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颜若璃大惊,待要问,简泽摇摇头。
简泽的身子越来越沉,这一路走的格外艰难,到庆云宫,只有几个小内侍守着。这里原是出宫建府的皇子回宫偶然一宿的宫殿,似乎也没接到旨意六殿下会来,是以宫室寒冷。
简泽进门就倒在床上,点了灯颜若璃才看清他脸色,比那日在王府后院遇上他发作时还要严重。
“殿下?”
这是寒症发作了,颜若璃忙往他身上去摸,简泽按住她手:
“没有,没有。”
颜若璃怎么信,他寒症这样严重,药必随身带一些的,怎么可能没有?却看简泽禁步上挂着的荷包没了,她急躁不已,却忽想起今日进偏殿时,伺候简泽褪大氅的那个内侍,简泽看了他一眼。
“是,是上清殿的人,摸走了殿下的荷包?”
颜若璃声音都在颤抖了,又往他怀里摸,可怀里同样空空如也,只剩隔着衣衫都能觉出的冰冷。他如被搜过身一般,但凡能放药的地方,都空了。
“是,是这样的规矩,上清殿,非比寻常,父皇的安危……”
“我去找他要回来!”
颜若璃要走,却被简泽死死拉住了。他已说不出话,整张脸青白一片,手凉的如同冰窖,颜若璃急道:
“好,好,我不去,我去叫他们点碳炉!”
她出门唤人,两个小内侍匆匆过来,颜若璃要碳炉,小内侍却愁苦道:
“内务府已上锁了,庆云宫今日没接殿下入住的信儿,就没提前去内务府支领炭火。”
“热水呢?有热水么?”
“那是有的。”
“多灌几个汤婆子来。”
“回娘娘,咱们这儿,也就两个汤婆子。”
颜若璃急的眼泪快下来了,又不放心简泽一人在里头:
“快,快送来就好!”
她匆匆回去,简泽静静躺在床上,却身子僵硬,死死攥住胸口,有些难以喘息的样子。颜若璃忙依着上回,将手搓热捂在他胸口,却觉他胸口比上回发作时还要凉的多,忙将大氅斗篷都盖在被子上,一直搓一直捂。
这么凉,如同血液都要凝固,他四肢百骸一定都在疼痛不堪。
颜若璃急不可耐,汤婆子却过了一刻多钟才送来,颜若璃忙捂在简泽胸口,简泽深皱的眉头似稍有舒缓。可没多久,汤婆子也冷了,颜若璃再唤人,就无人再应了。
她不敢声张,怕简泽寒症的事被人发觉。但搓手去捂显然已不够,看他越来越痛苦,气息浅薄,颜若璃咬牙解开衣襟,钻进被子抱住了他。
她很快就冻的哆嗦,却死死搂着他不肯放。简泽早已疼的昏厥过去,她小声唤着,怕他睡的太沉。
这一夜,熬的格外艰难。天亮宫门打开,吴成才进来,一路到庆云宫,颜若璃也早已冻僵,却一直警醒着听外头响动,她知道一开宫门吴成就会找来。
药总算送到简泽口中,他却咽不下去,颜若璃哭着劝着,一口一口热水送服,那颗药终究是被慢慢化在口中流下腹中。
眼看简泽没有丝毫苏醒迹象,只得又喂了一颗药下去,一刻来钟后,简泽总算睁开了眼。他冰凉的手抚上颜若璃眉眼:
“吓到你了。没事,没事的。过了十二个时辰,就好了。”
颜若璃压抑的痛哭,等简泽略好些,却还装作无事,拉着颜若璃的手,攥的死紧,硬撑着走出了皇宫。
今日祭灶神,颜若璃让吴成入宫给简泽报了病。
曦和居内室摆了好几个炭盆,烧的屋里热的让人冒汗,府医又置了药浴,那样热的水,简泽在里面,却仍旧是冰凉的。
诚如简泽所说,十二个时辰,在入夜简泽昨夜在上清殿喝茶的那个时辰,他这回的发作,才总算熬过去了。
简泽疲惫的睡去,颜若璃一整日未休息,未饮食,又给简泽暖了一夜,受了寒,头脑昏沉,可心里却无比清晰的在一遍一遍回想昨日在上清殿的事。
兴帝说要她去祈福时,简泽显然凝滞的手。他说怕她不懂,会有差池,兴帝支走了吴成。
明明来不及取回棋谱。
然后赏了茶。兴帝提到下元节,下元节那日,简泽从宫里出来,也发作了。而昨日简泽喝了那半盏茶后,也发作了。
颜若璃躺在简泽身边,忍不住簇簇发抖。
让简泽发病的,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寒症,而是那盏茶。兴帝口中,如彰显恩宠一样,只留给他一个人的茶。而在赏茶前,兴帝说了让她去祈福的事。
更像是交易,简泽的拒绝,为他换来了赏茶。
这样的猜测让颜若璃惊骇畏惧,她死死捂住了嘴,才没哭出声来。
为什么一个父亲,会对儿子下狠手?简泽发作时有多痛苦?府医说发作时若没有药,至少暖着心口,只要心脉不冻结,人就还能存下一口气,可四肢百骸的疼痛,却如利刃刮骨,无法缓解。
是因为简泽试图夺储吗?但兴帝明明有那么多法子可以制止,又为什么要用这种隐晦又残忍的办法?
要付出这样代价才能拒绝的祈福,绝不会简单。他是以怎样的心情那么风轻云淡的喝下了那盏茶?在明知没有药的境况下。
难道是兴帝要杀她?可兴帝为什么要杀她?
颜若璃总觉着自己距离一个惊天阴谋越发的近,可就差那么一层,她始终参透不了。
翌日醒来时,颜若璃头昏脑涨眼前模糊,只隐约见一道身影,扶着她喂药。
“殿下,殿下……”
那人凑下来:
“我在。”
她攥住他衣襟:
“你,你,还疼么……”
简泽将她抱在怀里,抚着鬓发:
“不疼了。”
她笑了笑,又安然睡去。
颜若璃又睡了一日,晚间才算退热。再醒来,已到二十五。王府过头一个有女主子的年,格外热闹,四下洒扫布置,整个王府喜庆洋洋。这么几日搁置,碧裳与绯袖的事情倒没来得及料理。她悄悄打听了长宁庵,路远偏僻,甚至要过山道,杀人越货倒真是绝好机会。
但颜若璃也发觉,这次病发后,简泽的身子越发虚弱。
这中间,褚澈曾登门,是听说简泽病了前来探望,简泽在东厢书房见了他,二人说了许久话,颜若璃并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褚澈走时,似乎有些高兴。直到除夕这日,夫妻总要入宫,简泽与兴帝及一众兄弟前往祭祖,颜若璃和几位王妃公主,及后宫嫔妃,守在栖鸾宫。
那几位王妃自不屑与颜若璃亲近,颜若璃只陪在皇后身边,看人来人往,就见到了南华大长公主。
还是这几个月才知道的,南华大长公主唯一的孙女东平县主,喜欢简泽。当初大长公主是有意要林芜入东宫的,可林芜闹着,要嫁给简泽。偏大长公主虽尊贵,可下降的林家,自从老将军故去后,青黄不接了几年,如今已败落,只靠着大长公主撑着门楣,皇后又怎么肯让简泽娶了东平县主。偏县主尊贵,又不能做侧妃。
颜若璃等简泽祭祖归来,二人才出了宫,回到王府已是黄昏,夫妻在曦和居,等着守岁。
从上清殿出来简泽寒症发作后,颜若璃满腹怀疑,却一句也不敢问。她小心翼翼,总觉有些事一旦戳破了,就再没有回环余地了。
简泽瞧出她心思不畅,晚上就叫耿妈妈支了桌子,叫任妈妈几个陪着打叶子戏。
颜若璃不大会,简泽便坐在她旁边教导,一来二往,竟把几人的银子都赢了去。青穗一把推了牌:
“殿下娘娘财主一样的人,净赢咱们这几个辛苦钱,奴婢不干了!”
颜若璃笑的前仰后合,简泽见她高兴,把吴成的荷包拽下来丢在桌上:
“拿去,拿去!”
吴成惊呼,试图去抢,却早被青穗青禾夺走,怎样也不肯还。吴成一脸苦相,简泽打趣:
“过了子时就赏你!”
这么热闹着,也不觉着难熬了。子时一过,顿时满屋欢呼,都摊着手朝颜若璃要赏赐,简泽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金锞子放在桌上,顷刻哄抢一空,连耿妈妈任妈妈都手脚麻利。颜若璃双眼晶亮的捧着手到简泽眼前:
“殿下,我的呢?我的呢?”
简泽放了一枚钥匙在她掌心。
“这是什么?”
“库房钥匙。”
颜若璃怔了怔,忽然觉悟,顿时欢呼:
“哎呀!我这可真是穷人乍富小人得志……”
任妈妈笑个不住直摆手:
“娘娘说的什么话?穷人乍富倒也罢!”
颜若璃捂着钥匙笑:
“哎呀,高兴昏了高兴昏了!快!打起灯笼叫本娘娘去瞧瞧本娘娘的基业!”
要冲出门,被简泽一把拉住:
“这时辰了,还不快歇了,明儿一早要入宫的。库房也不会跑,早晚都能去看。”
不由分说把颜若璃拽回里屋。
颜若璃也确实有些乏了,没多久就窝在简泽怀里睡着了。简泽浅寐了片刻,听外头声响,披衣起来。
吴成见简泽站在廊下,便走过去:
“殿下受不得寒。”
“今年的雪,格外多,可每一场都下的不够大。”
吴成也看细细碎碎又下起来的雪:
“这一场瞧着不小。”
简泽看着雪:
“总觉着,大限将至了。”
吴成愣了一下,眼顿时红了。简泽笑着看他:
“大好的日子,不许掉泪。”
吴成抹了把脸,简泽道:
“等过这几日,安排人去南边,置好地和房子,办一份户籍,十八岁,姑娘,富商独女,没了双亲迁移去的。”
“为什么不办两份儿呢。”
简泽叹了口气:
“办两份儿,就谁也去不了了。”
他拍了拍吴成的肩,淡然的又回了屋里。可转身后,那份淡然却再维持不住。他皱眉,鼻尖酸涩,竟生出对这尘世浓浓的不舍。
原来人真的不能有牵挂,一旦有了牵挂,就会不安,就会舍不得,就不能甘心情愿。
年初一,天不亮就入了宫。颜若璃没歇好,有些发昏,跟着摆布听吩咐行事,各处祭拜跪礼。简泽上头除了太子,皇长子早薨,皇四子夭折,还有两位王妃,年岁尚轻,容颜姣好气度不凡,却都有些强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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