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几年，是丘南这个小地方的中学最辉煌的几年。
升学考试的时候，卢辰风那一届学生里面过了省实验分数线的达到了三十个，比往届多了将近一半。而卢辰风只考了四十多名，毕竟临阵磨枪，比不得别人知识全面基础扎实。但是由于他的体育特长，成绩只需达到省实验分数线的百分之六十。所以他这个成绩绰绰有余。
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当初叶粲之听了要笑掉大牙的话，如今竟真的被他实现了。
如今，叶粲之回想自己当初的态度，悟出自己那时的浅薄来。若是当时有人告诉她，你会考进全校前十，她铁定会认为那人有病。
可是现在，考个全校第一，她也不觉得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大约是因为“不可能”三个字卸掉了人不少担子，反正不可能，又何必徒劳努力呢？就这样，连尝试都不用尝试，就可以安心的不努力了。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卢辰风去了岚京后，这里......就真的只剩她自己了。
当叶粲之做完最后一门英语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梁伯。
被他提着的礼物塞了满怀的时候，叶粲之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收，左支右绌了半晌后，反应过来应该先请梁伯喝杯茶。
今天店里的生意格外忙，多是考试结束嗨翻了的学生。叶文靖看到梁伯有点惊讶，但是顾不上说话，只得做了几道拿手的菜先摆上他们的桌子。一直到很晚，店里的人才渐渐散去。
“梁叔，真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叶文靖走过来，语气中满是熟络，“自从沈叔的葬礼之后，三四年没见了，真没想到今天会看到你。”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叶粲之的爸爸。”梁伯笑着回答，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下。
两人不免长吁短叹了一阵。
因为交情不浅，叶文靖自然让女儿收下了礼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叶粲之迫不及待的拆开了包装。比较大的那一份是梁伯送的，里面是一双漂亮的粉色溜冰鞋，她将鞋子放好，转而拆开另外一份，那是一部手机。
而且是当下还不怎么普及的智能手机。
叶粲之愣了一下，拿出来摸索了几下开了机。
一个电话恰好拨进来。
她手足无措的看了一会儿，手忙脚乱的接听了。
“喂。”电话的那头，少年的声音低沉的流泻而出，在宁静的夜里无端地温柔。叶粲之的心跳突然不可遏制的加速起来。
“怎么不说话？”停了一会儿，少年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叶粲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不由得懊恼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笨嘴拙舌。
“终于肯出声了。”她听到那边轻笑了一声，随后又不满的抱怨，“梁伯真是的，我等的都快睡着了。”
慵懒的语调中，含着说不出的惬意放松。
“你在等什么？”叶粲之干巴巴的说。
她听到他绵长而平顺的呼吸声，沈轲沉默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说：“我已经六个月没见过你了。”
叶粲之轻轻的应了一声。
沈轲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听到那边清清淡淡的一声应，张了张嘴却没敢出声，轻轻的比了个口型：都不想我的吗。
可是我很想你，沈轲叹了一口气。
“你不会已经把我忘了吧。”最终，他只好轻轻的抱怨了一句。
“不会的。”叶粲之握着手机，语气渐渐自然下来，“我很想你们。”
要是把那个“们”去掉就好了，沈轲心想。
他似不经意间提起：“听说卢辰风考来岚京了。”
叶粲之眼神一暗，这里，真的只剩她自己了。
“我也会去的，你们要等着我。”
这一等，就等了两年。
叶粲之以相当漂亮的成绩考入了省实验，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她碰到了刘瑞。
这两年她们没有分到一个班，叶粲之早已淡忘了这号人。可是对于刘瑞来说，她却成了一座越不过去的高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叶粲之便一直是全校第一了。
她们起初的争执，变成了一个不值一提的笑话。刘瑞心中越不过这道坎，可是她却不得不服气。她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大到她连嫉妒之心都无法生出来，转而生出倾慕来。
自从卢辰风走后，叶粲之便是那个顶替他的神话。一中因为他们获得了短暂的辉煌，甚至许多年后，他们依然是这所学校里走出去的，最出色的学生。
“叶粲！”
听到有人叫她，叶粲之转过头去，一眼便看到万年老二梁何朝着她矜持的笑：“生日快乐！我很高兴和你考到了同一个高中，同学一场，我可以请你......”
他话音还未落，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清秀的小男生胡乱的塞给她一捧花，“叶学姐，我崇拜......不不，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人长得好看，学习又好，性格也好......”
青春年少时的喜欢真的是一件毫无道理的事情，考试过后的学生如同出笼的鸟儿，尤其是毕业生，想着高中又是新的环境，既然再无后顾之忧自然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一时间，叶粲之被团团围住，整个人焦头烂额起来。说的最多的两句话就是“谢谢”和“不好意思我还有约”。
沈轲他们在不良居等了叶粲之大半晌也没等来人，最后索性出门去找了。他在校门口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中气得咬牙切齿，面上也没好看到哪去：“叶粲之！我们等了你一个小时了！”
彦行露幽幽地补了一句：“冰淇淋都要化了。”
卢辰风在一旁冷嘲热讽：“哟，现在这么受欢迎啊！”
叶粲之心虚的看了沈轲一眼，朝着彦行露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目光落到卢辰风那张欠扁的脸的时候突然计上心来。她言笑晏晏的说：“啊！这不是传说中的校草兼校霸兼学霸的卢辰风学长吗！活的！”
一时间，同学们沸腾了，线下奔走相告，线上疯狂盖楼。一中校门被围得水泻不通。
不一会儿，群众们雪亮的眼睛发现了新的亮点：“哇塞，站在叶粲旁边的男生是谁啊好帅！”
“天呐，卢辰风旁边的妹子绝对女神级别啊！”
他们四人被围在校门口，寸步难行。
三人看着罪魁祸首叶粲之：“皮这一下很开心吗？”
叶粲之：“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
彦行露眸光一转，将此情此景尽数收入眼底。她突然笑起来，非常开怀的笑。平时不笑的时候，她弧度美好的丹凤眼总给人一种不可亲近的距离感，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子，仙气渺渺，不可侵犯。而此时整个人柔和了下来，虽称不上平易可亲，但至少落入了凡尘。
叶粲之听到周围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故意严肃道：“笑什么笑！没事乱笑什么！把别人的魂勾走了怎么办！”
彦行露笑着打她，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但是心底却轻轻的说，遇到你们，真的太好了。
晚上，他们并排走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路灯昏黄的光打在他们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卢辰风问：“毕业之后，你打算去哪里？”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沈轲和叶粲之都知道，他这是在问彦行露。她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妈妈想让我出国深造，所以当初才会让我来岚乐上学。”
卢辰风的眸光暗淡了些许，低低地应了一声。
彦行露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但是我想去江北月州，听说那美丽的水乡养出的人又好看又温柔......”
卢辰风抬起眼来，对上她的目光，叶粲之清楚的看见他的耳朵变红了，之后率先移开了目光，含糊不清的咕哝了一句：“挺好的。”
叶粲之眼睛一亮，转头去看沈轲。他转过头来看她，眸中含着流金似的碎光，微笑着点了点头。
叶粲之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连忙若无其事的目视前方，目光落在远处某家店铺招牌的彩色霓虹上。
不知为什么，她盼望着夜色再浓重些，灯光再昏暗些，好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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