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玫瑰
隔着屏幕，虞则能从字里行间里感觉出来周知也发这条朋友圈的时候，隐忍又很想骂街的情绪，被坑地挺惨。
陈颂在下面回了句：『他大爷也许会心痛但他不会哈哈哈哈哈！』
一天后，那个男生被周知也揪出来了，女生来申大找他的事情被压得很紧，除了那天看见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那个女生提供了微信账号还有一些证据截图，周知也没有费太多劲的，就把那人找出来了。
据说当时，他只身一人收到消息，就直接冲上了人宿舍楼。
那男生后来指认周知也在宿舍楼里揍了他一顿，可他身上没有太过重的被打痕迹，而且那个男生宿舍的其余几个人，都口供一致地说完全没有这事儿。
人傻了，平白挨了他一顿揍，周知也的确揍了，没忍住，但力道也刻意收住了。至于为什么室友口供如此一致，那就要细想一下这罪魁祸首的行为多遭人厌恶了。
骗人感情就算了，前前后后向女生借了不下万块，手机里还有他自己偷拍的很多照片，远近角度都有。是和周知也陈颂他们一个系的，平时有的机会大把。
那个女生的钱财归还，男生受了处分并作停课教育处理。
虞则当天下午去开部门会议的时候，还听到门口站了一帮人兴味盎然地聚在那调侃讨论。
“就没见过这么没种的男的，还以为自己可聪明了，他怕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揪出来，怎么敢的啊。”
“我们周副会长的帽子也能随便扣？”
“不过啊，咱周少爷还真是够爷们儿，本来就是受害者了，还来了出英雄救美，帮人姑娘讨了个公道。”
“这话说的，要不你以为咱副会长这么招女孩喜欢呢，怜香惜玉啊。”
“我倒是还真没见过副会长谈恋爱，难得有女孩子白送上来，什么感受啊大少爷？”
一直靠在玻璃门上，懒懒未搭腔的周知也，摆弄手机低着的头才迟缓地抬起来，他嗤笑了声，“说的什么话，没什么感受，要是碰上能谈的我至于现在还单着那不得挑最好的。”
“可不是，怎么着也得和知也一样优秀，差距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么说是没碰到看得上的？小周爷这是喜欢什么样儿的啊，我们申大的姑娘就没一个能入眼的？”
“什么样的。”周知也耷拉下眼皮，似是在思考，嘴角没意味地扯了扯，良久愣是没吐出来一个字。
有人见状，给他建议，“你这性子，不得找个乖的温柔粘人的。”
那确实，周知也这野性子有时候情绪化得很，一点就着，半分不能忍。碰上个性子也刚的，两个人不得天天扯架打。
周知也拎起眼皮不轻不重扫他眼，哂道，“也不错。”
都说两个性子互补的人，最适合。但是能站在周知也身边的那人，一定不会是黯淡的。
和他熟的圈里人都知道，就他这外表衣品学历都无可挑剔，排队的妹子大把，不是不想谈恋爱，是不想谈随便低质量的恋爱。
这些年他难道没见过好姑娘，当然见过，那为什么不谈？或者说为什么没坚持到谈恋爱？有些不坚定的事儿，费时费力，周知也这辈子就想让自己活得敞亮自由点儿，他连耗在自己身上的精力都匀不过来，哪有心思去理什么大情小爱。
快到五月底的时候，虞则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图书馆，部门的很多事她也推了大半。除了备考期末的课程，还有英语级考。
周知也在一天晚上给她发了条信息。
周：『马上六一了，我看了一圈就你过儿童节的可能性最大，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虞则视线晃了晃，重点圈在中间那句话。
y：『我一笑而过我擦肩而过我闭门思过我惊心动魄我不知所措我得过且过我保持沉默。』
中间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y：『自己参考吧。』
过了个漫长的五分钟，周知也敲了十六个黑点回复过来。
自从虞则推了部门里的很多活动，她见周知也的次数少了，微信最后一次聊天也是他发文件过来给她，被她拒绝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一直到五月底，这段时间虞则一心闷下头学习。
部门换届的名单交上去，五月的最后一天，换届大会在大楼的展映室里如火如荼的举行。
虞则坐在图书馆二楼靠窗的位置，写到一半，抬起头看了看窗外蓝得透彻的天，没有一点云。
她点开手机，滑了滑微信消息栏，安安静静。
落日前，天空暗沉下去，要黑不黑。当天晚上就下了一场大雨，仿佛迎接六月盛大的暑气，夜半的时候势头又小了些，阑风伏雨过后，整座城市被冲刷得发亮。
六月一号，当天上午，学生会内部的换届结果就出来了。
许子眠退了，和当初大多人猜的一样，主席的位置被周知也替上，谢昭和陆煜辰他们几个人也升了职，正式坐稳了主席团。
到六月期末月，不管是学生会还是别的组织，部门里的事宜停了不少。
在五月底换届大会结束后的当天晚上，许子眠就在大群里说了这件事，并说明天晚上有个散伙饭要吃。说散伙饭又觉得不妥，感恩相遇，就当是对这一年来的自己做个饯别。
和上次团建一样，自愿出席，地址在一号一大早就发在了群里。
虞则去了，挑了件漂亮及膝的黑裙子，和她的发色融为一体，从头到脚，露出的皮肤白嫩到发光。她这身黑漆漆的打扮像极了忧郁细腻的少女，可她一笑，又是明媚灵俏的。
这天晚上虞则笑得很多，包括吃饭前的大合照，她个子不算高，在第一排靠旁边的位置，面对着镜头，唇角弧度漂亮又大方。
退部的不少人都来了，童净竞争选上了外联部的副部，她心情很好，饭桌上拉着虞则说了不少话。
平日里滴酒不沾的虞则，今天晚上破天荒地喝了几杯。
今天人比上次多一些，桌子都是分开坐的。主席团那边的大桌，最是热闹，大部分是冲着周知也去的，不少当初对他有着缄舌闭口的不满，都在这两个月散了大半。
他行事利落干脆，也善辨是非，更加有自己的才梳和见解，交往人际方面的大方落落更是和许子眠如出一辙。
越来越多人理解了许子眠为什么会把这块石头捏在手里怎么都不松手了，只有宝贝才会藏着，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敬酒敬到她们这一桌，谢昭走到虞则和童净身边，比起上次，他这次虽然喝得也不少，但好歹还是有点意识的，起码能认出二人。
“虞则啊，我还是很看好你的，你这样的姑娘就算不在会里了，干什么都很出彩。”谢昭不吝地夸奖她。
虞则默默点头，倒是一点不谦虚，“我知道。”
“”谢昭沉默着打了个酒嗝，耷拉着被酒印出红的眼皮，忽然哽了两声，说道：“你真是不知道好歹。”
虞则拧眉：“？”
“你辜负了，我的期望，当然你最对不起的人，也不是我”谢昭想一个词就往外蹦，简直语无伦次了，“你知不知道，许会长本来都给准备好了……你，surprise……”
他手掌干脆撑到桌面，稳住身形，小声地嘀咕了好多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进去。
有人看不下去，来把谢昭拉走了。
虞则怔了几秒，莫名觉得谢昭是有感而发，眼中还含了泪光。
虞则人没醉，心倒是醉了。
就一开始敬酒喝了几杯，后面她就不停地喝温水垫肚子，桌上的菜没吃多少。
这场散伙饭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惊天动地。反倒是不少大二的学长退部，明明喝地烂醉如泥。倒是没像上次那样大吵大闹，而是三四个聚个堆儿，互相对酒，心头暗流涌动，百感交集，纷纷倾心诉说着自己这两年来如何如何的不容易。
隐隐的，虞则心里竟然也有些怅然若失。
她不禁失笑，不过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这一年来她也过得平平，偶尔小小的起伏，她是一个人惯了，不像其他人这般有什么必须要倾诉的心绪。
再听下去，她就也要跟着不正常了，虞则出去上了趟洗手间，清醒了一阵。
回来的时候，听童净说，好多退出去的部员，都向会长去敬了个酒。
“哪个？”虞则问。
“两个。”童净眼神真挚。
“”
这是什么奇怪的交接仪式？还有同时给上一代下一代一齐敬酒的？
“虞则，你要是不想喝，可以拿果汁装一装。”童净给她提了个建议，“而且刚刚那边还说，今天是周会长的生日。”
虞则面色怔然住，倏地回忆起前几天周知也来询问她关于儿童节的事情。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虞则不语，侧了侧，往主席团的桌子那看过去。
正中央周知也的位置，她一扭头可以刚好看见。他吊着身子斜斜倚在靠背上，额发被他随手抓了撂到后面，耷拉着眼皮，偶尔跟旁边搭两句腔，要笑不笑的，手上酒没停。
他身边站了个女部员，像是大二留部的学姐，虞则有印象。
她时不时半弯腰，含蓄深婉地凝着周知也，浑身散发娉婷万种的成熟气质。她极有耐心地在旁边温润耳语，周知也要理不理的，她似也不在意。
到后面，人走了一半，虞则和部里其他人多聊了会，看了看时间，也该回去了。
她起身走到过道里，这才听见那个学姐嘴里不停说的话。
“弟弟”软媚到骨头都酥了。
不知道周知也什么想法，虞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了，有点招架不住。
周知也旁边的人都识趣味散了，唯独那位学姐，心思太明显，旁人刻意为她留的机会，她怎么着也是不会放过。
虞则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了一转，迅速收回，提步往门口走。
“虞则。”那人不轻不重地喊了她一声，音调懒懒的。
虞则呼吸顿了顿，回头，周知也像个老成的长辈一样，四指微曲对她勾了勾手。
“怎么了？”她问，脚下没动弹的意思。
周知也稍坐正，指节在桌板上轻敲，“我算了算，今儿我还有杯酒没喝。”
话语含蓄，但意味明显，虞则一听就懂了。
清醒的时候，没见他记忆这么好过。
虞则作出好脾气的模样，顺从地往他那去。
周知也偏头，终于看了那个学姐一眼，“学姐，天黑了外面还挺不安全的，我找个人送你回去。”
学姐不想走，但还是作着矜持，“可是我还有话没说完，没关系，我可以跟你晚点一块儿回学校。”
虞则站定到他们旁边。
周知也置若罔闻，对着桌上另一头的有两个还清醒的姑娘说了两句，让她们结伴回去。
他摘掉手套，随手扔到桌上，淡淡补充了句，“学姐，我晚上，回我自己家。”
“”
这难道还能拉下脸说我也想去你家？不妥协也得妥协了。
再几个女生一走，桌子基本空了。
周围空间很大，虞则却莫名觉得逼仄，呼吸重了几分。
手套摘掉，他手背微红，一大片黑色纹身犹如烈火缠绕般，攀附在他手臂。
从手背延伸到手臂的一个英文单词，空缺处机械骷髅和黑色玫瑰做点缀，张扬而冷冽。
——liberali□□。
字母的后面刺了一只眼，正中心齿轮状，由三个锋利的刀身组合而成。
虞则有点印象，似乎是哪部二次元动漫里面出现过的。
她站着，他坐着，僵持了几分钟，谁也没说话。
虞则不禁拧起眉打量他的脸，微微泛红，眼皮耷拉着，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
“”虞则干站着，不自在，伸手过去想碰他，轻声喊：“周知也？”
手伸出去才几厘米，下一秒，“砰”地一声，他一头栽在桌上，餐盘发出叮当脆响。
虞则：“”
她无语地吸了口热气，伸出只脚试探性地踹了踹他的椅子。
没反应。
“周知也。”虞则抿唇，喟然道：“我走了”
一只手蓦得搭上桌沿，周知也缓缓抬头，额头上一个很明显的红印，眼皮瞭起一个浅浅的印子，他坐起来睇她一眼，“走什么？”
“我看你醉得不轻，开车来的？别开了，记得打车回家我走了。”虞则又踢了踢他的椅子，细声说。
“谁醉？”周知也皮笑肉不笑，目光挪向桌面，四处搜索着像是找什么东西，“话都还没说呢，走什么？”
他又重复一遍，虞则觉得怕是不随他的意，是走不了了。
“行，不是要喝酒吗，喝吧。”
周知也点点头，喃喃说是，周围几个酒瓶都空的，他站起身，往一边走。
虞则看见他去找了两个新的杯子，然后开了瓶啤酒，背对着她，往杯子里倒酒的音调从低到高，像在她心上弹节拍。
周知也手里两杯酒，怀里还抱了瓶啤酒，他对她冷淡地点了下下巴，“坐。”
虞则瞥一眼旁边的位置，是刚刚那个学姐坐的，在那之前也不知道做过还有别的什么人。
“不坐了。”她随口说。
周知也把杯子推给她，自顾自地灌了一杯下去，舔了舔唇他忽然说，“虞则，你觉得大家对我当这个会长，都是什么看法。”
虞则捏着手里的杯子，想了想，眼神真挚，“有目共睹，你很够格，大家都是信服你的。”
“那你对我有意见？”一杯接着一杯入口，间隙里抽空和她说，“你退部是觉得我会不如许子眠？”
虞则眉眼皱起来，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来这个结论的，她语气仍然平静，“不是，我只是没时间。”
“没时间”周知也低喃，仿若自说自话，鬼信啊。他又想到别的，“觉得因为我们之前那事儿，我刻意为难你？”
虞则：“你没有刻意为难我。”
“行，我承认我之前因为我们打游戏发生的事，我有点不爽但我没那个意思。”
虞则嗯了声。
“没话说？”第九杯下肚，周知也凉凉地扫她一眼。
“你别喝了。”虞则想去扣他杯子，“周知也”
第十杯倒满，周知也嗤笑了声，递上前去和她碰杯，洒出来的酒从他手背纹身往四周溢。
他垂眸仰起头，一饮而尽，颈线拉长，喉结显眼缓慢滑动。
眼皮泛着粉，像是红霞落在上面。
虞则看出来了，他是真的醉了，明明是不清醒的，还非得装清醒和她扯东扯西。说的也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屁话，有点幼稚，逻辑也不清。
她吐了口气，也顺从地将杯子递到嘴巴，液体从口中渡进去滑至喉咙，小半杯全部下肚。
虞则微愣，舌头在口中细细感受了下味道，这好像是饮料。
周知也掰正脸，将杯底一把砸在桌面上，脆响声让虞则下意识肩膀一缩，被迫和他对视。
带勾子的桃花眼，深邃暗沉下来，瞳仁漆黑得能滴水。
唇上还有酒，一张一合的，“能不能说说，老子到底哪儿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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