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简泽生在酷夏,榴花似火的时候,今年又到本命,原该大办。皇后的意思在王府大开宴席,却又想太子生辰时恰是年刚过完,因去岁南边灾情,东宫特免了此回寿宴,只在东宫小宴两桌,带着自己姬妾孩子,给宫里各处送了寿包咬灾。
樊姑姑把皇后心思送到六王府,叫颜若璃自己拿主意,颜若璃哪有那些心思,便也叫厨房制了五百个寿包送进皇宫,却在城门外设了粥棚,接连七日,接济贫苦百姓和乞丐,又给惠民署捐了两千两银子,为简泽积福。
既得心安又得美名,皇后对颜若璃的安排很满意。
简泽虚弱了小半个月,虽杜浔说无碍,颜若璃却揪心不已。从上官治疗后简泽身子渐渐安泰,已许久不曾如此虚弱冰凉过,这叫她想起曾数次所见简泽病发时的痛苦景象,又是忧心又是心疼,直到大暑这日,才总算好转了些。
颜若璃这才有心,备了礼物叫送进宫去。
玉嫔生了位公主,虽说只是公主,可到底兴帝年过半百老年得女,很喜欢这个女儿,亲自起了名字。贯来公主满月后才会由内务府拟名择选,但兴帝在公主落地时就给取了名,还赏了封号。
玉嫔很高兴,但皇后为她请封时,兴帝却把话岔开了。皇后这就明白,兴帝是确实不想册封玉嫔。玉嫔月子里多思,病了一场。
颜若璃却能参透兴帝的心思,他担忧外戚干权都到了这种地步,连宫里册封都如此小心翼翼。
玉家远在西南,玉嫔产女还没出月子,玉家就又送了个女人进宫。这个女人年已二十,风姿绰约,是玉家旁支庶女,但容貌与举手投足,却与元后玉氏,足像了七八成。兴帝在乍然看见这女人时失神片刻,然后这个女人当夜就被留在了上清殿,翌日便传出册封选侍。
位份不高,但架不住得宠。
玉嫔见状,可见连玉家都放弃她了。可她在进宫前,玉家曾大肆寻觅与元后相貌相似之女,寻来寻去只有她一个最像,如今不过几年,这女人也比她只小了没两岁,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颜若璃却没心思理会宫里那些事,打从简泽毒清后,她小心养护,甚至还去慈光寺给简泽求了枚开光的护身符。简泽的日子也规制许多,每日上朝后过问惠民署的事,处置完公事,就是修养。
这日好容易被颜若璃许了出门,奈何天热,听了两出戏就回去了,窝在外稍间用着冰山摸骨牌。
颜若璃从前不会骨牌,如今倒摸成了老手,还没消闲个几日,就忽见陆家来人,说顾三姑娘约陆茉幽到京郊归云亭见面。
婢女白萍忍不住抱怨:
“娘娘您是不知道,那顾三姑娘可没闲着,这些日子动不动就要邀请我家姑娘吃茶赏花,尽说些她与十一殿下青梅竹马的事,还说与我们姑娘投缘,也要一同选秀,将来保不齐要做妯娌云云,都是缘分。”
白萍愤愤,顾瑾每每说这些,陆茉幽总会消沉几许,但如今约到荒郊野外,难免有些忧心。到底陆家入京不久,没有根基,怕顾瑾做了局害她,那就真是天地不灵了。
“不去就是了。”
“那顾三姑娘说,还请了十一殿下。”
颜若璃蹙眉:
“这算做什么?”
白萍才踟蹰道:
“顾三姑娘说,已知晓我们姑娘与十一殿下的事,想要当面说开,毕竟她是圣上和连贵妃都属意的十一王妃人选,又与十一殿下青梅竹马情分不同。”
颜若璃忽然忍不住就笑了一声。
“那就去吧,当着十一殿下的面,她要还能做起妖来,就是怪了。”
她瞥简泽,被偏爱的女子呀,总是有恃无恐。可偏偏争爱的却不自知,总要徒劳挣扎。简泽对上她促狭眼神,无奈笑笑。
但事情发展却不似众人猜测,顾瑾比褚蕴竹要聪明多了。她邀陆茉幽去归云亭,却借着陆茉幽的名头把简辞请去了闲云亭。虽只差一字,可这两处却分在盛京南北两处大门外。
可想而知,简辞遭遇了香艳埋伏,但到底定力足够,安然脱身。陆茉幽在归云亭也没白等,遇上了莫名而来的山匪,幸好被颜若璃提前安排的人救了。
颜若璃也不过想着万无一失,没曾想真出了这种事。原来简辞在陆茉幽身边也安置了人,可那日被设计支开了。陆茉幽受了点小伤,这对简辞而言,比他自己被算计还要激起怒火。
简辞入宫再度直接的同连贵妃拒绝了要请旨赐婚顾瑾的事,并说连贵妃若执意如此,他便远走边疆再不回来。
连贵妃虽是简辞养母,可婴孩时就抱在身边养大的孩子,母子情分不是假的,何况简辞也是她终身依靠,便打消主意。
渐渐入秋,天气总算凉快些,这日林芜又叫人来送信儿,约着明日去墨涟居吃茶听戏。
“也难为她,竟能静下心去听那些悠扬婉转的腔调。”
颜若璃打趣,同来人许了明日会去,那日转头要走,颜若璃追问了一句:
“请陆姑娘了么?”
那人踟蹰了一下:
“奴婢只听命来王府传信儿,陆姑娘那头想来安置了旁人。”
颜若璃点了点头,便叫她去了。转头进了外稍间同简泽道:
“此事有些古怪,县主很喜欢陆姑娘为人清透,这些日子但凡寻我总要带上陆姑娘,可今日这婆子的话却透着古怪。”
简泽招人来,叫去林家问话,少倾回话来,只说县主确实请了颜若璃,也请了陆茉幽。
颜若璃自嘲道:
“是我多心了。”
“你近来劳累。”
颜若瑾亲事将近,颜若璃将颜若瑾和白小娘又接进王府,褚夫人很会来事,知白小娘母女如今投了她眼缘,与颜文丰商议着,给添置了还算不错的嫁妆。颜若璃瞧着也似模似样,很合员外郎府上嫁女的规制了,便又适当的添补了些。
墨涟居新来了一个戏班子,唱的南方戏,很是袅娜婉转,林芜贯来不喜欢这些,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有心去听这些。
颜若璃翌日依着时辰到墨涟居,半晌的时候客不多,颜若璃下马车就见了林家昨日传话的婆子,遂问道:
“县主到了?”
“我们姑娘还得等等,临出门恰遇上有人拜访,大长公主叫了我们姑娘去说话,她说叫娘娘先去听着,不多时她就来了,雅间儿都定好了。”
颜若璃点头,却也不见陆家马车,思量着便道:
“我且先逛逛,等陆姑娘来了再一同上去。”
“哎呦娘娘,如今虽入秋了,可白日还有些暑热不消,您在外头逛着别沾染了暑气,里头摆好冰山了。”
“倒也是。”
颜若璃想着往里走,婆子忽然道:
“这位姑娘,我们姑娘知道娘娘爱吃泗口的蜜饯点心,叫人买了许多送来,我一个人拿不下,姑娘能帮把手么?”
青禾回头,颜若璃便叫她去了,自顾问了雅间儿在哪,便先进了墨涟居。
她走进去后回头,看婆子指使青禾越走越远,忽然就觉着心内不安,走到说好的雅间儿在外听了听,没什么响动,便转身先到一楼散座坐了,等林芜和陆茉幽。
没一会儿听见楼梯咚咚作响,回头见林芜急着往上跑,颜若璃摆了摆手,林芜却没瞧见,万分急迫的模样,颜若璃心内不安越盛,便起身追去,只是才转上二楼,就见林芜正要推门。
“林芜!”
颜若璃唤了声,林芜回头,门却也在此时开了,一个男人从里头冲出来,林芜眼疾手快一脚踹过去,那男人只冒了个头就又被踹回屋里,林芜似要查看,却被薰了一般不住挥手。颜若璃匆匆过去,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便窜了过来。
被踹翻的男人挣扎起身,眼神不寻常的泛红涣散,看见林芜又要上前拉扯,林芜这时才看清人,诧异道:
“褚三郎?”
褚澈挣扎起来,伸手要去拉扯林芜,林芜挥手阻挡,这档口却忽听有人惊呼,回头就见顾瑾与几个姑娘正诧异的站在楼梯口。那姑娘脸色都白了,抖着手指过来:
“褚,褚三公子……六王妃娘娘?”
褚澈衣衫不整,林芜一把将他推回来,把门砰的拉住:
“你眼瞎了?没看见我?”
“开门,开门……”
褚澈的声音从里头断断续续传出来,还带着粗重呼吸:
“你叫我来,你怎么不进来……”
林芜真想撕烂褚澈嘴。
这时候她极为想念武戏,量量呛呛热闹非凡,这狗东西说什么也没人听见了。颜若璃扯着林芜往外走,林芜从顾瑾等人身边路过时,尤恶行恶相:
“看什么?没见过走错地方?”
几个姑娘匪夷所思的眼光从林芜身上扫过。青禾这时候气喘吁吁跑回来,在楼梯口迎了她们,松了口气道:
“那婆子指使我越走越偏,我觉着不妥跑回来了,幸亏没事。”
“怎么会没事。”
颜若璃冷着脸,脚步很快。
颜若璃离屋门尚有几步,可林芜却是正对着房门的。褚澈衣衫不整,林芜都瞧见了,褚澈试图拉扯,林芜阻挡,二人的推拒在旁人看来也似纠缠。可见当初褚三郎与她的传闻始终没有让有心人放下,只等时机再加以利用。
林芜走着走着也明白了,脸色苍白却强撑着笑道:
“幸亏不是你,不然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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