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收网
二更刚过，一辆马车停在青石县县衙后角门，有人打开角门出来上了马车，悄然离开。
清冷的月光洒在马车上，照耀出淡色的光辉，将黑暗处衬得更加幽深。
马车在黑夜中行驶，碌碌的轮声显得格外空寂，忽然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唿哨。
这声唿哨仿佛是什么信号，一支支箭随即从暗处射向马车，如同一阵雨一般，将马车几乎扎成了刺猬。
想也知道，车内若有人在，必定九死一生。
缰绳不知何时断裂，拉车的马嘶鸣一声，带着箭伤狂奔而去，徒留马车停在原地。
又是一声唿哨，暗处的人停止攻击，隐蔽处钻出来一众蒙着头脸的黑衣人，约莫十数个，将马车团团包围。
为首的蒙面人点了一个火折子，谨慎地靠近几步，一挑帘子，朝马车内一照，只看见里面躺着个被扎透了的稻草人。
“不好，中计！”
蒙面人欲令手下撤退，却不料斜刺里杀出一支同样蒙头蒙脸的小队，大约有七八个人。
最前头的那个人高马大，离得近些，能看见他碧蓝色的眼睛里透出凶恶的光，简直像个妖怪。
卫一气愤至极。
若不是小公子早有吩咐，设下计谋先发制人，恐怕被血洗的就是青石县的县衙了。
还好而今敌人措手不及，布置的也不周全，给他们留下可趁之机。
卫队和这群蒙面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卫一则与为首的那个纠缠。
蒙面人手中尖刀一亮，向卫一刺来，卫一侧身躲避，手中长剑一削，势要将蒙面人的手臂削断。
这人的身手不错，躲开卫一的攻击，而后虚晃一招，转身便走。
不过两招而已，蒙面人判断出自己不是那蓝眼睛妖怪的对手，因此想着要逃。
可卫一哪里会给他机会？
卫一抬手发出一枚暗器，逼得蒙面人不得不躲，而后足尖一点，飞身上前，双腿一拧一绞，将蒙面人带倒在地，干脆利落地卸了他的双臂和下巴，防止他伤人或者自尽。
卫一把这人的面巾扯掉一看，左右不认得，还觉得他长得丑，啧了一声，便又重新给他套上面巾，随手打昏了丢到一边，继续投入战场。
为首的先被抓住了，其余黑衣人见势不妙，纷纷服毒自尽，卫队好不容易才抢下来一个活口。
卫一率领这小半支卫队收拾了残局，掩盖好行踪，带上两个昏过去的俘虏往县衙赶。
县衙的班房里，秦简音正窝在椅子里喝茶，见卫一回来了，笑道：“方才这边也来了人，还想杀人放火呢。”
倒是一点都没怕。
他早有布置，先叫卫队的人用自己的名头买好马车佯装外出，借此吸引周念的注意；又让楚阳他们找地方躲了一阵，留了大半的卫队埋伏在县衙里。
果然，周念上钩了。
卫队里的人平日要负责保护周诚的安危，都是能以一当十，武功不凡的，因此，袭击县衙的人一个也没走脱。
想来，仓促之间，周念也派不出什么得力的人。
可惜他缺少经验，没能留下活口，不过还好卫一考虑到了这一点。
卫一虽然早就知道，但还是有点担心，于是又仔细瞧了瞧他，确保无虞。而后顾不得歇息，立刻把捉回来的人提去刑房审问。
青石县没有刑房，还是临时拨出来的一间牢房代替的。
不多时，卫一带着一身血腥味过来找秦简音。
“小公子，那两个人招了，他们都是周念豢养的死士，周念要他们来灭口，外加搜检密信。”
卫一说着还嗤笑一声，“什么死士，遇上银甲军的锥骨大刑，不也还是要招。”
银甲军大刑共有十种，当初被抓的那个大山好歹还熬过了一遍，比这些第一道大刑就招供的死士强多了。
这伙人是受周念的指示，前来杀人灭口，还要寻找那封密信。因为事关重大，周念是私自行动，没有让薛应知道。
果然如秦简音所料。
但是秦简音担心消息瞒不了多久。周念这边有动静，薛应那边估计很快就会知道。
他想，还是要先下手为强，否则密信的事被薛应发觉，急着来杀自己的就会是真正的摸金教了。
现下这种情况，不如冒险一试，将局面搅乱。
于是他道：“既来了，我给你们点事做吧。”
如今有人可用了，他便修书一封，派了卫队里的一个人带着信函和那封密信悄悄北上，进京去找储君殿下。
为防万一，卫队剩下的人还是乔装打扮，分散开来，在县衙、提命侯府、薛府等地守着，有事用暗号联系，此外，又让卫一带人假装当年白、陈二府的幸存者，绑架周念，制造假象，迷惑薛应。
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薛应必定会露出马脚。
…………
周念在卧房踱步。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小红和冬娘的事，他和薛应的往来更多了些。
小红和冬娘口风太严，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所以他们无法确定是否还有其他幸存者，因此只能步步为营，而他较薛应更多了一层防备——密信。
他担惊受怕了许多天，几乎风声鹤唳，但是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仿佛那封密信从未存在过一样。
周念想，若是其他人拿到密信，知道他的秘密，多少会露出点破绽，可是过去好几个月了，自己竟然一无所获。
因此他推测，整件事中的确是有当年幸存者的存在，但是被他和薛应察觉了，而薛应截下了那封密信。
他夜不能寐，千方百计试探，可惜薛应半点破绽都没露，似乎真的不知情。
偏偏在这时，他的眼线获得消息，说是发现了些形迹可疑的人去青石县，还买了马车，似乎要出逃。
他立刻怀疑到了青石县那个师爷头上，且为了找回密信，并不敢让薛应知道，只能先悄悄派出手里的死士。
眼看着这都快五更了，派出去的死士还没有回来，不知是事情比较棘手，还是死士们失败身亡了。
那些死士都是他精心训练过的，嘴很严实，身上还备了毒药，即使失败，应当也不会透露半分信息，可他还是没来由地担心。
忽然窗户大开，一阵风吹进来，卧房里的烛火熄灭，顿时，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周念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顺着窗户翻进来的一道黑影打晕。
提命侯府的守卫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还在府邸周围值夜。
卫一悄悄潜出侯府，返回县衙后，将被捆成猪猡样的周念丢在地上，嫌弃道：“这人放哪儿比较好啊？”
路上他就提前看过了，周念脚上没有摸金教的刺青。
他想不到绑人的过程会那么简单，原本看侯府又是死士又是家丁的，都做好恶战一场的准备了，却压根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任务。
提命侯府那二三十个家丁守卫跟废物似的，一个个杵在那，跟木头桩子一样，连自家老爷被劫走了都没发现。
不过也是，毕竟他是在战场上磨砺出的功夫，打架还赢过大将军一回，不是这些普通家丁能比的。
“先藏到后面大牢吧。”秦简音说着，打了个呵欠。
今晚熬了那么久，到现在都没合眼，他有点困。
卫一来的突然，他也没做好准备，因此不仅要操心周念和薛应的事，还得和楚阳几个坦白身份，说明原委，解释了一通，怪累人的。
现在楚阳他们倒是都去休息了，就剩下他还在等人，不过他觉得，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楚阳他们大约也睡不好。
粗略计算，卫队的人快马加鞭的话，从青石县到京城一个来回，大约要八到十天，所以他只要坚持到那时候就行。
现在嘛……该休息了。
…………
周念失踪的消息传到了薛应耳朵里。
据侯府的小厮说，老爷前一日有事在忙，休息的晚，大约快五更天才吹灯，所以第二天早上，府上的下人都没敢打扰。
谁知直到晚上老爷也没出来，也没说要用饭，下人们觉得不对，斗胆去叫，这才发现老爷不见了。
与此同时，青石县的楚知县也发来了文书，薛应一看语气，便知这份文书经了那讨人厌的秦师爷的手。
文书里说青石县发生了一桩命案，知县正在调查中，除此之外，还禀报了周念失踪的事。
对于青石县县衙会知道周念失踪，薛应并不意外，一个四品的侯爷失踪绝非小事，所以侯府的人也不敢瞒着，肯定要先去县衙禀告。
两件事情时间相近，又都发生在青石县，所以那秦师爷怀疑命案和提命侯失踪有关，还说合县官员愿主动请缨，负责调查提命侯失踪一事。
薛应想也没想，立刻拒绝了。
青石县那桩命案跟周念有没有关系，他还不清楚；但是周念失踪的事，绝对不能让青石县去查。
这个关头，万一县衙查出周念在开采私矿还是小事，要是发现了他二人的密谋，以及当初灭门一案的真相，那就不太好了。
他得亲自去查。
薛应回了函，还做好了与秦简音拉锯的准备，没想到对方没多犹豫便同意了，大约也是怕担负不起责任。
于是他抓紧时间派官兵去将提命侯府封锁起来，这才放下心。
按理来说，对方同意的快，还给他省了一桩麻烦事，可他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数天过去，周念还没被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是有线索表明，青石县的命案，还有周念的失踪，大约和当年的幸存者有关。
他暗中派出去调查的人手也是这样说。
但线索愈明晰，薛应的心中就愈发不安。
不对，事情不对。
去年新旧副教交替，许多人纷纷失势，目前他手中能调动的人不多，否则何至于会到这般田地，连周念失踪的事都不是第一时间知道。
周念，到底是被复仇的人绑架了，还是听到风声逃跑了？
虽然尚不知是谁在暗中潜伏，但他不能坐以待毙，得早早谋条出路。
奈何前副教多年经营的暗线断了七七八八，他为了敛藏锋芒也不敢冒头，如今忽然要用，能够联系上的大概只有一个司权。
而今之计，还是要赶紧给司权递消息，好让司权派人接应，只要形势不对，自己立刻弃官而去，离开昌国，从海路北上吉可丹。
想着，他当即披衣下床，点上蜡烛，拿出纸笔给司权写信。
不过他没能把信寄出去。
他那封信只写了一半，忽听得府外有些吵闹，察觉不对，便问小厮发生了何事。
那小厮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武……周……令牌，咱们府上被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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