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恭送
云祈说，他的爱人是一个傻子，傻到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他，再也无法将感情施舍给另外一个人；他的爱人是一个疯子，疯到了宁可为云祈负尽天下人的地步；他的爱人是一个痴儿，只懂得痴痴地苦等守候，放弃了大好的前途命运。
他为了他，拜师学艺；他为了他，赡养高堂；他为了他，放弃仙路。
然而，有一天，云祈的他消失了，唯一的线索只剩下一把佩剑和一个剑袍。
“所以，小道士，明白我为什么缠着你一定要拿回东西了吧”云祈道，说着与严律的故事，扮演着与严律不相识的人。
“那我把佩剑也还你吧”严律道，他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沉重，他拿不动。
“不用了，我只要同心结就够了”云祈道，“他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了，我也永远见不到他了，所以，这些外在的东西，可有可无。我要这个同心结，不过是要把我的心和他的心都收起来，以后光阴荏苒，轮回转世，我们都不要互相牵扯，放过彼此好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了。他被我拖累了一生一世，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可是你还在找他的路上，你的心里并没有将他放下对不对”严律道，既然是那么痴情的一个人，就算死了，也会从地狱里爬回来，爬到云祈的身边吧。
“我是放不下他，可是不代表我一定要在他的身边，我的心里一直有他就够了”云祈道，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让双方心安理得的事情。
“我能不能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严律道。
云祈点头。
“他真的爱你吗？”严律问道，他觉得是这个妖精自己沉迷于虚幻的爱了，听起来有不真切的感觉，好像很用力，不知道是云祈用力还是那个人真的爱的很用力。
“你的问题让我想揍你”云祈道“在他与我分离之前，我能肯定他是爱我的，因为他疯了，因为一个梦疯了。在他的梦里，他离开了我，因为惧怕和愧疚，他陷入了无边的梦魇，疯了。恰巧我出去执行任务，再回到家里的时候，人就不见了。所以我才出来找人的，然后在你的身上找到了他的佩剑。”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现在爱不爱你”严律问道，问的很在点儿上。
云祈沉默，咬了咬嘴唇道“对，我不知道，我连人的影子都见不到，怎么可能会有问他的机会呢。”
“你也挺傻的，修为这么高，何必执着呢？”严律道。
“小道士，你没爱过人，所以你没有办法理解我的心情”云祈道，满足于严律现在的单纯。
“这跟爱没爱过人没有关系，事上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这样活着的，既然知道事情的结果是怎么样的，那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呢，换一种方式，可能会有更好的结果，不用什么事情都一直执着下去的。”严律道。
“小道士，我问你，如果我告诉你，你在去昆仑山的路上一定会死，你会不会放弃走上昆仑山，换另一座山头呢？”云祈问道。
“不会”严律道。
“你看，你也是执着的，跟我有什么不同”云祈道。
“这不一样，我去昆仑山是一种本能的驱使，就像是人活着要喝水吃饭一样，我不上昆仑我就活着没有意义，而喜欢一个人不是本能，你现在没有爱人在旁，还不是活着，甚至有心情帮一个相识不久的道士打怪兽。”严律反驳道。
云祈坐了起来，审视着严律，像是在思索他的话。
“我说的对不对”严律问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可是又反驳不了你，你说的话太微妙了，我理解不透”云祈道。
“那算了，当我没说过”严律道，手握着佩剑，既想还回去又不想还回去。
“走吧，天亮了，我陪你上昆仑山，等送走了你，我去试试不去爱他，不去想他的情况下，我能过得怎么样。”云祈道。
云祈起身，等待严律前方带路，他们的位置只能是云祈在后，严律在前。
昆仑山的早晨很美，晨雾弥漫中，似有若无。人走在里面，就好像真的走进了仙境，到处都是流云。
面前的大湖波平如镜，至清无鱼，池水的上空，悬挂钟乳，瑰丽难言。
“这是什么地方？”严律问，掬水洁面。
“如果那个倒挂的钟乳石是凌云钟乳的话，这儿应该就是西王母的别院之一，瑶池。”云祈道，顺手理了理严律凌乱的头发。
严律没有察觉到云祈的动作，只是站立着面向一望无际的平静水面。
“怎么，又有东西在召唤你？”云祈问道。
“恩，在水底”严律道，十分不好意思，因为他又要请云祈帮忙了。
“行了，你等着吧，我去跟你找”云祈道。
“你知道我要什么吗？”严律问道，大湖茫茫，问都不问就像下水？
“那你知道你要什么吗？”云祈反问道。
严律无奈摇头，他只能感应，不认识任何东西。
“放心，我大概知道着什么东西”云祈道，跳入了水中，不见了踪影。
开明兽，开天斧，他律哥找的东西都是天地间的的神物法宝，估摸着水底的东西定是珍贵不已。
云祈在水底摸索，不紧不慢，与在地上无异，难怪自己要以尸魔的身份入世，原来都是为了给他律哥寻物。
云祈的心中对严律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所以只能心甘情愿送行，不敢再有贪婪爱恋的念头了。
湖水翻腾，白影即出，严律的怀里多了一块漆黑丑陋的石头。
“是不是这个？”云祈问道，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生来就是为严律寻物的工具。
“恩”严律道，不可思议。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就是知道”云祈道，将严律即将问出的话堵在口里。
“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吗？”严律问道，换一个问题好了。
“盘古石”云祈道。
盘古石，为盘古心血所化，世间仅此一块。
“你怎么认出来的？”严律问道，跟路边的破石头有什么区别。
“盘古开辟天地之后，肉身化作山川湖泊，既然是死尸，我都有感应”云祈道。
“你真厉害！”严律夸赞道。
云祈不打算理他，坐在一旁休息，方才被水里的乌龟咬了一口，腿上骨头断了，得尽快修补。
严律见云祈打坐运功，不敢打扰，抱着盘古石一旁守候。
金乌飞腾高悬于天，洒下万千光点。
云祈白衣素雅，墨发随风微微飘起，恍若神仙，没有半点妖气。
“喂，小道士，眼睛看直了”云祈道，他不喜欢严律看他的眼神。
“你真的是妖精吗？”严律问道。
“我是不是妖精，你不是亲眼看过了”云祈道，心情不好。
“妖精都这么好心的吗？”严律问道，云祈的善良已经让他觉得难以理解了。
“那我现在杀了你好不好”云祈道。
严律傻笑，他知道眼前的妖精是不会杀他的。
“傻小子，你在这等我，我去打两只野兽，把开明兽从我的身体里换出来”云祈道。
“为什么？”严律道“你不会死吗？”，上次的云祈受伤的情景尚在眼前，十分可怖。
“我本来就是死的，还能怎么死。”云祈不在意道，接着对严律道“已经要入仙境了，我是妖没办法跟着你，所以只能你自己走了，你放心吧，上面就没有危险了，记着时刻拿着手里的盘古石，千万别松手知道吗？”云祈道。
“恩”严律点头。
半个时辰后，云祈归来，白衣染血，步伐踉跄，手中拿着一块血色肉块。
“这是开明兽的精血，我已经炼化在一起了，带着吧”云祈道，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该是走的时候了。
“那个，我们还能见面吗？”严律问道。
“以后你就是神仙了，跟一个妖精见面不好吧”云祈道，转身走向山下。
严律看着孤单落寞的离去的妖精，不知道心里什么感想，深吸一口气，带着东西往山上继续走去，他知道，他的终点快到了。
云祈回望严律背影，胸腔起伏，口吐乌黑血液，脸上的黑色纹路交织，眸色漆黑，他彻底妖化了，此后再也不能以人的形态于世间行走了。他的妖力暴涨，在他的身后，骨兵尸将裂地而出，堆积如山，勾连成海。
云祈面色平静，率百万尸兵，跪地叩首，仰天高喝：
“尸魔云祈恭送天尊归位”
霞光盛放，仙乐飘飘，众仙华服加身，在玉皇大帝的带领下，腾云驾雾，赶往三十六天玉清境。
紫云阁，碧霞城，云阶通天路。
严律步伐稳健，一步步登上通天阶。他手中开明兽精血已经落下天去，重新回到了昆仑南渊，化兽守门，腰间的开天斧化作了金丝银线融入了身上的黑衣，法光大阵之后，黑衣不见，他已经披上了广袖银袍。怀中紧抱的盘古石，化作千千万万光点流入他的眉心，洗身换髓，炼骨锻筋，重塑仙体。
大罗天，玄都玉京。
“恭迎青玄祖炁玉清元始天尊妙无上帝”
玉皇大帝率众仙遥拜，齐声高喝，肃穆恭敬，不敢抬头。
“起”元始天尊道。
“谢天尊”众仙道，随玉皇大帝离去，仅仅剩下了太上老君。
“恭迎师兄回归”太上老君道。
“尔等多年辛苦”原始天尊道。
“如今师兄归来，一切都是值得的”天上老君道，心中激动不已。
“如今，情势如何？”元始天尊问道。
“西方蛰伏，妖界不明，魔界动乱，人间不宁”太上老君道，天下乱了。
“待我推算”原始天尊道，指诀翻转，已经有了结果。
“师兄，如何？”太上老君问道，其实他是想问天庭的未来如何，不过他心里清楚，师兄心中无四界之分，所以模糊问询。
“该有征战，以乱治乱”元始天尊道。
如此，便是定下了以后的天下四界之争。
太上老君压下心中澎湃，掩饰问道“不知二师兄何时回归？”他口中的二师兄即是灵宝天尊。
“灵宝还需在世间蹉跎，归期不定”原始天尊道。
太上老君不再多问，叙说一番天庭情况就离去了。
西方，大雷音寺
如来心绪难宁，手中慌乱，禅心不稳。
“佛祖，可有变故？”观音问道。
“元始天尊归来，怕是有碍我等计划”如来道。
“这该如何是好？”观音问道。
“不变应万变，将金蝉子护持好，无论发生什么，咱们都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如来道，金蝉子是他最后的依仗，只要有他，西方不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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