。”
“辛苦您了。”盛权镜颔首。
“镜哥,”少年接腔,“这可真是太好了,爷爷居然好转了。”
“哎,”他无奈的道,“爷爷年轻时被流弹击中过脑子,当时条件艰苦,有一块弹片,一直都没取出来……就是因为这个,这几年爷爷才会越来越痴。”
盛权镜没有说话。
他看着病床上的老者,一串口水正淌下他的嘴角,一旁的助理十分熟练的擦去,显然已是见惯不怪。
这位孙老先生,其实是他的外祖,本名孙章泽,盛权镜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孙章泽的一生,可谓波澜壮阔,孙氏在前朝时就下南洋经商,孙章泽作为华裔,在外国出生,百年前国难之时,他在南洋建立起华侨救乡同盟会,出钱出力,亲自拉扯起一条商线,通过东南亚几国,辗转为内陆输入物资。
他在炮火中蹚过,等战争结束,东南亚掀起排华巨幕,孙章泽又组建起地下游击队,亲上战场。
盛权镜还记得,他六岁之前,是在这位外祖身边生活,见过孙章泽橱柜中那一排又一排的军勋,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组织。
就是这样一位幕后雄主,老来变成这幅样子,毫无尊严的躺在床上,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彻底痴傻之前,唯一的心愿,居然是落叶归根。
这就是时间之威。
古往今来,多少有权势之人,渴望百病不侵、延年益寿。
甚至青春永在,长生不死——
盛权镜心中轻叹。
“既然开始好转,那就会越来越好的。”
他轻拍少年的头,安慰道。
“哎,”孙冼托着腮,“镜哥,你说爷爷的情况突然变好,会不会跟那个女孩有关系啊?”
刚说完,他就自己笑了起来,显然觉得这猜测毫无根据。
“这也不一定。”
医师插嘴道:“孙老先生是脑部出了问题,人脑目前还是医学领域最神秘的部位,据说有些人的脑波非常特殊,能够影响其他个体……”
“随口说说而已,”孙冼不太高兴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还较真上了。”
“镜哥,”他又去寻求青年的附和,“你也觉得这说法离谱吧……镜哥?”
盛权镜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对少年道:“阿冼,起来吧。给医生们让个位置。”
“镜哥,”少年有点慌张,“我就随便说说啊,你可千万别上心了……”
叩叩。
两声轻敲,打断了少年的话,病房的门被推开,一名助理探身入内,目光环视一圈,便定在盛权镜身上。
“先生,”他轻声道,“有些情况,请您出来一下。”
青年本欲安抚少年的话便咽了回去,盛权镜转过身:“怎么了?”
“在这边。”
助理低声道。
盛权镜踏出房门,将门掩好,随着助理往回廊拐角处走去,顿时,一行人出现在他的视线。
只看了一眼,盛权镜就明白为何助理会将他叫出门。
他有些惊奇的望着那行人,轻声的:“……万安集团?”
“是,”助理在他身侧小声汇报,“按照您的指示,我们一直关注着蒙栋……就是,那位苏小姐所在的病房。于是就看见了这群人,正要过去。”
沿着回廊而来的人流,少说也是二十几人,都穿着制服,盛权镜之所以认出是万安集团的人,是因为被人流簇拥在中央的——楼湛。
“万安集团的总裁,”他自言自语,“亲自来了?”
忽然之间,队列停了下来。
过了几秒,人群中踱出一人,拄着手杖,慢慢朝右侧而来。
他一改变方向,剩下的几十人也都随之跟上,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都朝壬栋,既盛权镜等人所在的位置而来。
盛权镜站着没动,看着人群慢慢接近,最终,在约三米开外,停了下来。
手杖在地面上敲出沉闷的一击,接着:“盛权镜?”
“是楼总啊,”盛权镜微笑着,“久仰久仰。”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楼湛。
“好说,”楼湛不冷不热的道,“我也对镜先生的大名也略有耳闻。”
盛权镜余光瞥了队列一眼,只见一行人手中都各自拿着东西,大包小包,都是生活物品。而楼湛本人虽然怀里没搂着个包,但显然是为了送东西才专门跑这一趟的。
他心中有了定论,便微笑道:“楼总是来探望苏小姐的吗。”
“这可真是,”他感叹道,“先前还在奇怪,为何苏小姐是由您的助理安排入院,没想到您本人这么快就到了。”
事实上,距离苏沫与楼湛分别,也不过刚过去四十分钟。
“镜先生,”楼湛没什么表情,“你对别人的私事,如此好奇吗。”
“怎么会,”盛权镜好像是没听出楼湛话语中的冷意,依然微笑道,“既然在绿森碰到,也是有缘,况且苏小姐如此美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我也不能免俗。”
一边说着,他观察着楼湛,见他的表情仍是平静的样子。
却听一道声音:“怎么能这样说呢。”
接着人群散开,三、五名与万安集团等人衣着迥异的人,引着一名混血少年,走上前来。
若是苏沫在此,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名少年,就是在礼堂中,让她无端惊惧、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人。
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脱掉了被酒水污染的制服,转而穿上了一套异常华贵、宛如宫廷礼服般的衣服。甚至还披着一件遮住了半个身体的小斗篷。
这幅打扮是如此的奇异,与周围等人截然不同,但少年穿着它,却神情自然,仿佛经常穿类似的衣服,反而是现代社会习以为常的装束,才是他不常穿着的。
少年越过楼湛,在盛权镜面前停下,婉转的叹了口气。
“哎……”
他注视着盛权镜,好像在看令人惋惜的悲剧,语气幽幽的:“你就是盛权镜呀?我听说过你呢,被哈曼顿区赶了出来的掮客。怎么……终于还是在美洲混不下去,像条丧家犬一样,灰溜溜的回内陆了吗。”
“像你这样的人,”少年的笑容柔和,“也配说,与姐姐‘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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