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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我的心思慕你


  于是,这天夜里,傅洐就在荣扶桑的寡淡无声之中彻彻底底地喝醉了。

  他俊美的五官上染满了深浓的霞色,整个人的气场忽然间变得平和起来,他极自然地将头靠在荣扶桑的肩上,双眸微阖,脸上落下两片蝶翼阴影。

  他清醒的时候,荣扶桑还能对他不假辞色。

  现在他突然醉得睡了过去,荣扶桑倒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她想了想抬手招来外面的侍应,说:“麻烦你叫一下楼下的林先生。”

  她的身体刚刚偏了偏,傅洐的脸就突然凑了上来,酒气浓郁的唇鼻近在咫尺,荣扶桑转头看着他,眼前浮现的却是他昨天对着她,那样粗暴又可怕的样子……

  心忽然就冷了下来,扶桑猛地站起身,可怜的傅先生就这样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林栋从楼下赶来,见傅洐竟然躺在底下,脸色一愣,随即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荣扶桑:“扶桑小姐,傅先生醉倒了你怎么也不知道扶一把啊?”

  荣扶桑轻轻别开双眼,说:“他醉了,你开车送他回去吧。”

  林栋摇头:“不行,我还是先送您回家吧。”

  “我……”荣扶桑刚要拒绝,却听到林栋又道:“荣小姐,我下去开车,您能替我先照看一会儿傅先生吗?”

  他说完,居然直接走出了包间。

  “……”荣扶桑无奈,转眸看了眼地上的傅洐,最后还是走了过去,先整个人扶在他背上,然后双臂收紧,用力将他给抬着站了起来。

  她娇软浅香的身体轻贴着男人的背脊,傅洐双眸微颤,看似深醉的脸上泛起了几缕隐忍。

  然而荣扶桑浑然不察。她用肩膀扛着他的手臂,扶着傅洐坐了电梯下了楼。

  一路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傅洐的脸总会不小心地藏进她沁凉的脖颈之间,唇贴着她的肌肤,气息悠长轻缓,仿佛一阵风似地,莫名搅乱了荣扶桑原本还格外坚决的心绪。

  好不容易将他挪进了车子里,荣扶桑无声地叹了口气,正准备关车门坐到前面去,却听到林栋又道:“荣小姐,前面位子窄,您还是坐在后面宽敞一些。”

  “傅先生都已经醉成这样了,您还担心他会对你怎么样吗?”

  后排座位上,傅洐沉静的脸上泛起几缕几不可查的笑意。

  他悠然笃定地闭着双眼,心想:或许,该考虑给林栋涨一涨薪资,以奖励他今天的表现。

  车子停在荣宅门口的时候,荣扶桑正准备开门下车,男人微凉却宽厚的手掌忽然就握住了她的腕子。

  一阵寒凉入骨的夜风恰在这时吹拂在她的脸上。

  男人低沉沉的声音轻响在她的身后:“跟我回家?”

  荣扶桑直接无声地挣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凛冽的夜风之中。

  而傅洐眸色沉沉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终是没有再继续追上去。

  清冷衿贵如傅洐,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今晚这样的地步,其实已经是磨尽了他自己身上所有的骄傲与自尊。

  哪怕他心中已然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

  那一晚之后,荣扶桑和傅洐足足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再见过面。

  原本订好的正月十五日的订婚宴,也仿若是一场模糊又遥远的梦,鸿雁飞过,转眼都一一成了空。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着,洪之帆已经为扶桑联系好了美国那边的医院和手术时间,只等着荣扶桑的签证下来,便可以启程。

  荣扶桑每天都将自己的行程排的很满,满到她完全没有任何的空隙去回忆她与傅洐这数月来发生的所有的一切细枝末节。

  白昼与黑夜无声交替,荣宅的春景慢慢又绚烂美丽了起来。

  3月初的第一天,荣扶桑正闷在卧室里准备着所有与荣玉澜手术相关的资料,岳女士就敲门走了进来。

  “扶桑,姜远刚巧有事出门了,你能送我去趟教堂吗?今天是周日。”

  “好的。”

  一路上,岳女士好几次用余光瞥向荣扶桑,忽然问她道:“你最近与傅洐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没什么,只是大家都忙罢了。”

  “是吗?”岳女士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身上的精致外套:“扶桑,奶奶是过来人。一个男人若是心中有你,哪怕他再忙,也总会找到来陪伴你的时间。”

  荣扶桑专心地驾着车。

  她们去了岳女士平日里常去的那间教堂。

  荣扶桑陪着岳女士走进去,初初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十字架下,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薄毛衣,背脊挺拔地弹着钢琴的傅臣熙。

  悠扬的钢琴声在高远而气氛庄重的教堂里地轻响着。

  耳畔,是那些信徒们低沉而整齐的吟唱声:“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荣扶桑坐在岳女士的身旁,心不在焉地听着。

  大约,自从经历过傅洐之后,所有的男欢女爱在她眼里一时间都丧失了吸引力。

  她并不清楚傅臣熙此时此刻的出现究竟是有心或是无意,她都不感兴趣。

  她一点都不想跟任何的傅家人再扯上关系。

  荣扶桑耐着性子在教堂里陪着岳女士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离开。

  三月初春,阳光已然有了美好而缱绻的姿态。

  海棠花在艳阳下轻柔摇曳,浅塘泥边,那一片片的柳树渐渐青过又绿。

  荣扶桑站在教堂门口有些出神地望着眼前的这一连串目不暇接的美景,心里想着,这样美的时光,我该是要笑一笑的啊……

  偏偏难。

  欢声笑语,佳期如梦,似已是前世过往如梦若烟。

  她迈步心不在焉地步子准备离开。

  却不料脚下竟是几个不高不低的台阶,眼看着她就要一脚踩空,却被人及时地拉了一把,直接将她拽进了怀里。

  扶桑的双唇刚巧抵在傅臣熙那一小片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动脉处。

  她清甜的气息大约是这座里最微醺醉人的三月春风,就这样悠悠然然地吹进了傅臣熙的鼻间。

  傅臣熙将扶桑轻揽在怀中,许久都舍不得将她松开。

  一直到荣扶桑有些气恼地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他才放开了她,双眸深凝她日光下若花似梦的容颜,言不由衷地轻声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荣扶桑摇摇头:“刚才谢谢你,我可以先走了吗?”

  “你打算将你奶奶一个人扔在这里?”

  荣扶桑抬眸看向他,言辞犀利:“那么你呢?你不是来为这些老人们免费弹琴的吗?”

  傅臣熙微笑:“醉翁之意罢了。”

  扶桑眯眸看他:“你一早知道我会来?”

  “是,你奶奶似乎很喜欢我。”傅臣熙将双手轻插在裤袋之中,望着荣扶桑眸光濯濯:“比起傅洐,她似乎更满意我。”

  荣扶桑淡淡勾唇:“我奶奶学识渊博,有温雅端庄,若是年轻个三十岁,倒是挺适合你的。”

  傅臣熙微愣了一下,随即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之后,便扶额抖肩轻笑了起来:“你倒真是什么都敢说。”

  他说着,忽然又道:“你似乎还欠我一顿饭。”

  “……”荣扶桑想了想,道:“那等我奶奶做完礼拜,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驱车前往FUSOU。

  谁知道车子行至一半,岳女士就说有些头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傅臣熙道:“你若是不介意,不如去我家里吃顿便饭,如何?”

  傅臣熙自然是一口答应。

  回到荣宅,傅臣熙陪着岳女士在前厅里聊了一会儿天,姜远在厨房里准备午餐,荣扶桑则直接去了后院。

  空气清澈,天边暖阳温暖而和煦,院子里却有参天般高大的无花果树。荣扶桑用一旁浇花的水洗了手,便套上手套开始整理一旁的玫瑰园。

  傅臣熙走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她一身素雅的天蓝色,静立于满园花开荼蘼又略显绿意过盛的景色之中。

  一头栗色的半长卷发刚刚能够到她瘦削的肩膀,发鬓处别着一朵浅得近乎泛白的粉色小花。

  天地之间,飞尘如花似烟。

  傅臣熙远远地望着她。

  那张美丽的脸容上,有明媚的光线折射,令人会情不自禁地联想起一些美好的景致与画面。

  她置身其中,本身也是会令旁人见了动心疼惜的美好之人。

  身后有人,荣扶桑知道。

  但她此刻心中掩藏了几分烦乱,并没有心思去理会他,她只是想要找一些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情绪。

  傅臣熙站在她身后立了许久,一直到姜远走过来叫他们吃午餐,他才回神。

  转身离开院子的那一瞬,傅臣熙敏感地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硫磺气味。

  午后十二点多,所有的人都在餐厅里用餐,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有人将一个刚刚抽完的烟蒂悄无声息地扔进了荣家庭院里的那颗高大的无花果树。

  原本隐藏而密封的塑料瓶被烟渐渐燃破,里面的那些硫磺粉接触到充足的空气,又有火源在旁,不到几分钟就迅速燃烧了起来。

  岳女士被吓了一大跳,荣扶桑也有些诧异地望着窗外那渐渐燃起的浓烟,她正想要走过去看一看,就被站在她身旁的傅臣熙给制止了:“待在这里别出去,我去看看。”

  岳女士却闻到了那滚滚的浓烟顺着那高大的几乎参天的无花果树一点点地散发出刺鼻的焦味。

  “不!姜远!快,快出去灭火!那棵树不能毁,不能毁……”

  她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外面疾步走去。

  姜远连拦都拦不住。

  岳女士刚走出客厅,就被外面那阵浓烈呛人的浓烟给熏得头晕目眩,没过多久就昏厥在了地上。

  荣扶桑站在傅臣熙的身旁,冷静地吩咐姜远:“快叫救护车,送奶奶去医院,她大约是被烟熏到了。”

  没过多久,救护车就匆匆地将岳女士接走了。

  傅臣熙问荣扶桑:“你不跟着去吗?”

  荣扶桑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还欠你一顿饭,不是吗?”

  她带着傅臣熙去了家附近的一间西餐厅。

  点完餐坐着等待的时候,她慢条斯理地喝着柠檬水,隔着玻璃,望着窗外的春色,心想:或许,她也是时候该换一种方式生活了。

  就算从此不再倚靠傅洐,就算岳女士的心机太深,可她也并不是完全柔弱无用的小白兔。

  桌上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已经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她拿起,电话那头是傅洐略显焦虑的声音:“荣扶桑,你现在在哪里?”

  扶桑直接挂断了电话。

  对面,傅臣熙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地仔细打量着。

  半晌后,他看着荣扶桑忽然就轻声笑了出来:“荣小姐,把我利用完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解释!”

  荣扶桑撑着下巴,姿态闲散地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黛眉深深:“你可以自行想象。”

  傅臣熙仔细地凝着她许久,然后便发现,在荣扶桑那如画一般娟秀精致的五官之中,他似乎是最爱她那双绯色的唇。

  红却不艳,韵又不俗,像画匠笔下悉心勾勒过的一朵泉中珠漾。

  比她那双秘境般的大眼更具吸引人。

  比如,这一刻,她平静地望着他,朱唇微抿轻启:“你想吃什么可以随便点。我说过,今天要请你吃晚饭。”

  荣扶桑就是这样的本事。她在利用了傅臣熙之后,却又能轻易地消除他所有的不悦与怀疑。

  傅臣熙眼中原本的那一点点的疑惑与不解就这样一点点化成了空气中的一抹晚风。

  “你这是在对付你的奶奶,还是只是想要给她一个警告?”

  荣扶桑垂眸沉默,她并不想要回答傅臣熙的问题。

  其实,她的心思很简单。

  所有原该属于她的,她都不愿再失去;所有想要算计她利用她的,她也不会再退让忍耐。

  而最重要的是,傅洐此刻一定听说了荣家的事,他一定以为她陪着岳女士去了医院。

  而其实,她在与傅臣熙吃完这顿午餐之后,就会直奔机场,前往纽约。

  窗外,三月的风轻柔的吹,原本透明的春色被染成了温暖的色调。

  一招连消带打,她不仅无声地警告了岳女士,又顺带着摆脱了傅洐这一个星期以来对她几乎从未松懈过的跟踪。

  他以为,他这样一时的隐忍退让,自以为是的道歉与温柔,她就会原谅他那一日对她所做的一切混账的事?

  荣扶桑忽然就抿唇浅笑了起来,宛若昙花初开,绯色的唇在水色空气之中缓缓微扬,唇边漾着两朵酒窝。

  哪怕此刻的荣扶桑,笑容早已经不再纯粹温暖,却美得令人完全舍不得挪开视线。

  傅臣熙在她那极难得展现的一抹笑容中,彻彻底底地败下阵来,丢失了他所有的阵地与骄傲。

  为了她的那一抹荡气回肠的笑,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倾尽所有。

  终其一生,将所有的时光都投掷在她荣扶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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