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煎熬
一个人这样坐着,不知坐了多久。只知道,当他抬起头时,门里门外皆已静悄悄一片。
时间应该很晚了,没开灯的屋子黑漆漆的,衬着窗外灯火愈发辉煌。
可惜繁华不适合此刻的心境。
时木南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胡乱抽出一根,啪的一下,点上。狠吸一口,烟头上的红色光圈便迅速闪动,像极了那年在阳光下追着自己跑的她。
“时木南,等等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她在后面追着自己跑。
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甩也甩不掉。
那天是为了什么丢下她?
时木南又狠狠吸了一口,熟悉的烟草味马上充斥着大脑,久远的记忆被慢慢推至眼前。
好像是因为一趟被拒绝的出行。
仰头将后脑勺靠住门页上,右腿弯曲,一手无力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一手夹着燃了一半的烟,猛吸三口,烟雾缭绕里,记忆更加鲜活。
那是交往后第一个国庆长假前夕,她决定回家陪她最爱的爸爸。对于她的家庭,她甚少提及,唯独这个爸爸,总是被她挂在嘴边。
他很想见见。
她却一口回绝。
“我进大学是来读书学习的,带你回去,这像什么事?”
“谁说我要去你家。”时木南转过脸,不让她看到他的慌乱:“我只是想找个小镇写生,竟然你回去,一起走也不错。”
她勾下头,虽然不再说什么,但全身上下都在抗拒他的这个提议。
“既然你觉得为难,那就当我没说过。”
他不过是不想与她分开这么久,为何就是不明白呢?
气得他转身就走。
“时木南,等等我。”
朝曦跺跺脚,心里埋怨他这爱发脾气的性子到底是谁惯出来的?却不敢置之不理,抱紧手上的两本书,如往常一样追了上去。
“你等等我……”
那是她第一次坚持自我没有向他妥协,他很小失落。
第二天,站在她已经离去的女生宿舍楼前,失落变成了无法言语的焦虑。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无声无息的离开,只能说明她很排斥他走进她那个原生态的家。
是那个家有秘密还是自己并没有被她真正接纳?
从女生宿舍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看,我给你带了好多土特产。”
七天后,如期返校的朝曦已然忘了离开前的那个不愉快。
“谢谢你,小曦。”
时木南淡淡一笑,伸手揉了揉朝曦的短发。这是他唤她小曦的开始,她却被吓了一大跳:“你……你叫我什么?”
望着眼前这个惊吓过度的女孩,良久才将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小曦。”
最后他还是将她不愿带他回去的原因归结于自己待她不够好,所以他想待她更好,哪怕只是改一个称呼。
零散的片段,既甜美也伤情,跟着燃尽的还有手中的烟。他又抽出第二根,借着上一个烟蒂上的残星,继续吞云吐雾。
G大是一个热衷庆祝的学校,国外的洋节它稀罕,国内的佳节更是一个不能少。
众多节庆中最隆重的当属每一年的新春舞会,不分系别,分年级举办,在这样一个夜晚,没有学生、老师,只有穿着各自标签的王子、公主、仆人、魔女……
依稀记得,三年级的舞场设在金融大楼的顶楼;四年级则占领了场地效果最佳的食堂。
“时木南……”进场前五分钟,她穿着一件红色呢子外套,绕了大半个校园,才在金融大楼门口将他拦下:“你答应我,不许跟除我之外的任何女生跳舞……”
明明是个无理又蛮横的要求,她却在人来人往中,说得很大声,身边经过多少人,就惹来多少笑话。
“时木南,你快点,好多女生正排队等着跟你跳舞呢。”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故意起着哄。
“讨厌。”
一脸不爽的朝曦,双手叉腰,冲着空气大声喊出两个字,时木南微微一笑:“……好……你快回去吧。”
“学姐果然霸气。”
“真没想到,我们家阿南这么怂。”
这次换成了时木南的室友,一个一个挤眉弄眼,话里话外全是挤兑。
朝曦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呦,阿南,你老婆生气啦。”
崔小钟,那群人中最活跃的一个,阴阳怪气,换来哄堂大笑。
朝曦脸一红,娇嗔道:“我走了。”
“别看了,望妻石先生。”还是崔小钟,重重捶了立在原地的时木南一拳:“再不进去,就真晚了。”
“我不是来跳舞的。”
时木南愉快的说道。崔小钟一脸沮丧:“你不需要这么听话,否则,真对不起你这张冰块脸。”
时木南白了他一眼:冰块脸也抵不住阳光的热情。
进入舞池,主动邀约跳舞的女生果然不少。
“对不起,我不会。”
站在热闹的舞池边缘,俊朗如他,却真的回绝了所有人。
“你们都把眼睛擦亮点,这位——”崔小钟酸溜溜的跳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指着时木南调侃:“长得虽然帅,可惜患了很严重的妻管严,所以,不管你们是仙女还是狐女,他都没胆量跨越雷池半步,你们就别惦记了。”
“长得帅有什么用,眼睛不好使也是白搭。”
人群里爆出第一声嘀咕,这个嘀咕就传染病样,越来越多。
“就是,中文系那颜值,简直不要太一般。”
“好在我们金融系的才俊不止他一个。”
“我从来没觉得他是才俊。”
“那你还主动向他邀舞?”
“我手贱呗。”
“哇塞,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崔小钟笑嘻嘻的递过一杯饮料。
时木南笑笑。
不仅仅是那一夜的舞会,此后八年来的每一个舞会,面对邀舞者,他都会情不自禁记起那夜她气喘吁吁而来的模样,以及那句:不许跟除我之外的任何女生跳舞……
他做到了,她呢?
第八根烟蒂落地,烟盒终于空了。他试着站起来打算去卧室拿烟,路过客厅露天阳台,城市的夜景正慢慢收敛,除去路灯和高楼大厦的景观灯,店铺招牌灯箱与车尾灯已剩不多。
他才记起手腕上的表还没有取下,抬手一看:凌晨三点二十三分。这个时辰,似乎已不适合再找烟抽,又度过了一个浑浑噩噩的无眠夜。
他仰起头,修长的双手摸着纽扣,一粒一粒解开,还是去冲个澡比较好。转身去了卫生间,打开花洒,冷冰冰的水流笔直冲了下来,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
门外的她还在吗?
这是他清醒后想到的第一件事。
如果在,她是如何忍受邻居异样的眼光坚持下来的?
如果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能去哪里?
从卫生间出来,到换好睡衣,花去了二十一分钟,凌晨四点还差几分钟,这个时间去开门,仍然很尴尬。他从没开灯的卧室走到同样没开灯的客厅,手耷在门把上,犹豫再三,终又缩了回来。转身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抽出一罐啤酒,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又放回原处。
头脑越清醒,心就越乱。
他知道自己的症状出在哪里,却无能为力,只能像一只无头苍蝇在空荡荡黑漆漆的房子里走来走去,无所适从中看到被扔在沙发上的薄西装,决定洗衣服。
找了一圈才记起家里根本没有适合手洗的盆,心头一喜,有了出门的理由,还没走到门口,又兀自嘲讽:凌晨四点去超市买洗衣服的盆,这算什么理由?
这是发疯。
他拿起换下来的脏衣服,走到洗漱盆前,打开水龙头,慢慢搓洗着。
“时木南,从今天开始,我——朝曦,愿意当你的洗衣工。”
“我不需要。”
时木南一脸嫌弃。
“你这是什么表情?”笑靥如花的朝曦紧紧抱住嫌弃自己的人,撒娇的责问着。
“字面意思的表情。”
“我是免费的。”
“也不需要。”
“该死!”时木南低吼一声,拳头打进水里,很气恼自己不管是清醒还是无意识的状态下总想起关于她的事情。赌气般扔下洗了一半的衣服,直接冲出去,拉开门一看。
她还在。
“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一双眼睛猩红,是哭过吧。
瘦小的身体蜷缩在墙角,无助、害怕、难过,这些东西都能在此刻她的身上找到。
不该心痛的。
时木南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道。
她见了,突然一笑,摸摸索索,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时木南,我们去旅行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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