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采购
“朝曦，陈科长让你去他办公室。”
采购部的小丽冲朝曦眨了眨眼。
“谢谢。”
朝曦不敢耽搁，正在起草的文案还留在没有关闭的电脑屏幕上，就飞身而去。
一个月前，她将辞呈亲手交给安雯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那是她最后一次任人宰割，也是她最后一次软弱无能。
走出工作八年的地方，迎接她的竟然是她的房东阿祖。
工作始于他，终结有他，就跟宿命一样无可避免的蹊跷。
“你真打算跟你姐姐回老家？”
“回家有什么不好。”朝曦将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我女儿还小，我不应该为了逃避乡邻对我的恶语，而舍弃她，这样对她不公平。”
“我不这么认为。”阿祖笑着否认：“她是你姐姐的孩子。”
朝曦一怔，以为阿祖洞察到了什么。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回去也不能以母亲的身份照顾她，但你姐会怎么想？”
模棱两可的话，好像知道实情，又好像不知道。
但他很会给自己找掩护。
话说得这样令人生疑，又懂得用“阿宝会怎么想”来扰乱她的判断。
必须承认，他成功了。
朝曦的心就像此刻的风，乱了。
八年来，阿宝总是说：小曦，回来吧，一切都会好的。
会好吗？
不会。
她很清楚。
“我现在丢了工作，既没钱付房租，也没钱吃饭，除了回去，似乎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去Q市怎么样？”
时木南的城市？
这又是一个令她备受煎熬的选择。
“还是放不下？”
“我放下了。”
“那就跟我去Q市。”阿祖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新的工作，还可以给你提供一套住房，别误会，是租，不是送。行情不变，1000元一月，不需要押金，房租每两月一交，遇到突发事故，允许拖欠。如何？”
还能如何，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然是接受呗。
阿祖介绍的这家公司，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得是公司，而是一家旗下有多家，且涉及到多个领域的集团。
也不知道阿祖到底是找了谁的关系，朝曦一来就被分配到集团总部的采购部。
这可是个肥差。
“陈科长，你找我。”
“朝曦来了，坐。”
一脸平和的陈科长从来没有安雯的趾高气扬，不管是对朝曦这样的新进职员还是集团上层，都是一样的和蔼。
“很快就到中秋佳节，往年集团都是派发两盒月饼，外加一个红包。今年，上层也不打算搞什么花样，程经理交代了，让我们按去年的标准采购月饼。这件事，我打算安排你跟我去办，你先去准备一下，走的时候我叫你。”
“好的。”
朝曦微笑着退出来。
她很庆幸，跟阿祖来到了这个城市，进入宋氏集团总部。
十五分钟后，陈科长果然来了，朝曦跟在他后面，一前一后出了公司。
陈科长的级别，还没有享受配车的待遇，他开的是自己的马自达。
让顶头上司给自己当司机，朝曦有点不好意思。
“陈科长，我们打车去吧？”
“没关系，上车。”
笑眯眯的脸，没有半点骄横。
朝曦安心不少。
“小朝，你可真幸运，人事部说我们集团最近并无招人的需求，但你却进来了。”
车子开动不久，陈科长无意的问道。
朝曦这才记起，她工作小半个月来，还没有跟领导私下汇报过。
莫非这就是便捷式摸底？
“我自己也觉得很幸运。”
朝曦笑笑，打起精神，做好迎接上司随意调查的准备。
“听说你没有被面试审核，还直接跳过了实习期？”
此事不假，她也觉得很奇怪。
“我是一个朋友帮忙介绍过来的。”
“什么样的朋友？”
“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个回答让陈科长意识到了对方在警惕自己，他很识趣，不再追问。
戛然而止的谈话，朝曦的脑子被安静撞了一下腰。
看来，这个回答很冒失。
但这的确是事实。
一个月前，当她知道阿祖是她的邻居，她对阿祖只有戒备，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她应该会远离这个她一无所知的男人。
那天，她从Q市回来，心情很糟，她觉得那一天就是她的世界末日。走在有着夜灯的街道上，她将手机关机，想打车去L影城看几场电影，却一直没有打到车。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沿着街边前进，路过一高档会所。
迎宾小姐夸张的比划：小姐，我们会所新开张，高档足浴包厢五折优惠，还可免费观赏最新大片。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朝曦迷迷糊糊跟着进去了，果然是一间密室般的豪华包厢，既有大屏幕的最新影片可以观看，还有全套按摩服务伺候。
朝曦中意那个包厢能够从里面上锁。
她将电影声音放到最大，打发掉按摩的姑娘与修指甲的小伙子，然后锁上门，放声大哭。
哭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下午，她终于饿了累了，便将自己从包厢里放出来，意外撞见前来寻她的阿祖。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众目睽睽之下，他气急败坏的冲着她大吼。
眼睛已经哭肿的她，说来说去就是这么一句：“我真的好难过。”
“你难过，所以就要让担心你的人都不好过。”
“可是，我真的好难过，我控制不住。”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任性，他突然没了脾气，抱着她：“你一直都关机，我很担心你，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所以给你姐打了电话，现在你姐就在我家。你是继续在这里哭，还是跟我回家，你决定吧？”
回家，多么温馨的字眼，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家。
她就是这样跟着他回去了。
阿宝离开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说：“小曦，你记住，能够不顾一切满世界去找你的男人，绝对值得信赖。”
阿宝的话没错。
当她在医院看过时木南，看到等在出租屋门口的阿祖时，她更加认可了。
那一刻，她决定放下对阿祖的疑心。
但现在，她突然又意识到，信赖是一回事，问清楚又是一回事，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找个时间，好好问问吧。
“陈科长，欢迎大驾光临。”
四十多分钟，车子停在工业园一家食品加工厂的门口，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小伙子笑着跑出来迎接。
“这是我们科新来的采购员，朝曦。”
“朝曦，这是食品厂的销售代表，小金。”
陈科长为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做了简单介绍。
两人相互点点头，笑过之后，就算认识。
“小金，今年我将订单给你，你可得保证食品质量。”
“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科长您的期望。”
“按照惯例，我要去你们生产线看一下，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
小金赶紧招呼工人拿来两套衣服。
“朝小姐，里面很闷，要不你在外面等我们？”
“我……”
“朝曦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朝曦本来想说的是：我没问题。
只是陈科长这么一说，她不好意思再坚持，改了口：“好。”
独自在外等了三十多分钟，陈科长终于出来了。
“小金，生产线的卫生状况还是令人满意的，具体数量，规格，我会让朝曦跟你联系。”
“好滴，陈科长，这次真是感谢。”
“别这么说，我要的是食品安全，你要的是利润，合作双赢。”
“双赢，一定双赢。”
“那我们先走了。”
“好走，好走。”
无所事事的来，又无所事事的回，难道这就是采购？
朝曦糊涂了。
“小朝，刚才没有让你去生产线，没意见吧？”
返程的车上，陈科长的话问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朝曦瘪瘪嘴，违心道：“你那是替我着想，我怎么会有意见呢？”
“你能这样想就好。告诉你吧，我这个人就是瞧不得你们女孩子吃苦受累，大概是因为我有一个女儿吧。”
“你脾气这么好，做你的女儿真是太幸福了。”
“我也是年纪大了，脾气才柔和的。”陈科长笑着又道：“朝曦，你工作上的事，也经常跟你的那个朋友请教吗？”
朝曦先是一愣，这个转折是不是太快了？
迟疑几秒后，才讪讪道：“工作上的事，怎么能跟公司以外的人请教呢？”
“瞧我这词，用得不妥。”
无论是问话还是回答，陈科长的语气都令人非常舒服，完全让人忘记，自己是在与上司交谈。
“业务上的事情，有保密原则，不能对外提起，你这点把握得很好。”
朝曦不语，心里却提醒自己：回去真得好好问问阿祖的职业，说不定，他是什么大人物呢？
不然，陈科长也不会这么急巴巴的多方位打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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