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妈，我今天开车回家了。”
“啧，你还知道回家啊？”
“你把食材准备好，我下厨，赔罪。”
“可不敢劳烦你苏大少爷。今儿回来，是休寒假，回家过年吧？”
“怎么？你琢磨着安排‘几场戏’等我？”
“谁愿意给你安排？这不等着你带回来吗？”
“……”略一思索，“人没有，猫算吗？”
“……那只被你用‘金屋’藏着的小妖精？”一顿，“行吧。看照片挺乖的。”
……
苏夜挂掉电话，语气玩味地对怀里的猫说：“走了，小妖精。”
“……”“小妖精”却连尾巴都不敢晃一下，僵硬地呈现出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它的男主人才没有这么……这么轻佻!
一月下旬，各大高校陆续放假。苏夜也收拾着，准备开车回A城休假过年，不紧不慢，赶上晚餐就行。提前给母亲报备一下，赶上刺探“军情”，其实也叫他母亲随口一问，这当儿子的便随口一答，拿猫敷衍，糊弄过去了。
“坐好，在路上保持安静。”苏夜把猫放在副驾驶座上，提醒它。
“喵!”白猫乖巧应答。
“系安全带吗？”苏夜逗它。
“……喵？”白猫扭头看他。
“逗你玩的。”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白猫正襟危坐在副驾驶座上，睁着眼眸，望着窗外，似乎被不断闪过的风景所吸引，却一脸从容淡定。
苏夜瞥它一眼，只觉得，那坐的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人。
苏夜到家时，怀里是一只猫。
秦倾开门迎接他，迎来一句，“妈，下午好，猫带回来了。”以及一声，“喵……”
“它在向我问好吗？”秦倾瞧着他怀里的白猫，杏眼狐脸，浑身雪白，一双蓝□□眼仿佛会说话。
“是的。请谅解一只猫匮乏的语言。”苏先生一本正经地回答她。
“那也比你乖。”秦倾白他一眼，“你就这样带它回来的？什么东西都没用？”
“不用怀疑，它是一只与众不同的猫。”苏先生很有底气地回答，“它很乖，也守规矩，妈你和它玩玩，我去洗澡换衣服。”他理所当然地把猫放在她怀里了。
白猫本想跟着他走，这下却只能僵硬地窝在男主人妈妈怀里，无声地盯着男主人，倒没做出任何动静。
“这是我妈，你也要听她的话。”苏夜对上它的目光，对它说。
“喵……”它回应他。
“欸，它能听懂你的话？还回应你？”秦倾讶异。
苏夜轻笑，“也许你该相信，它只会偶尔装作听不懂。”
“……”它明明几乎从来没有不听他的话……除了每次洗澡的时候。
不顾白猫“抗议的目光”，它的男主人已经头也不回地回房去了。
“小家伙，你真的这么乖吗？”秦倾抱着它在沙发里坐下，用温和的目光打量着这只被戏称为她儿子“金屋藏着的小妖精”的猫，长相的确讨喜，性情也温顺，还比较胆大，没因为陌生环境、陌生的她感到惊慌。
“……喵。”白猫迟疑地仰头冲她叫，叫声不高不低，悦耳动听。
“真乖!”秦倾一手抱着它，一手揉搓它的脑袋，手感很美妙。
白猫则用脑袋蹭着她的手心，乖巧地回应她的温柔。
“你怎么乖呀？难怪小夜这么宠你。”毕竟温顺乖巧的猫格外容易俘获人心。这不才一会儿，它就很得她的心了。
白猫放松下来，眯了眯眼睛。就这么接触一会儿，它已经感觉到男主人妈妈对它的善意，至少不讨厌它，这就够了，它便不用对她保持太多的警惕。
秦倾是一个被时光优待的女人。年轻时貌美如花，如今时光虽已飞逝，她却因为保养得当，心态年轻，让人一眼猜不出她的年龄，反而只会被她身上随年岁沉淀下来的知性优雅的韵味所吸引。
苏夜出来时，秦倾听到动静，回头对他说：“小夜，这猫好乖，通人性似的，难怪会被你带回去，还成了金屋藏着的小妖精。”她已经对这个梗念念不忘了。
白猫则趴在她腿上，揣着小手，望着他，动了动粉嫩的耳朵，一双圆溜溜的眸子转动着。
它的男主人身着休闲，却因面容俊秀、身长玉立，举手投足间都是漫不经心的帅气，但细细品味又有沉淀下来的温文尔雅，可不就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咳，男主人正在一步一步地向它和他的母亲走来……白猫在发呆。
这才半个小时，它就俘获他母亲的心了？不愧是他的猫。这样想着，微微一笑，苏夜已经走到她们身旁，伸手揉揉白猫的小脑袋，“嗯，是乖。但不是我带它回去，是它主动跟我走的。”
“喵……”白猫拉长了叫声。
“它害羞了。”他毫不客气地指出来。
“是吗？”秦倾揉着它的小脑袋，“小家伙，你还会害羞呀？”
“喵……”我不是……我没有……男主人你怎么这样啊？!白猫哀怨地看着他，无奈地摇晃着尾巴。
“我回来的时候给爸打了一个电话，爸说事情没解决，今晚还不能回来。”苏夜暂时放过它，聊起别的话题。
“我知道，他们那事有点复杂，不急。”秦倾点点头，“晚餐就我和你，少做点就行。对了，小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和陈妗去三亚了，过几天回来。”
秦倾好笑地睨了他一眼，“看看人家，想想你自己。”
“猫不是给你带回来了吗？”苏夜笑，又拿白猫来当挡箭牌。
白猫看着他，眨了一下无辜的眸子。
“和猫过一辈子呀？”秦倾白他一眼。
“不急。”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
“嗯。”苏夜点头，看了看腕表，“差不多可以炒菜了，妈你要吃什么？”
“嗯，炒个青椒牛肉、土豆丝，再弄个豆腐汤……另外你要吃什么自己看着做，各种食材都有，你的大餐也有哟……小家伙。”说着，她也不忘逗弄一下腿上的猫。
“喵～～～”白猫并不辜负她的期待，欣喜地回应她。
“咦，我真觉得它能听懂我们的话……你和它有缘啊。”秦倾越看它越喜爱，不住地夸赞。
“挺好的。”苏夜回答，“会说话就更好玩了。我去做菜。”
白猫目送他走进厨房……那可真遗憾，一只猫再怎么聪明伶俐，也不会说话。
“你也算深得他喜爱呀，小家伙……”秦倾轻声对猫说。
白猫扭头看她，晃了晃尾巴。男主人母亲说话的语气，惆怅得很，好像欣慰又无奈……？
白猫怎会明白，因为看到自己的儿子回家过年，别的没带，却把捡回来养了半年的猫带回来的母亲的讶然、好笑与惆怅。
如此难得一见的喜爱与慎重，却是对待一只猫，或许又只能是一只猫吧。
虽然每次“刺探军情”，她都摆出可有可无的态度随口一问，可每次都被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她这个当母亲的，又怎会丝毫没有想法？只因为她没给他一具健康的身体，她的儿子成了困兽，虽风华正茂，却只能困在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里，孑然一身，平静度日。
“妈。”
“欸，怎么了？”秦倾一副被从思绪里拉回现实的样子。
“天气冷，坐着发呆容易着凉，你该加件衣服。”苏夜微微挑眉。
“谁发呆了？”秦倾瞪他，起身，“我在逗猫呢。”
白猫识趣地从她腿上跳上地板。
“逗猫就是让它看着你发呆吗？”
秦倾哑然，聪明如她儿子，怎会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
白猫抬头看看她，再看看他，忍不住张嘴打了一个呵欠。谁知他又拿它来说事——“你不理它，让它看着你发呆，瞌睡都出来了。”
白猫顿时紧闭嘴巴，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漂亮的蓝色眼眸里雾气蒙蒙。
秦倾低头看它：“联合你的猫，欺负我这个老人家？”
“……喵？”白猫可谓是被殃及池鱼，百口莫辩，全都欺负它不会说话是吗？!它只好乖巧地蹭蹭她的腿，转头盯着自家男主人，其目光哀怨无奈，能不坑它吗？
“它在哄你，再看它的眼神，表示没和我沆瀣一气。”男主人慢悠悠地解说着，替它澄清。
“喵～喵～”白猫赶紧出声附和。
秦倾弯腰抱起它，神情是哭笑不得，“你这猫怎么回事儿……你养的，跟你一样了？成精了？古灵精怪得哪是一只猫啊？乖是真乖。”
“在称赞猫的同时，请别贬低你的儿子，妈。”苏夜提醒她，又说，“之后你就知道这猫有多与众不同。”
“喵!”白猫欣慰地叫一声。
“什么贬低，不是都把猫儿当女儿养吗？我拿它当半个女儿养不行？”
白猫：听不懂，我只是一只猫!
“那是我的猫，要听我的话。”苏夜说。辈分乱了不行。
白猫：还好我不用说话。
“可你要听我的话。”秦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母亲大人。”苏夜故意做了绅士标准行礼动作。
“哈哈，行了，别逗我了，做你的菜去。”秦倾一笑就忘了之前的忧虑，她的儿子就是会说话啊。
“打扰了，母亲大人。”再次行礼。
白猫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如此玩世不恭的模样，从未见过，可是……它好想冲上去冲他喵喵喵。
“你又听懂了？”苏夜返回厨房前，对它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没有……我不是。白猫扭头藏在秦倾怀里，只是尾巴在不住地轻颤，似乎象征一颗猫心蠢蠢欲动。
“哎呀，小家伙，你在害羞呀？”
它忘了，男主人的母亲也不是等闲之辈。
“小家伙，我回房拿件衣服，你自己玩。”秦倾把它放在地板上，“你这么乖，应该不会捣乱吧？”
“喵!”白猫毫不犹豫地回应她。
“好聪明的猫呀。”
白猫目送她离开后，调转目光，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温暖的家会有的样子。不过呢，对于它来说，男主人在的地方就是家，管它是大是小是好是坏。
古灵精怪的白猫小跑着，目不斜视地奔向男主人所在的厨房。刚到门口，就看见男主人正在挽袖口，露出漂亮有型的手臂，方便做菜。
而他察觉一旁的动静，侧头看过来，夕阳的余晖给这张本就俊秀迷人的脸染上几分柔和，又因瞥见是它，眉头一挑，眼里便多了几分玩味，俊秀之余又多出几分魅惑。上下唇微动，吐出一句，“看傻了？”
“……”白猫若无其事地看向案板上的肉，“……喵。”
再通人性的猫也是不会脸红的，所以，无所畏惧。它放慢了速度，向他走去，却不看他，始终望着散发着香气的肉。也许这叫一只猫的掩耳盗铃？
到了他脚边，它乖巧地坐下，尾巴在身后轻摇，这才抬头看他。
也就半年左右，这猫已经彻底融入他生活中了。在旁人看来微妙的事，发生在他们之间都是平常事。
“你的大餐最后做。”他说。
可事实上，每次都是做了自制猫饭才做他自己的餐食，猫怎么会不知道呢？
“喵……”白猫勉强配合地应了一声，才不会信他呢。
“一人一猫，过得不错呀。”已经披上外套的秦倾出现在厨房门口，调侃一句。
“没办法，都拿金屋藏小妖精了。”
“……”白猫又僵硬地保持一动不动，这梗成了被人紧拽不放的魔咒？
“猫和人有什么不同？”秦倾突然别有意味地问。
“显而易见。”都爱拿猫说事，苏先生已经习惯了。
“我看你这猫啊，被你花了时间与心思养着，格外听话，格外亲近你，人与人之间也不过如此吧？”
“你忘了本质的区别。”说这话的时候，他垂眼看了看脚边的猫。那猫好像没注意他们的对话，只是盯着案板。他说它选择性地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大概就是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它真能听懂所有的话，它会怎么想？一只猫，能怎么想？
“何必非要这么残忍。”秦倾叹气。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某些问题上固执得听不进任何劝告，但她能放任吗？这是她的儿子，这关系他的一生。
“我不认为这是残忍。”苏夜冷静地回答，也不绕弯子了，“正因为它只是一只猫，我好好养着便是，换成一个女人，这就不行了。”
“未尝不可。”秦倾却认真地反驳了他。
苏夜扭头看她，眼神难得蓄满无奈，“妈……”
“养一个你喜欢的傻白甜的姑娘挺好啊……别说，就跟你养这猫似的……”
“行了。别再异想天开了。”苏夜打断她。
“这是一个思路，存在可行性。”秦倾却很认真地解释，“世界这么大，总有一个女人适合你，只要你愿意走出第一步。”一顿，自己点头，“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我又再年轻二十多岁，我一定追你……”
“……喵？”我听到了什么？
“……”苏夜硬生生地成了无言以对，缓过来后，“那只会逼我成为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臭小子，嫌弃你妈是吧？”
“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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