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上任
李绘文软磨硬泡了半天,就是想让秦简音留在京城,但秦简音到最后也没松口,直推说君无戏言,陛下都发话了,自己已经接旨,即将奉旨南下任知州。
最后李绘文只好放弃,遗憾地看了他一眼,道:“也罢,那你且在衮州待着吧,唔……”
秦简音等着李绘文说完。
结果李绘文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而是径直起身向皇帝行礼:“老臣先告退了。”
说完,拍拍衣服走了。
秦简音看得一愣一愣的,他还等着对方把话说完呢!
似是猜出他的想法,皇帝笑道:“书成就这样,年纪大了,难免忘事,有时话说到一半就忘了。”
其实李绘文年轻时就这样,有时候在朝堂上跟人吵架,话说一半就开始沉吟,能急坏人。
秦简音头一回觉得,自己想象中的君臣和现实里的好像不大一样。
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他也不用再继续待下去,便起身告退。
防风正在宫外候着,见他出来,将披风递过去。
秦简音接过披风,有些抱歉地冲防风一笑,道:“方才与大相公交谈了几句,让你久等了。”
“公子这样,属下实在担不起。”防风赶紧说。
防风是不在意要等多久的,不过主子的态度着实令他受宠若惊,谁家的主君会对手下人这样说话?
估摸着川芎在家也该煮好饭了,两人没去其他地方,一前一后骑马回府。
秦简音低头出神,已经在思考到衮州之后需要做的事了,防风忽然朝后看,策马上前与他并列,低声道:“公子,有人在跟踪我们。”
“嗯?”秦简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抬头看向防风,而防风面容严肃,略微侧头,冷淡的视线落在某处。
秦简音状若不经意地一笼辔头,策马漫步,小声问道:“可看清模样了?”
不知为何,他听到有人跟踪,第一时间想起的是摸金教。
防风刚才已经将那人的外貌特征记下了,一一告知他。
他越听越觉得熟悉,皱起眉头,猛然回头一看,竟是游街那日的壮汉。
那名壮汉也骑着一匹马,见他回头望过来,憨厚一笑。
秦简音:“……”
壮汉道:“真是有缘,秦郎这是去哪里?俺送送你。”
秦简音一言难尽道:“谢谢,不必。你别跟着我了,再跟着我我就报官了!”
那名壮汉失望地哦了一声,调转马头离开,临了了还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
壮汉的目光看得秦简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衮州的事也没心思去琢磨了,苦着脸,一声不吭。
防风听说过他游街时被言语调戏的事,没成想这就碰上了正主,即使性子沉闷,一时间也忍不住想吐槽几句。
不过看秦简音一脸怏怏不乐的神情,防风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还未进秦府大门,秦简音忽然抬起头嗅了嗅。
空气中弥漫着烧鸡的味道。
“好香。”秦简音双眼一亮,“川芎还有这手艺?”
但是防风眼尖,注意到烟囱里并没冒出炊烟,也没听见川芎的声音,内心觉得不对。
防风将马栓好后奔去厨房,掀开锅盖一看,顿时僵在原地。
秦简音跟在防风身后踱进来,“锅里还有什么好吃的吗?”
不知为何,川芎没在府里。秦简音从堂屋一出来就看见防风往厨房钻,顺腿就跟过来了。
防风一下将锅盖盖好,摇了摇头。
“我看看。”秦简音心下好奇,拎着锅盖掀起来,眼前赫然出现好大一个洞。
“……”
厨房门口,扛着口锅的川芎看见这一幕,有点儿心虚,不敢进来。
防风早听见动静,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川芎头一低,立马将锅放下,诚恳道歉:“公子,对不起!”
出乎意料,秦简音没什么反应,只是道了声不要紧,又将锅盖盖好,面色如常地招呼两人吃饭。
就一口锅嘛,反正快走了,破了也没事。
相处几日,三人之间没一开始那么拘束了,吃饭时该上桌就上桌。只是今日川芎因为闯了祸的缘故,一直很安静。
三人里,防风沉默寡言,秦简音说话也不多,只有川芎总是叽叽喳喳的,忽然听不到他说话,秦简音还有些不习惯。
秦简音道:“川芎啊,你今天好安静。”
防风觉得他语气带着点惆怅,很遗憾的样子。
闷头扒饭的川芎噎了一下,憋红了脸,“公子,大概是……是因为我今天特别饿。”
“嗯。”秦简音应了一声,眼里也带了一点笑意,想着川芎还是小孩子心性,“吃罢,吃饱了,有精神才好上路。”
趁着晌午天气好,该收拾收拾预备下江南了。
结果川芎的筷子啪嗒一声掉了,也顾不得捡,一个劲冲他道歉:“公子我错了!我不知道烧火烧久了锅会炸,您饶了我这回吧!”
公子看着和善,好狠的心,炸个锅居然要送他上路。
“?”秦简音疑惑地看他。
防风不愿再听,直接将脸别了过去。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师弟。
“公子别睬他,他话本子看多了,脑子不灵光。”防风面无表情地说。
川芎哀怨地看了防风一眼。
秦简音略想了一下,才明白川芎是会错了意思,颇为无奈地解释。
“一个锅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们就要离京南下了,再用不到它,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川芎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他的说辞,弯腰捡筷子时还哽咽了一下。
我有这么吓人?秦简音心说。他可记得自己并没有对这人做什么过分的事。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川芎不知从哪听说他是从银甲军出来的,行事作风也和大将军学了十成,故而才这般反应。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某处阁楼里,门半敞着,一个人影闪进去,将门也牢牢关紧。
“副教找属下何事?”此人抬头,赫然是今日街上跟随秦简音和防风的那个大汉。
“大山,未有命令擅自行动,自去领罚。”被他称为副教的中年男子回转身来,脸上覆着一个银质面具,看不清模样。
壮汉不敢辩驳,应声后便退下。
“大业。”中年男子唤道。
一个黑衣人从角落出来,行礼道:“主子何事?”
“大山有了二心,你……把他处理掉。”
“是。”
大业悄无声息地消失,阁楼中只剩下中年男子。
这男子踱到桌边坐下,冷笑了一声。
现下只有他能主事,想不到之前的老人竟敢不尽心,明知此时不宜冒头,还故意暴露出来,当他不知道么?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手下的人不知底细,必定要清洗一番。
那个人死便死了,还要给他留一堆麻烦事,若不是替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以为他会接手这个烂摊子?
想不到当年那事会在这个时候暴露,闹得教中人心惶惶,昌国内查得又严,凭空给他添了许多阻碍。
男子手指点着桌子,自言自语道:“眼下不宜动作,便等此地事了,再做其他打算吧。”
…………
清晨,秦简音一行三人出了天佑关。
在郜京的这段日子里,秦简音除了念书就是写字,极少外出。
他既不愿出门应酬,也不想开门待客,过得属实沉闷,而今南下衮州赴任,权当散心。
因此,他也不用派遣公车,骑马就走。
小半年过去,重回衮州,此地早变了一番模样。
之前薛应在州衙留下的痕迹已然不存半分,州中官员知道新任知州将到,早早吩咐人洒扫庭院。
州衙内外,焕然一新。
秦简音是打算住在州衙里。他随身的东西不多,全搁在州衙后面空屋里,而后立刻去前头见众位官员。
防风随身,川芎被他留下,自觉地收拾东西。
偌大的州衙,仆役下人却没几个,一时半会儿还真忙不过来。好在房子管够,防风师兄弟两个不必像之前在秦府一样,将就着住一间屋子。
正堂聚集了一众官员,有各县县官,也有州衙的一班同僚,皆是既忐忑又兴奋地等待着。
官员们可知道,新任知州是从衮州考出去的新科状元,就是之前青石县的那位秦师爷。
单单是这样倒还没什么,可他们后来也都知道了,秦知州原来还是郜京秦家的人。
秦家多出人才,从大昌建国至今数十年,一直尽心竭力辅佐历代皇帝。譬如建国至今都在使用的律法,联通全国的邮驿处,等等,都有秦家人一份功劳。
秦简音从后面出来,略微扫了一眼堂下的人。
数月不见,楚阳看上去倒是精神了不少。
回想当初在青石县的日子,楚阳日夜操劳,明明一介知县,出去被认成农户都是常事。
他收回目光,旋身肃然立于堂上,又待诸位官员一一站定,这才教防风请出圣旨。
像是任命官职一类的圣旨,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先夸赞几句,再宣布任某某为某官职。
从前在西疆时他也旁听周诚接旨,常有勇冠三军、骁勇善战等词,夸是不要钱一样地夸,骂也是不要钱一样地骂。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防风与川芎是皇帝赐给他的,离开乾玄队后,又都封了正六品御前侍卫,宣布圣旨倒也合规矩。
秦简音面无表情地听着圣旨上“年少高才”“资质聪颖”的词儿,等宣读完了,恭敬接过圣旨,这一仪式才算结束。
接下来无非是要对下辖官员训诫一番,新官上任三把火么。
可是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从前见面还经常打招呼的,秦简音也不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事儿。
在座一个两个都是知根知底的,他便省了那些繁文缛节,只道:“愿诸君多多为民着想,公正清明,在下定当竭力,守好一州知州的本分。”
说完,他让各县官员留下需要过目的卷宗、档案,便让大家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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