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疑虑
他像个机器人那样的任由面前的人反手抱住了自己，一种莫名的情绪却涌上心头，像是刺痛又像是感恩。这大概是来自一种名为亲人之间的眷恋之情，虽然寒岁觉得自己并没有这种情愫。
如果说，先前见到迪勒司的那短短几分钟是满身荆棘刺竖立，二氧化碳、三氧化硫等等气体挤压着氧气让他浑身不舒服的话。现在这个就好比明月清风入迁，春风十里穿林，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要靠近。
寒岁想，要是这里是战场，那他一定是最早被淘汰的那拨人。可他此刻偏偏就是不设防，没由来的想要相信这个与自己的人生毫无关系的人。或许是，真的有人磁场跟你很合，让你从第一眼开始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或许是，太阳从明天开始要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了，寒岁从今天开始要脑子不正常了。
总之，这种第一眼看上去就很舒服的感觉，跨越二十年的痕迹从始至终他只在千幼身上见到过。如果要用什么去形容的话，那大概就像荒凉寒冬里突然的听见了几只早莺。
我总觉得自己等你很久了，未来好像有光，寒岁惊讶于自己这么想。时隔多年，再次遇见。我见过很多人，却只有你才让人如同枯木逢春雨，久旱遇甘霖。
……
“他们抱一起啦？！！”
来自迪勒司怨气冲天的怒火仿佛能震慑五大平行时空，顷刻间只觉整个时空外的独立系统都将随之而倒塌。
他身旁的人见状赶紧安慰道:“殿下息怒，您若看不过，大可给他们一些惩罚。”
“惩罚”
迪勒司轻轻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指环，接着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屏幕，上面显示着各大时空的游戏画面。从卫星舰艇传过来的实事监控看，目前第一轮游戏的完成进度只过去了百分之二十。要给千幼一个惩罚，还需得等到进度完成开启第二轮游戏。
“这key军团不是很厉害吗怎么都两天过去了才百分之二十的人完成，人类果然是太弱了。”
“殿下，这才应该是正常的进度，除了pb时空没有危险外，其他几个时空都有极大的外界因素在干扰着，所以进度会很慢。而且主要原因其实在我们，多维度时空系统第一次开启，所以我们对自己道具的破坏程度没有掌握好一定的临界值，pb时空有两个人又不按常理出牌没有按照系统所给的指示走，出手简直称得上是不文明且暴躁，否则按照10的简单程度根本就是用不上去买道具，目前我们的两个游戏场景已经不可用了。”
手下一脸委屈且愤慨的说着，所有游戏场景的搭建都是费了极大的精力依赖各时空的真实环境在其他四维空间开启的，光是维护好这些空间的稳定性就是一大难题，偏偏有一些人就……
只要新开辟的空间受到影响，就会很快被现实空间占据上层，各级图层消失，只留下一张底图摆在那里。
那两个人类在各自所在的游戏环境里开着各种道具轰炸着时空，才导致游戏时空控制力弱下去，现实时空强行切入，系统自动给他们开启了出口。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我们给的道具攻击力太强大了，才会导致它与我们的游戏时空产生碰撞，这也算是我们的一个教训，我们下一次可以把道具威力值改小一些，或者直接丢开这个功能，增加游戏的刺激性。”
迪勒司听完后阴笑着说:“不用，通知下去，加强时空维控力度。一个附着的四维空间都维护不了……我不能输给千幼……”至于后面的这一句话，莫说是下属，就连迪勒司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意思。思维逻辑经常处于混乱状态的迪勒司殿下，在大多数时间里说出的话都没有原因，这是一个无从解释的密秘。
关于今天一直比较好奇的一件事，周然没找到机会问千幼，对于整个游戏过程他似乎只是走一个流程，他知道该怎么做，但又偏偏不照着原本的样去做。比如他们走到墓地时率先止住而后销毁的八级风图标，比如直接走向墓地某一块遮掩住的漏出来的墓碑……
周然一直有意跟着千幼的节奏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却又始终是没有什么结果。他好像知道那里有个守山老人，他好像目的就是那个老人，就是……那块玉佩？玉佩他看了，质地一般，色泽一般，透光度也一般，没什么突出的地方。这位身份神秘并且知晓key所有事的人总给他一种对整个游戏世界很熟悉的感觉，像是……玩过了很多很多遍。
还有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那被大风刮过后显露出来的墓碑上，有他认识的人……
老者的话突然又在耳边响起：“那就说明你们来错地方了，该回去。”
“如今在这个时空的三十亿人里，除了我和你们key的一百人，其他的应该都是地球上所对应着的人。”彼时的寒岁公寓里，千幼正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热牛奶分析着。
“没错。”
寒岁端坐在沙发旁的椅子上，背倚着墙。眼前这个在记忆里待了好几年的住所，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暂住的旅店，但却又觉得很新奇，以一种正常人生活的角度来拥有这些私人物品，他没体会过这二十年里绝无仅有的私属感。
这屋子的角角落落在前两天被狂风吹倒后，现在再回来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原木色的橱柜桌椅，搁置在一角的画板，落满灰尘的吉他，随处散乱着的一两本书，以及似乎只要是有一点空间就能放置的插满透明玻璃杯的白色茉莉等……文艺的复古感倒不像是他的风格，原宿主的风格……似乎也不像。这还是醒来后的三个月第一次去关注这屋内的陈设，他像是一个别致的参观者。
公寓的窗户大大的敞开，晚风微扬起窗帘后的白色窗纱。屋内仅开了一盏沙发旁的昏黄色落地灯，屋外星光漏进，落下满地星芒。
“且先不说那七十亿人口去了哪儿，如今我们所在的这个时空人口已恢复到了地球的正常承载力水平，但为何还会有它的存在”
在原先的计划里，共设置有四个时空，每个时空除了承受外在的危机外还需要多承受一个人口多的风险，而真正的人口危机交由地球自己解决。可后来地球分化启动的时候，程序突然出现错误，在所有研究人员停滞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地球一共分化出了五个平行时空，其中有一个时空据当时已经修建好的时空中转站传过来的画面看，它只具备了人口爆炸这一特点。
在地球分化的同时，人类将时空中转站以及四个平行时空的人造卫星投放到平行宇宙里已经精确测量好的位置，过了几年又投放了一个机器人到pb时空，同时监测着各大时空的实时数据。唯一悲哀的是，运送垃圾到ep时空的舰艇从始至终都没有回来，往而无反，有始无终。
原本几年的时间里地球对五大时空时事数据的了解就不多，未曾想十年后的某一天情况突转，无论是时空中转站还是卫星和机器人，都被同地球切断了联系，人类再也监测不到各个时空的画面。如今人类对平行地球的一切工作了解均停滞在十年前，随之而来的恐慌却是北极空洞在一步步扩大。
寒岁沉声道:“这是目前我们最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千幼想起了什么，"我在游戏里遇见了你的队友周然。”
“嗯。”
寒岁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千幼有些好笑，觉得那个智商低、演技差、话多的家伙竟然差到连自己队长都对他不上心了，真是可怜至极，悲惨至极。
这次轮到寒岁先开口说话:“你醒来后是在哪儿”
“嬍国，你呢”
“锦城。”
时间就这样静止了好一会儿，一个需要费力气去找的答案似乎在隐隐约约中就这样呼之欲出了。千幼开口问：“那个叫周然的家伙是渝州人”
“嗯。”
千幼当时在大雨来临前借到了一架直升机直接从京师开了过来，经过渝州上空的时候，平流层受到对流层的强行冲击，雷电云雨占据了着原本应风和日丽的平流层区域，而直升机一直在同一个位置打旋。
狂风暴雨停止后，他又遭到轰炸掉出直升机，在急剧坠落的途中被龙卷风给卷起来，然后才掉进那片深不见底的虚空中，最后开启了游戏。
千幼是在佛罗里达州出生的，一开始醒来的时候还收到了来自的爸爸妈妈的消息。这个时空的他们在江南一带经商，在一个名为听庄的古镇里生活。闲时养花弄鸟、打渔品茶，日子过得闲逸潇洒。千幼记得小时候听过，妈妈的故乡在唐州江南，最喜听庄四月梨花。
而寒岁是锦城人，醒来后也是待在锦城。身份还是一名警察，也终于拥有了一段属于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既然这样的话，那其他key的成员大概率也是回到了自己最初的地方。”寻找他们的几率就可能会高一些了。
“没错。”
“我们要去找他们吗”
“很难，一队的key成员在唐州区的仅三人，现在可以确定一人在渝州，一人在沪江，其余的都是南美洲的人，并且他们的出生地就是训练营的所在地——毕鲁。”
若说分散在世界各地那到还正常，可全在一个地方，这未免也太过于蹊跷。
“你不怀疑”
“不，怀疑，但没时间去调查。”作为队长的寒岁是唯一有资格知道所有成员全部信息的人，可知道的时候距离key出征只剩下半年的时间，要去仔细调查五百人的身份很困难。
key的五百个成员中，仅有十六个唐州人，但有四百零四十个是毕鲁的本地人，寒岁在拿到所有人资料的那一刻起就心生疑虑了。
“叮叮叮！”
又是那个该死的上课铃声来了，千幼皱了皱眉头。
铃声停止后，幽灵声又呈3d环绕状态的响起：“玩家千幼在游戏中屡次三番破坏场景中的道具，故将受到系统惩罚。”
“慢着。”对着这讨厌的东西千幼又恢复到先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音调。“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好公民，怎么破坏你游戏场景里的道具了？”语气昂扬的可谓是理直气壮。
“玩家千幼在游戏中扭坏三个木箱子的锁，破坏了一道门。”
“你们游戏未免太过于吝啬。”
“玩家千幼破坏了我们精心制作的坟场。”
“精心制作？呵……粗制滥造得一阵风就能吹开的坟场道具，送到珠江三角洲制造厂就只能是被淘汰的命运。你们游戏制作者智商也不行，以为随便做一些与鬼界有关的元素就能充当阴间？简直比鱼目混珠还要滥竽充数。”
清晰有力、语气缓慢且沉着的回击简直就是把情面搁置的不留余地，就连寒岁在听后眼角也是弯起了微不可查的弧度。好像，还是个小孩子。
系统也恼火了，“总之你就是破坏了游戏场景，要受到惩罚。”
“我不认。”千幼又喝了一口牛奶才慢吞吞悠闲的说道：“你们游戏制造商要是连几把锁和一道门被破坏了都要找玩家的麻烦，要么就承认你们自己小心眼、没能力，连道门都换不起，要么就别再把我们弄到那个空间里，我们没时间陪你们玩游戏。至于借风把你家坟场夷为平地的事，我用的是你们系统自己商城里的道具，要怪就怪你们的场景制作的不行，连自己的道具都承受不住。”
系统一时无话可说，就在时间静止了三秒左右后，寒岁的声音也响起。
“我也不认。”
系统想说你又瞎掺和个什么，但不能说，这人不能惹，这人得罪不得……系统也是要命的，万一哪天殿下不给充电可该如何是好，任何再强大的程序功能，总归是离不开伟大的生命之主——电源的。
“我用大火把第三层空间都差点烧没了，为什么只惩罚他一人？你们这明显是故意针对。”
真主自己提到放火烧时空的事，系统可谓是痛心疾首，那个空间已经报废了。但是，不能说不能说，这人惹不得。
过了一会儿，见这位装作午夜凶铃来闹事的无形无色却扰人心烦的家伙哑口无言了，千幼走到寒岁身边将他拉起身，“走吧哥，休息。”
“嗯。”
然后系统眼睁睁的看着千幼揽着寒岁的肩膀走了，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还问：“先前爆炸的时候你没事吧？”
寒岁眼神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过来后轻轻地说了声：“没。”
“那就好。”
再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系统大人完完全全的被晾在外边了。而系统本人的主体和迪勒司在屏幕旁干发火，迪勒司像个毒唯粉一样的在那里恨自家偶像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夜深人静，繁星做叙。
“先去渝州找周然，再去沪江找另一个人。”
“好。”
“沪江的那人叫……”千幼仔细回想之前看到的一队名单里的唐州人的名字。
“079，北晰。”
“咕——咕——”
零落的海鸟在海面上叫嚣着，深蓝色海水与长天一色，一艘血迹斑斑的轮船旁孤置着一座鲸落岛屿，在长风与云海之间，悲壮而凄凉。
“系统错误，系统错误……”
孤寂声里，机器漏水的声音越发明显，电光在浅海区闪烁着，照亮了四周的一小块区域，从远方望去，像一座隐匿于大海上闪着泛白微光的灯塔。
“第七次惩罚。”
半空中幽灵的声音传来，带着鬼嚎的系统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闪电直击入深海。电光刺眼，雷电轰鸣。
一个穿着白t恤的灰发少年在深蓝色海洋里坠落，目光直视着头顶的苍穹，嘴巴半合，却没有吐气的泡泡从嘴里冒出。
漏电的声源从他这里传来。
“我是key一队成员079，找到了时空最薄弱地带，坐标是东经110°36’18’’，北纬19°07’19’’的南海，收到信息后请速速前来。”
他抬起一只手臂停在与海平线呈60°角的位置，食指斜斜的指着天空，一枚浅蓝荧光从指间飞跃而上，似流星从地平线划过黑夜，在划破长空之时蓝色的绚丽烟火乍然倾泻。
他在水中看着天空微微一笑：“079北晰任务完成。”
再接着闭上眼睛，慢慢地沉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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