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玫瑰
虞则呼吸忽地松懈下来,眨着眼睛,“周知也”声音平静,不惊不喜的。
“怎么?”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出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欠扁样,玩味笑不减,“这一声喊的,多少有点受宠若惊那味儿了。”
虞则呵笑几声,“戏挺多。”
“不意外?”
“还行吧。”
“陈颂说你在律师所做实习工作呢?”
“嗯。”
周知也嗤了声,“可以。”就只跟他讲。
虞则没回话,另只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蜷缩了缩。周知也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默契地沉默了几秒,只有彼此在电话中浅浅的呼吸声。
虞则走在路边,头顶是盛大茂密的树荫,光斑时不时在干净的衣衫上交错重叠。
“等会,一起吃个饭?”这声音似贴在她的耳朵根旁窃窃私语。
嘈杂的叶片声,纷扰的人声,虞则全都听不进去。
胸腔要被什么东西撞破,她垂下眸,呼吸重了几分,“你来通市了?”
周知也嘲笑地坦然,“你这不说的废话?”
“哦。”
周知也啧了声,烦说:“哦是个什么意思?”
虞则抿唇,“哦就是好的意思。”
他又笑,“行,几点下班?”
“六点。”
“嗯,发个定位给我。”
“哦。”
虞则先把电话掐断,沈雅婷就迫不及待扒拉上来,眼里亮晶晶的,生怕人不知道她属八卦的,“谁啊谁啊?”
“就一个朋友,来横城了,晚上一起吃个饭。”虞则说。
沈雅婷瞧她刻意淡定的那样,长长咦了声,脱口而出,“男的吧。”
虞则眨眼睛,“应该吧。”
沈雅婷:“”
下午,沈雅婷在做一份紧急委托人的文件,虞则在旁边帮着她弄资料。
快两个小时,一份完整的文件才成型。
“辛苦了,虞则。”沈雅婷说,“你先坐回去吧,休息会,我再检查一遍然后发给你,你去打印出来。”
本来该是虞则最后再检查一遍的,“还是我来吧。”
“没事儿,刚刚资料都是你弄得,我估摸着你眼睛都要看瞎了,去那歇会吧。”沈雅婷偏头瞧她一眼,还不忘调侃,“晚上不还得和人小男生吃饭?没精打采的怎么行?”
虞则:“啧,打住啊。对了,别和乔叔说,他挺烦人的。”
“笑死了。”沈雅婷哈哈大笑,“知道了知道了,不和他讲。”
虞则嗯了声,回到自个人位置上,靠在椅子上看手机。
她吃完饭回到所里就给周知也微信发了条定位,他也没回,虞则还是盯着看了半天。
最后一遍检查起来也快,没一会儿,沈雅婷就把文件给她发过来了。
虞则把文件全部打印出来之后,边往回走,边仔细翻看了两眼。这么一翻,虞则就发现沈雅婷有个地方没检查出来,金额弄错了,多加了个零。
沈雅婷位置空了,人不知道去哪了。
这个时候,刚好乔叔在外头出案子,发消息让她送个东西过去。
虞则拉住那个叫阿粟的小姑娘,她跟沈雅婷处得很好,“你知道雅婷姐去哪了吗?”
阿粟茫然地抬头,看了眼沈雅婷的位置,摇摇头,“不知道哎。”
虞则看了眼手机消息,便说,“你等她回来的时候,跟她说一声,这个地方的数字金额错了,把这页重新打印一下就行了。乔叔有事让我送个东西过去,麻烦你了。”
阿粟点点头,“好的。”
虞则把文件放到沈雅婷位置上,拿上自己的包就出了会所。
本来就离得远,一来一回费了不少时间,给乔东源把东西送过去之后,算算时间估摸着回去就能下班。乔东源还要一会才能结束,让她先走。
虞则回到律师所之后,发现马余和沈雅婷都不在。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在那收东西,准备等会给周知也发个消息。
“虞则,那个有个事和你说下。”阿粟从一个办公室里面出来,看见虞则回来了,立马上前,抵着她的桌沿,吭吭哧说。
虞则眉尖抬了抬,“怎么了?”
阿粟:“虞则你可能要晚点下班。”
虞则笑了,还是那句,“怎么了?”
“虞则,我真对不起。我没等到雅婷回来,我那会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中途我在办公室呆了会,回来我才发现马余已经把文件拿走了”阿粟吸了口气,越说声音越低,“他拿着资料去和人交接,出了问题他在电话里,特别生气,说让你等他回来。”
虞则面色也凝重了起来,“雅婷姐没联系得上吗?”
“那会没有,不过,她已经给我回消息了,应该马上回。”阿粟偷摸看了眼她的表情,“马余那意思,好像还挺严重的真的抱歉。”
“没事儿,我坐着等他回来就是了。”虞则缓缓吐了口气,拿出手机发消息,“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忙去吧。”
阿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点开屏幕,刚好跳到六点,周知也准时给她甩了条消息。
周:【虞则同志,能下班了?】
y:【本来能。】
周:【?】
y:【工作出了点事,我可能要晚点走。】
周:【怎么个事?】
y:【没什么大事,我解决完跟你说。】
虞则发完这条消息,内门被人拍开,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解释一下?”一叠文件落到她余光里。
虞则掐灭手机,缓缓站起身,转过去,对上马余那双怒目横眉。她伸手想去接过来,却被马余一个后撤,收了回去。
他躲开虞则伸出来的手,一字字挤出牙缝道:“为什么犯这种错误?”
“我那会出去了,没来得及修改,我不知道你会拿走得那么快。”虞则如实解释。
“你别拿乔叔做借口,现在别指望谁护着你。”马余笑得森然,拇指在文件纸面上掐出印子,“最后一遍检查就是这么检查的?这种最基础也最忌讳的错误都能犯,你这一个月是来干嘛的?”
“嗯,我的错,抱歉。”虞则用力抿了下唇,声音如常,没有什么波澜,“我没检查出来,打出来也没有及时修改。”
“你现在说得理直气壮有什么用?”马余皮笑肉不笑,“你知不知道,客户发了很大的火,我们会所就是这么办事的?你让外人怎么想?一不小心会被投诉的!”
虞则睁眼受着,又说了个对不起。
阿粟闻声出来,看不下去了,“马余,你别说了,都已经这样了。虞则也道歉了,你就少说点吧。”
马余冷睨她一眼,哼声说,“一个个都护着呢,有用吗?”他又看向虞则,缓缓抬起那只抓着文件的手,“你去挨一遍人客户的骂试试,对不起有用?”
说着,他把在客户那劈头盖脸受的一股子火全撒出来了。
那文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拆了,直接往人姑娘身上砸,纸片瞬间四散开来,往虞则身上、脸上落。
耳边都是轻淡的纸章脆声,眼前一片白,她下意识闭了闭眼,没躲。
一张纸没什么,那厚厚一叠砸在身上,又从一个点被打散,砸在哪儿都疼。
虞则脸颊抖了抖,纸张漫天缓缓滑落至地面,安静下来。
旁边的阿粟反应迟钝的惊呼了一声,“马余,你干什么啊!”
马余不以为然,“我怎么了?我有火还不能发了?这是小事?就算乔叔回来我也照样说她。”
阿粟盯着虞则的左脸,眼瞳一缩,眼睛下方,被划出一道斜向鼻梁的痕迹,正往外慢慢溢血珠,“虞则,你脸上都流血了!”
虞则站着没动。
马余下意识扫了眼她的脸,用力抿了下唇,继续说,“不仅是金额问题,资料也缺了一页,人客户是傻子?我们会所的人就这种办事效率?”
虞则倏地拧起眉,肃声说:“不可能。”
马余撇了下头,垂眼轻嘲声,正欲说话,被兀然间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内门被人很刻意地用力敲响了两声,门边儿站了个挺拔高瘦的男生,在一众人目光都茫然打过来的同时,他抬步大步流星地抬脚往里边走。
没人知道这人是来干嘛的,突然闯进来。周知也像是浑不在意这些目光,阔步直奔虞则那。
虞则的视线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在空中和他相撞,从进门那一刻起。
他还带着透明框眼镜,应该是开车过来的。黑色衬衫短袖白色卫裤,脖颈上挂着银质链子,穿搭得铃铛狗碎的。纹身、耳圈、红发,全都大喇喇外露着,倒真像是个来旅游的肆意潇洒主。
站定到虞则面前,周知也散淡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三秒,眸光动了动。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纸还有她脸上划出来的一道印字,一下子明朗了。他一声不吭地从她身后绕过去,就那么抵着桌子站,看着二人。
马余懵劲儿还在,见周知也一句话不说,心中郁燥更甚,“不是,什么意思?你谁啊?你要办理业务麻烦先去前台。”
这人模样又痞又混的,弄得花里胡哨的,又懒散的没个正形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周知也扯唇轻笑了声。
虞则不动声色将身子往周知也那一侧,把他挡住大半,她面不改色,却沉声说,“他是我朋友,来等我的,麻烦你接着说。”
她就那么往那一站,个头也不高,完全挡了个寂寞。格子衫修身牛仔裤把她身子衬的更瘦了,马尾安安静静落在薄薄的脊背上。
周知也喉咙一下发紧,眸光微深又直白地落在她身上,听着她冷淡不含情绪的话,他下意识磨了磨牙。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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