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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错落的时空


  啪啪啪啪!

  云起尘被风转得发晕的头脑,在接触到屋顶瓦片的那一刻,有了一丝清醒,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只要抓住木头椽子,就有可能不至于摔落下去。

  但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自己下坠的重力不可小觑。

  在重力的作用下,他的身子穿透了屋顶,木头椽子断裂,瓦片纷纷追随着他的身子坠落。

  身子下坠的时候,又在横梁上折转了一下,他伸手想抱住横梁,已然来不及,沉沉坠落在早他一步坠地的那一大片瓦砾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幸好有双肩包在背部帮他挡了一下,所以受伤最惨烈的只有屁股。

  屁股上的肉厚实一些,多少有一些弹性,不过,云起尘还是不放心,疼痛的感觉太过剧烈!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骨折?

  嗷嗷叫了一阵之后,他就试着想站起来检验一下自己是否有骨盆骨折。

  未及站起,有人就冲了过来,对着他的脸。

  啪啪!

  就是两下。

  他有点儿懵,眼神迷惑地看着对方。

  女人看起来约四十来岁,一身孝服穿在略显瘦小的身上,脸上全是怒意,身子因为发怒,还在不停地颤抖,别在脑后的木簪也跟着一抖一抖的,在他眼里特别醒目。

  “死孩子,当初,你为什么不跟着你那贱娘一起离开,留在这里折磨我?”

  女人的这句话是咆哮着喊出来的。

  未待云起尘做出反应,她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撒着欢儿的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叫着自己命苦!

  她的命苦不苦与他何干?

  懵圈的云起尘半天才有了一丝儿自然反应。

  她刚才骂了什么?

  回想起来,眼眶儿不禁微微泛红,老妈在他心里的地位那是相当的高!岂能听得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如此辱骂?

  啪啪啪!

  云起尘的动作很迅速,对着那张哭丧的嘴,连甩三耳光,一气呵成,绝无拖沓,附带配上了狠厉的声音。

  “不就是不小心在你家屋顶上破了一个洞吗,给你钱赔或是帮你修葺好就是!用得着又是打耳光、又是骂娘的吗?若是你再骂一句,信不信我当场撕烂你的嘴?”

  女人惊愕地看着他,忘记了哭泣。

  此时,另一位更显瘦小的女人奔了过来。

  “你这孩子,怎么能对着自己的母亲又喊又叫的?她虽不是你的亲娘,但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奶娘知道你是因为心里难过,想要发泄一下,可你已经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也该懂得一些人事了!”

  说着,便试着将他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荒唐!

  太荒唐了!

  这是什么情况?

  云起尘看了看地上的背包,奋力地挣脱奶娘的怀抱。

  他的手刚拉住背包的一根肩带,瘫坐在地的女人像发了疯般,突然奋起,伸出两只尖利的爪子,像一头饿狼,朝他猛扑过来,一手抓着他的肩,一手使劲掐着他的喉咙管,恶狠狠地道:

  “死小子,今天我云洛氏要是弄不死你,就自己一头撞死,反正这家里已经死了两个了,不在乎再多一个两个!”

  要死了!

  他很不甘心!

  他不想这么糊里糊涂的死去------

  云起尘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在这一刻,想起了女孩的眼泪,他都没有来得及帮她去擦。眼睛闭了闭,有一抹心疼的感觉涌遍全身,无奈地叹息一声,泪水像奔腾的小河,倾泻而下-------

  “二太太,您不能啊!再怎么样,三少爷也叫了您七八年的母亲,他失踪了一天一夜,您就担心了一天一夜,现在这么出现在您的眼前,即便再恼怒于他,却也更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是不是吗?”

  奶娘说着,想试图掰开钳住三少爷喉咙管的那只手,却又怕适得其反,一脸忧急的蹲在边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死了更好,一了百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云洛氏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松开了双手,样子显得很颓败!

  她能掐死他么?

  她命中无自己亲生的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如今也十三岁了,亲事已定,再过两年,就是别家的人了,今后就是想照应她这个娘亲,估计也照应不上。

  丈夫两天前活蹦乱跳的出去,回来的时候是一具尸体,年岁已高的婆婆陡然一见,一口气没缓过来,也跟着走了,公公受不了这双重打击,如今也倒在了床上。

  大伯原本就怨恨公公婆婆偏心得了秀才功名的丈夫,如今因为丈夫这一走,还带走了他的老娘,从事发起,就一直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

  因此,那狐狸女人留下的两个儿子,似乎就变成了她今后的依靠。

  她算是明白了,这人啊!再怎么争,也争不过命。

  想想自己做女儿家的时候,十几岁的年纪,就是种田的好手,也因此,才嫁得这么好!

  可,真的好么?真正好不好,只有自己能体会,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云起尘活过来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懵懂地坐了片刻,一个执着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回荡——我要回去!

  他旋即拿起双肩包,背了起来,撒开两条不知短了多少的双腿,不要命地朝外跑出------

  “抓住他!”

  云洛氏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又惊落了洞口的几片破瓦,坠落时,打在还在暗自庆幸的奶娘肩头,她这才反应过来,撒开腿,跟着追了出去。

  云起尘跑出院子,越过门前的小溪,踏上种满庄稼的田坎,慌不择路地在追着风奔跑。

  似乎只要追着风,他就能回去,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在奔跑的过程中,大脑屏幕像放电影一样放映着他的成长历程-------

  三岁多时,他才会说话。

  不过,这是大人告诉他的。

  也因此,他多了一个聪明的弟弟。

  他是一个反应迟钝的孩子,看起来笨笨的,远没有弟弟机敏灵活。不过他自我感觉,爷爷奶奶似乎还是更喜欢他一些。

  八岁的样子,云起尘才有了具体的记忆。

  也是那时候,他才告别了真正无忧无虑的稚童生活,走进小学一年级的教室,正式开启了漫漫求学之路。

  他笨,可是他不服输!

  笨鸟先飞,这是铁的定律。

  他勤奋学习,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班上,他虽不能占据前三名,但也一直在十名以内。他感受到了学习的快乐,学习上更加用功,学的东西也更多。

  而且,他学习,不像别的孩子一样,只有半分钟的热情,他的热情是满满的,因为他在收获成功、或者是进步的时候,幸福都是满满的,他喜欢这种感觉。

  譬如练字,一种字体练得差不多了,他会变换着练习另一种字体——隶书、行书、草书、正楷,他通通都不放过,练到最后,毛笔在他手中变得游刃有余,挥毫泼墨,刚劲有力,仿佛一把利器,激励着他不断奋起-------

  农业大学毕业后,原本打算就此回去,建设家乡的小山村,可他也想乘自己年轻,体会一下在城市打拼的味道-------人生突然来了一个惊天大逆转,他说什么也接受不了!他不想赚取那已经逝去的十几年时光,也不需要,他想按着他既定的人生轨迹走,想和自己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更想念那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清纯女孩-------

  他的心又撕裂般地疼了,眼角的泪水,迎着风滚落。

  大风起,抽出长长青稻穗的田里,翻转起一层又一层的稻浪------

  他的短腿迈动的频率很快,耳畔有呼啸的风在嗷叫!

  在这出离愤怒的时刻,云起尘心底不禁暗暗诅咒起那在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如果不把我送回去,我将和你势不两立——尽管这是奢望!尽管你有多么不屑!

  却也免不了让我这么诅咒你!

  后面追赶的人变成了一个长腿少年,少年的长腿也迈动的很快,一步当云起尘三步。

  俩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的缩小,云起尘的喉咙口好像有火在燃烧,心里一急,汩汩热浪从他嘴里喷涌出来,消散在空中。

  风,还在呼呼的吹!

  云起尘被少年一把捉住,死死地圈在了两臂中。

  他双手双脚奋力的挣扎,嘴里也发出绝望的哭嚎!可是,一丝儿也改变不了现有的处境。少年面色平静,他的挣扎与哭嚎好似对他一丝丝的影响也没有。他怒了,手脚挣脱不得,他就用嘴咬。片刻后,少年的手臂、肩头全是血色的牙龈子。他看着那些狰狞的伤口,也觉得像是被一只疯狗咬的,可少年无动于衷,连一丝疼痛的表情也没有表露。

  “三少爷,我们得学着认命,一个人都是在伤痛中不断成长起来的。”

  他懒得回应他,仍在做着徒劳的挣扎。

  再说,他都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所说的三少爷是谁,他只知道自己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憧憬着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回去建设自己原本就透着无限魅力的家乡的那个阳光青年,他要让自己的家乡变得更美、更好、更富有魅力,就像他的女孩,看着就让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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