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巨浪滔天
第一个女子颤抖着双手捡起匕首,踯躅着终究还是来到了公孙婵面前。她几次举手想在公孙婵脸上划上一刀,但都没法做到。
这时另一个女子走上前来,一把夺过匕首,毫不犹豫地在公孙婵脸上划下第一刀。
公孙婵痛呼,只感觉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下,流进脖颈,浸染罗裙。可她却没有出声责怪那女子,反倒对妖物说:“你记住你的承诺,放过她们!”
第一个下手的女子终是难以忍受内心的惊恐与谴责,扔下匕首,惊慌地问那妖物:“我……我可以走了吗?”
妖物道:“当然,你先去一旁候着,等看完这场好戏,你们便能离开了。”
有了第一个人的带头,那些女人似乎有了胆量,开始为了自己的生存去毁坏别人的身体。
一刀,两刀,三刀……
公孙婵脸上几乎已经没有一丁点完好的肌肤,有的人在伤口上继续割,有的人则另辟蹊径在她身上下刀。公孙婵就像一个血人一样立在原地,疼痛不堪却又反抗不了丝毫。
这每一刀,割在公孙婵身上,也割在了公孙重心里。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完这场行刑的,只知道自己意识已经模糊了,浑浑噩噩地告诫自己,这不是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直到最后一个人扔下匕首,这场行刑才终于被画上了句点。再看那些行刑者,不知是否被这氛围所染,她们脸上竟再也找不到一丝恐惧,更多的则是看戏般立在一旁,静待离开这里的时机。
“我们可以走了吗?放我们走吧!”有人哀求。
那妖物没有理会她们,而是负手走到公孙婵面前,说:“看到了吗?这些人丑陋的内心比妖物更可怕,你牺牲自己救她们,又是何苦呢?”
公孙婵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妖物。但听那妖物又说:“你这股倔劲让我想到了当初被摧残的我,既是如此,我便帮你报这毁容之仇如何?”
她的声音虽不大,但却清清楚楚地落入了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女人们惊恐不已,开始四处逃窜,砸门的砸门,翻墙的翻墙,但不过都是些徒劳之举罢了。
公孙婵无力地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们。”
妖物大笑起来,道:“真是聪明!如此丑陋的人,我怎么可能放过她们?今日对你动过手的人,我一个也不会留下,权当为你报仇了罢。”
或许是因为现场太过惨烈,牡丹山庄惨案成了云漠人讳莫如深的话题,不像别的花边新闻那般在茶余饭后被人谈起。但凡有人提及此事,都是一脸惊恐,深怕那早已魂飞魄散的妖物再出来害人一般。
那一幕,日薄西山,神使看见山庄内遍地鲜血,尸横遍野。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还从尸山中找到两个活口,只是其中一个早已面目全非。
公孙婵被毁了容,她以为自己拼命去救人便是尽到了神使的职责,可当她顶着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再次出现在公众视线时,只在人们眼中看到惊恐与嫌弃。
外界流言纷飞,甚至有人传言公孙姐弟为了自己活命,不惜与妖物为舞,这才害得那些女子惨死。如此种种谣言满天飞,不胫而走,公孙婵走到路上,便会被人唾骂。
长此以往,她不敢再出门,躲在屋里自暴自弃。没有人看得见她的痛苦,没有人相信她不曾与妖物为舞,更没有人相信,她脸上的每一道疤都是她为了救人的见证。
尽管公孙重拼了命地去解释,去挽救姐姐的声誉,但人微言轻,谣言始终没有遇到让它终止的那个智者。
每当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的时候,公孙婵就总是会问自己:牺牲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当初为何不带着弟弟离开?他们为什么不相信自己?
很多很多疑问浮上心头,久而久之,那些女人狰狞的面孔便成了她长久以往的梦魇。她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以寻求解脱,可每次都被救了回来。她也想过离开云漠远走高飞,可她不敢顶着这张脸离开屋子半步。
渐渐地,她的心态发生了改变,她开始后悔当初的抉择,开始憎恨,甚至开始想要报复。可人都死了,该找谁报复呢?
对,找那些同样有着美丽容颜的女人,她们不过是一丘之貉,死不足惜!
……
公孙重早已泪流满面,他哭着祈求公孙婵结束这一切杀戮,将她拥入怀里,想要给她已经冰冷的心一点温暖。
“姐,不要继续杀人了好不好?这些年我每日都活在自责当中,若不是我强拉着你去牡丹山庄,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啊!”
公孙婵怔怔地站着,不予回答,她承诺不了他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早已回不了头了。从她得到那块奇怪的碎片开始,她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忽然,公孙婵抬手在公孙重脖颈处一点,后者毫无防备,直接晕了过去。
公孙婵将他扶着坐在地上,喃喃道:“回不去了,今夜必定是要做个了结的。”
当她再次转过头来看向众人时,面对公孙重仅有的那一丁点柔情早已不见踪影,被一种冷酷取而代之。
这是一种坚定的宣战。
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也没有人再做无谓的劝诫,战争一触即发。
但见公孙婵猛地飞身而起,远离了公孙重所在之处,将战场引至水面上。
辛棠荞对准方才璧明掉下的地方,将其召唤了回来。她眼神坚定,持剑迎上公孙婵。
人们群起而攻之,但饶是占了十五比一的人数优势,正义的一方似乎也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更为糟糕的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公孙婵没有用尽全力。
这究竟是怎样的修为?公孙婵一介资质平平的修徒,又是如何在短期内达到如此修为的?这必然是多数人心有所惑之事。
一时间,河面上兵器碰撞声四起,灵光滔天,那些住在周遭的百姓早已被惊醒,却是不敢外出查探,就怕引火上身。
公孙婵凌空而站,双手舞动,掀起河水,形成巨浪朝众人打去。有人升空躲避,有人见躲闪不及,便只能将自己包裹在结界之中,顽强地抵抗即将到来的冲击。
河水覆下,巨大的重力压迫结界内的人,能力不足者早已被击溃,跌落在河里。
巨浪打在岸上,将周遭建筑悉数毁坏,那些因惊恐而躲在屋子里的人也受此波及。房屋或被大水冲刷,或直接垮塌,一时间,哀嚎和求救声不绝于耳。
公孙婵在使出这一招的时候,似乎忘了也会波及到静静停靠在港的那艘船。巨浪压下来时,船身破损,某些部分沉入河里,某些部分浮于水面。
“阿重!”公孙婵心一惊,当即飞身去寻公孙重。
宿倾在巨浪形成的那一刻飞身护在辛棠荞前方,以诛星抵挡,设下一道屏障。河水砸下来时,他凭一己之力将辛棠荞安然护在身后,却是因冲击太大,身受内伤,一口血喷了出来。
“宿倾!”辛棠荞扶着他落回地面。
而此时的地面积聚了大量河水,正往河中流淌。公孙婵执着于寻找公孙重,而安然脱身的神使则顾不上调整,飞速前去拯救那些被压在房屋之下的百姓。
“你怎么样?”辛棠荞担忧地问。
宿倾刚想说自己没事,却是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出来,就连身形也晃了晃,这下辛棠荞彻底慌了。
“小荞,我没事,真的。”可宿倾这话却是毫无说服力,往日的温柔明朗,此刻却显得病恹恹,毫无生气。
似乎为了不让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宿倾又道:“你去帮着救一救受困者罢,我运气调理一下就好。”
辛棠荞看了看不远处的惨景,又看了看宿倾,终是选择了那些还在痛苦中挣扎的人。
住在河港周遭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有几间屋子,好在此次灾难仅是冲垮屋舍,并无人员伤亡。
神使将救出来的十余名百姓聚集在一起,确认再无受害者后,方又将注意力放在公孙婵身上。可放眼望去,哪里还有公孙婵的影子?
宿倾沉沉望着湖面,说:“在下面。”
辛棠荞看了看浮在水面上的木板,似乎明白了什么。船毁之后,昏迷的公孙重毫无自保能力,必定也随之落水了。
这时候,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带着四名神使从天边落下,齐浔也跟在一男子身后,落地后扫了一眼人群,见宿倾脸色惨白,便朝他而去。
辛棠荞忙道:“二师父,你来得正好,快看看宿倾。”
齐浔摸了摸宿倾脉门,又拿出几颗药丸给他吃下,方说:“无大碍。你们这里怎么样了?”
辛棠荞道:“公孙婵掀起巨浪,公孙重落水,此刻两人都不见了踪迹。”
齐浔指着那领头的神使,低声道:“那就是公孙婧。”
辛棠荞嘀咕道:“她竟然亲自来了。”
此刻公孙婧正站在河边,一言不发地盯着河面,一众神使静静站在其后,谁也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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