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晨，寂静的屋里，白猫正在喝水，听到房间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它停止喝水，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快步跑回房间。
苏夜被吵醒了，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坐起来，按亮台灯，接电话。
“谁？”
“你哥们!兄弟，江湖救急!”
苏夜皱起眉头，将手机远离耳边。那人过于响亮的声音，让蹲坐在床边的白猫也能听见。
“好好说话。”
“之前我无法理解你为何死心塌地地养那只猫，现在我无法理解为何我沦落到和一只猫争女人!”
“世界上怎么有猫这种祸害!”
“傻X。”拥有“隐藏猫奴属性”的苏先生代表广大爱猫人士忍无可忍地回应他。
“兄弟!等着!我给送你惊……”
苏夜挂掉电话，揉了揉额头，看了一眼蹲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白猫，“你起那么早做什么？”说完，人往被子里一滑，只露出一颗头发凌乱的脑袋。
白猫眨了眨眼睛，他在迁怒吗？它明明没有吵到他。它想了想，跳上床，踩上被子，刚走一步就不敢走第二步了，也许它不该“迎难而上”。
好在他没有动静。
它原地蹲坐，开始耐心地等。等啊等，等到它认为比较安全时，它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只看到一头凌乱的短发，它觉得爪子很痒，想挠……再三犹豫后，它终于伸出了“魔爪”……
被子忽然被拉开，他的眼眸幽深发亮，神情是似笑非笑，“你在做什么？”
伸到半空中无处安放的爪子昭示它没能实现的不良居心，又颤了颤，它将爪子移到一旁，拍了拍柔软的被子。
“在表演做、贼、心、虚？”他饶有兴味地解说。
白猫不敢动，只是不自然地轻摇着尾巴 。
他盯着它看了几秒，“过来。”
白猫迅速钻进他臂弯里，小脑袋蹭着他的下巴，低声叫，“喵……”
苏夜一拉被子盖住它，“睡觉。”
过了好一会儿，白猫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呼吸新鲜空气，换成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又蹭了蹭他的下巴，心满意足后，闭上眼睛。
一个小时后，反复响起的手机铃声再次吵醒一人一猫。
“兄弟!开门!”
苏夜认为自己应该是在噩梦里，“等着。”将手机一扔，抱着白猫继续睡。
白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转动一圈，又紧贴着男主人闭上了眼睛。
“喵……喵……”
“再叫把你煮了吃掉!”
门外，走廊里，因为一句“等着”，林澈和宠物袋里的猫大眼瞪小眼。
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苏夜起床，刷牙洗脸换衣服，回头就对白猫说：“可能要来一只猫。”
白猫又在喝水，尾巴一拍地板，耳朵动了动，“……喵？”这才几个月，你在外面就有别的猫了？
“应该在门外了。”
白猫踩着优雅的步伐来到他面前，抬起一只爪子，拍了拍他的脚——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想说什么？”
“……喵？”我能说什么？
几个月下来，苏夜非常信任他随手捡回来的猫的理解能力。他认为，它以前应该有被专门训练过，才能如此有灵性。
他偶尔会在朋友圈里发白猫的相片，一堆人点赞，有人调侃：“没想到苏先生还是单身，却养了猫，整天围着猫转啊。”
有人说：“苏先生是不是觉悟了？养女朋友不如养猫？”
偶尔有几个爱猫的朋友来他家看猫，以林澈女友陈妗为典型，抱着白猫爱不释手，走时也意犹未尽，回去了还感慨，“我也要养一只狮子猫!乖巧得不像猫主子!”
苏夜说，当然，我是主子。
林澈说，阿妗，需要我把他的猫偷回来吗？
那时候林澈哪知，如果真把白猫偷回去了，他就更难“抢回”自己女友了。
“很遗憾你不会说话。”苏夜惋惜地揉揉它的小脑袋，捏捏粉嫩的小耳朵，又自我批评，“我好像是有点苛求完美。”
白猫也只能遗憾地动动耳朵，动动脑袋，蹭蹭他的手。所以……有别的猫要来和它争宠了吗……难道它会说话？
然而事实是那猫因为和人争宠失败，被迫流放到苏夜这里几天。
苏夜这才走过去开门，一个可怜男人蹲在地上，宠物袋里传来嘶哑的猫叫。
“你对它做了什么？”苏夜瞥了一眼在宠物袋里瑟缩成一团的布偶猫。
“……你该问它对我做了什么？”林澈把伤痕累累的手臂伸给他看。
苏夜回头就对白猫说：“惊蛰，有猫替你制裁他了。”
“喵～～”白猫欢快地回答他。
“……狼狈为奸!”林澈恶狠狠地说，越过他进屋。
白猫警惕地看着他。他们之间本就有“摔它之仇”，这会儿他又送来一个“不速之客”，它很不欢迎。
“看什么看？把你也装进去!”林澈扬扬手中的宠物袋吓它。
“嘶……”白猫弓起身子，摆出不友好的姿态。
“惊蛰。”苏夜喊它一声。
它只好放松，走到他脚边。
“让你叫!叫破喉咙，叫不出来了吧？”林澈凶神恶煞地嘲讽着布偶猫，一边打开宠物袋放它出来。
“喵……”那猫迅速钻出袋子，在地板上走了几步，不安地叫。
“陈妗的猫？”苏夜问。
“废话。”林澈没好气地回答他，“老子忍了这么久，忍、不、下、去、了!”最后几个字被他咬牙切齿地吐出来。
“它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你叫什么名字？”林澈问他的猫。
“……喵……喵。”布偶猫怕他，后退几步。
“怂猫!”林澈骂它，扭头对苏夜说，“叫小七，陈妗养的第七只宠物，纪念一下。”
“养几天？”
“我送给你？”林澈眼冒精光，迫不及待地说。
“喵!”白猫表示，请不要忽略我的存在。
“咦？抗议吗？你真能听懂人话？”林澈叹气，“如果这猫像你这白猫，我也不会这么委曲求全了。”
“你很有心得。”
“岂止心得，你试过在床上正激烈时，一只猫跳上来非要往你和你女人之间钻……人都萎了吗？”林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苏夜：我不认识这人。
白猫：人才啊。
小七：神经病!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做什么!
“没关好门。”缓了一会儿，苏夜冷静地指出来。
“□□上头根本不会注意关门这种事，即使想到要关门，也别想和它比速度，没门。”
“你的身手……”
“它是猫!时刻注意和你抢老婆的猫!走哪儿跟哪儿的猫!老子早想弄死它了!”林澈的火气顿时上头。
“你随意。”苏夜转身。又不是他家的猫，拦也拦不住，不如回房间补眠。
白猫看看他，看看猫，看看林澈，好像这猫对它的威胁不大，男主人对它没兴趣……开心!它欢快地叫一声，跟上男主人。
“我艹，我真弄死它，陈妗也得弄死我!”
“这不挺好？”苏夜回头，垂眼看自己的猫，“开心吗？”
“喵～～～”开心!
“……”林澈的大脑运转着，陈妗勉强答应让他把猫送到苏夜这边养几天，昨晚他把猫关浴室，连哄带拉地把她弄进房间，折腾一夜，天没大亮，他就火急火燎地把猫送过来。等她醒了，反悔了，他就没戏了。
“好兄弟!我的终身大事全靠你了!”
“砰”，大门轰然关上，走廊里是叮咚叮咚远去的声响。
“喵……喵……”小七又被吓得止不住地惊叫。
苏夜只好走过去看它，“小七。”
毕竟是养猫的男人，温和，识猫性，小七没那么怕他，只是不敢接近他。他靠近一步，它就后退一步，因为一旁虎视眈眈的白猫。
苏夜意识到症结所在，转头对白猫说：“你吓到它了。”
白猫委屈地冲他“喵”。它也是一个“乖宝宝”，或者说是他口中的“怂猫”，明明就在原地一动不动，又没叫，不过就是散发无形的威压嘛……这样也能怪它？只能怪这猫比它还怂吧？
话虽如此，懂事的白猫还是识趣地后退一段距离，听到他毫不意外地夸它一句“真乖”，眼睁睁地看着他温和地哄弄着，就把小七抱起来了。
如果猫能叹气就好了，可它只能仰望着，默默地看着他们，一只猫的玻璃心也快碎了。
“你也挺乖的。”苏夜抚摸着在他怀里不再哀叫的小七，夸它。
小七是一只海豹双色布偶猫，全身以白色长毛为主，小脑袋以及长尾巴为咖啡色，脸上戴着“面具”，眼睛是如深海般的幽蓝。
小七作为一只有“仙女猫”之称的布偶猫，性情温和亲人，深得女主人的欢心，本不应该如之前般失礼，只因它有一个“视它如夺妻仇人”的神经病男主人。
小七一嗅到男主人的气息便如临大敌，因为无论它怎么试图亲近他，也拉不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它只好躲着他，一躲就躲到女主人身边，而男主人看它的目光更加锐利。于是“争宠之战”愈演愈烈，它越怕他，越离不开女主人；它越离不开女主人，男主人就越“恨”它。因而，它被迫流放了。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神经病似的男主人居然有一个温和爱猫的朋友!虽然这里有一只虎视眈眈的猫，这个男人是这只猫的男主人，可小七在他怀里还是很安心，试探性地动来动去，试探性地蹭蹭他，而他没有拒绝。这让它逐渐放松下来，以至于本就身心俱疲的它逐渐地磕下眼皮。
白猫看了一会儿，扭头回了猫窝。
白猫：难受，想哭。
苏夜看见怀里的猫有睡觉的迹象，好笑，他是不是逐渐成了一个“合格的猫奴”？
“惊蛰？”他这才看白猫的动静，原以为它还守在不远处，结果它早就悄无声息地回窝睡觉了。
白猫很喜欢小玩偶，把它们当作自己的“小伙伴”，平时把它们藏在猫窝里，没事就捞出几个来“陪它玩”，回猫窝睡觉时就把它们收拢在怀里，就像抱着玩偶睡觉的小女生。
此刻它也是。它用脑袋枕着小黄鸭，把其余玩偶收在怀里，爪子还抓着小老鼠，似乎陷入了熟睡，自然不能回应他。
猫爱睡似乎是天性之一，白猫当然并不例外，但它睡不睡觉多半取决于他在哪儿、他在做什么。如果他在做的事吸引它，允许它的靠近，它就蹲坐一旁或在他腿上好奇地看着；如果他在做自己的事，没空理它，也不希望它吵，它就靠着他睡觉；如果他主动逗弄它，只要不是困得不行，它都会热情地回应他。如果他不在，它就缩回猫窝，等他回来时，只要听见他的脚步声，就算睡得迷迷糊糊也会立刻爬起来奔向他。
没见过这么喜欢人的猫，准确地说，没见过这么喜欢他的猫。
苏夜把已经在他怀里睡得打呼的小七放进一旁的盒子里，小七动了动，调整成舒适的姿势继续睡觉。
苏夜回头看了看猫窝里的白猫，看它还是没动静，转身回房间。
屋里最后的动静是他关房间门的声响。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白猫才睁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客厅，伸出爪子挠了挠无辜的小老鼠，又探出头往右边望，它偶尔“临幸”的“别宫”——盒子，此刻被一只睡得正酣的布偶猫堂而皇之地霸占着。
“喵……”它把小老鼠收进怀里，抱着一堆小伙伴，委屈地低声哀叫——这才几个月，我就不是你唯一的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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