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座儿上看
熟悉相声的人都知道，最早相声门里的单口有个统一的说法叫做八大棍儿，也就是有八个故事，八个段子，分别是《君臣斗》、《小爷马寿》、《宋金刚押宝》、《解学士赶考》、《康熙私访月明楼》、《硕二爷》、《张广泰回家》，以及《九头案》。
关于八大棍儿这种说法的来源也有着不同的说法，最被人们所熟知的说法是，八大棍儿源于评书，是评书艺人传给相声艺人的。
那么为什么评书艺人会传评书给相声艺人呢？
据传闻，当初相声艺人想说长篇单口相声，但是不会说啊，然后就去了书场里面听评书艺人说书，偷偷学艺，偷人家的活。
学会之后，再改编成长篇的单口相声，自己卖艺挣钱，相声艺人最大的优势就是能逗乐观众，在故事里面加入了不少逗乐的元素，一来二去，去听单口相声的，比去书场听书的人还多了。
这下评书艺人就不干了，你们这是偷别人的活啊，呛行了啊。
旧年间，行有行规，门有门规，经过双方大辈儿的谈判，评书艺人决定传八段评书给相声艺人，但是相声艺人说单口相声，就必须只能限定在这八段里面，不能再说别的了。
而且人家传的八段活都不是完整的评书，都是掐头去尾的，就跟光溜溜的棍儿一样，便是叫做八大棍儿。
当然在后来，随着行业交流的进步，相声艺人和评书艺人也有互拜师徒的行为，学习对方的本事。
就像相声名家张寿臣先生，寿字辈的老前辈，相声门第四代的门长，他就拜了评书前辈张诚阔为师，师父赐名张豫华，是评书门第九代传人。
卢伯三老先生原本是评书门第八代传人，伯字辈的，后来也改行说相声，被相声八德之一的焦德海先生代拉为师弟，艺名卢德俊，是相声第三代传人。
相声艺人拜评书艺人为师的居多，评书艺人拜相声艺人的很少，除非是要改行说相声的。
这是因为在旧社会，相声艺人的社会地位很低，卖艺的性质也是半乞半艺，说相声都不叫说相声，叫伺候爷您一段相声。
而评书艺人则不同，他们的社会地位比较高，是被叫做说书先生的。
当然了，这只是其中一种较为流行的说法，另外还有一种说法。
前清时的京城，赌业非常兴盛，当时的赌场也被称作宝局。
快板名篇《诸葛亮押宝》里，就曾经描写过宝局里赌博的混乱场景：小小的宝盒儿一块铜，能工巧匠将它给造成。四块铜帮压一木，三面黑来一面红。宝盒儿落在光棍人手，黄天大会支宝棚。仓啷一声开了宝，围了个里七层，外八层，里七外八不透风。里七层，围着没事要押宝，外八层，他在那外边猜黑红。这个就说：三吊三百给我押大拐。那个说：两吊二百给我押孤丁。
由此可见，当时宝局里的赌博场面是何等惊心动魄。
常言说：久赌无赢家。
有多少赌徒在宝局里输得一贫如洗，家破人亡。
有些输红了眼的赌鬼，就铤而走险，到宝局里耍横、立棍儿。
其中的一种做法，是把自己的手指剁下，或者从腿上割下一块肉来，押在桌子上当赌注。
如果宝局的老板惹不起这个人，就要每天挂若干铜钱在墙上，他来了拿钱就走，这叫做拿挂钱的。
还有一种更极端的立棍儿方法，就是跳宝案子。
来人躺在宝局的赌桌上，双手护住头及要害部位，微屈身成半弓形，以此表明自己要跳宝案子的动机。
这时，宝局老板就要按照江湖规矩办事，不能硬性地把人拉走，而是要请出来自己的镇局之宝——一根三尺多长的粗木棍，抄起来向跳宝案子人的身上随便打。
一般来说，一棍子就能把腿打折，数棍子就能把人打成终身残疾，但是决不允许把人打死，否则宝局要赔偿大量的抚恤金。
而跳宝案子的人，无论如何疼痛，也不能哼哈一声，否则就算跳宝案子失败，打死勿论。
如果来人一声不吭，让宝局老板服气了，则算来人跳宝案子成功，此人后半生的一切花费皆由宝局供给。
跳宝案子算是那个变态社会里的一种变态的游戏规则。
宝局里用来打人的那大棍子，有一个专用的名称，就叫做八大棍儿，这在当时来说，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名词。
早期的长篇单口相声《宋金刚押宝》、《小爷马寿》、《张广泰回家》、《康熙私访月明楼》等等，都涉及到了八大棍儿，或者有关宝局的内容，因此相声艺人就把这样的几段作品称作八大棍儿了。
后来，《硕二爷》、《解学士赶考》等作品，内容虽未涉及宝局，但它们的长度与原有的八大棍儿相似，故此也被艺人们统称为八大棍儿。
这八个段子当中，《君臣斗》、《解学士赶考》、《康熙私访月明楼》、《张广泰回家》、《宋金刚押宝》这五部书流传最广，也都有老先生的录音传下来。
相声门里，很多演员都会，郭德强自然也不例外。
剩下的《小爷马寿》和《九头案》，很多人会一点儿，但残缺不全，尤其是《小爷马寿》，前半套书传下来了，后面的却逐渐遗失。
因此，相声门人干脆给这套书重新起了个名字叫《马寿出世》，只讲前半套，说到马寿入大力王府便算完结。
没想到，萧飞居然会全的，还将这套书传给了曹芸伟，另外《九头案》也被他给重新编纂，续了下来。
唯独《硕二爷》，那是真真正正失传了的，就郭德强知道的，相声门里根本就没有人会这一段。
最多也就是知道个名字，知道这套书说的是个王爷，喜欢私访民间，为老百姓打抱不平的故事，其他的就没人知道了。
另外也有人管这段叫《硕二爷赶车》，为什么这么叫，就没人知道了。
此前，萧飞在天桥剧场的时候，曾在台上说过，等有时间就把八大棍儿挨个给观众说一遍。
当时，郭德强就上了心，八大棍儿里面可是有《硕二爷》这套书，难道萧飞也会说？
后来时间隔得久了，萧飞一直没再提这件事，郭德强也就给忘了。
没想到，今天萧飞居然直接填上了这三个字，可真把郭德强给吓了一跳。
“少爷！这段子，你真会？”
萧飞笑了：“师叔！我要是不会，当初在园子里也不敢许给观众啊！”
呵呵！
郭德强也笑了，许给观众承诺这种事，他以前也长干，到现在还欠着观众一大堆帐呢，像《丑娘娘》、《济公传》、《探地穴》全都是说了一半就扔下了。
尤其是《济公传》，这故事根本就没头，也没尾，因为关于济公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版本能有无数个，有的是从济公出世开始说，有的是从济公三盗阴魂瓶开始说，还有的主要说八魔炼济癫的。
这几个故事，郭德强全都说过，就是没有一个能说完的，以至于好些观众想起来就恨得牙根痒痒。
别说观众了，就是萧飞心里也没着没落的，他会《济公传》可也只会两三个版本的，郭德强所说的那些版本，其中有些萧飞也不会。
可等他找郭德强问起的时候，却被告知：我还没往下编呢。
您说，这叫人干的事！
郭德强的烂尾《济公传》让萧飞心心念念的睡不着，现在萧飞突然亮出了《硕二爷》，也让郭德强的心里跟猫抓似的痒。
但凡真心喜欢相声的人都这样，瞧见了好东西，要是不能一窥究竟的话，别提多难受了。
“少爷！这书你能说全了？”
郭德强还是有点儿不信，从艺这么多年，他是真没瞧见过有人说《硕二爷》的。
当初也只是听说，张寿臣先生会，后来传给了单口大王刘宝瑞，但是在特殊年代，刘先生离奇死亡，这个段子也就失传了，再找其他人，最多也就能说一个故事的梗概，详细的内容，谁都没听过。
“师叔！我要是说不全的话，也不敢拿出来亮啊！”
“少爷，你这……打哪得来的？”
“家传的！”
萧飞倒也不瞒着，这段子确实是他爷爷传给他的，包括《小爷马寿》也是。
“家传！”
郭德强倒是不觉得奇怪，萧铭栋老先生能搜集整理200段失传的传统老活，再多会几段单口也是理所当然。
他虽然没见过萧铭栋，但是却也曾听人说过，老先生会的特别多，现在相声门里好些人都曾跟老先生问过艺，比如他这一辈的门长赵维洲先生，还有他的老恩师侯三爷。
而且，萧铭栋师承高凤山先生，高先生师承高德亮，再往上倒，他们这一脉祖师冯昆治先生，相传是最早在茶园子里说八大棍儿的相声艺人。
当年的八大棍儿就是打冯昆治先生手里传下来的，传到萧铭栋的手中，倒也并不稀奇。
看看，这就是拜一个好师父带来的好处。
不像郭德强，想要长能耐，还得四处问艺，求爷爷告奶奶的，受尽了白眼。
“好！好啊！真好啊！”
郭德强连着说了三个“好”字。
“我原本以为这段子失传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好！”
郭德强确实眼热，但是却不贪，他高兴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现在还有人会，只要东西没丢，这就是万幸了。
看着被萧飞填上的《硕二爷》这三个字，郭德强立刻对这场商演的信心又足了几分。
说、学、逗、唱。
这八个节目算是占全了。
呃……
就是徐德谅和王文利那场《西江月》有点儿碍眼。
这段子太文气，实在是不好说，郭德强听过很多个版本，真不是他挑剔，那么多版本当中，名家不少，可真要说能将这个段子说出滋味儿来的，也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二赵，赵振铎和赵世忠两位先生了。
其他人，都是白给，更别说是半路出家的徐德谅，还有……
唉……
观众看了那么长时间的节目，也得抽空上个厕所啊！
对徐德谅，郭德强没什么意见，大家都是兄弟，就算是平时拌两句嘴，他看在张文天先生的面子上，也就当个玩笑了。
但是，对王文利，上次的事，郭德强可还没忘呢。
“就咱们这些活，还能比不上对面的！”
王薇这个时候插了一句话。
“说这个干什么！”
郭德强连忙拦了一句。
“咱们谁也不跟着比，就算是要比，咱们也是跟着自己比。”
这话说出来，怕是郭德强自己都不信。
不比？
不比办这场上演的初衷是什么？
还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想要跟某些人证明自己嘛。
说白了，这次的商演就是跟着主流圈子那边打擂台，都是在10月5号同一天演，要说两边没较劲的话，根本不可能。
同一天演出，俩剧场距离还不算远，就隔着一条街，走路的话，五分钟就能打一个来回了。
这么摆明车马的顶着演，还不就是要一较高下嘛。
“婶子，咱们的票现在什么情况？”
王薇听萧飞问起，忙道：“明天才开始公开售票，我估计，八成应该没问题！”
八成？
萧飞微微皱眉，如果只是八成的话，那可不行。
两遍对垒，到底谁输谁赢，就得在座儿上看，民族宫文化馆那便是1100人的场子，欣华大礼堂这边是2500人，按说要是能上八成的话，德芸社这边的观众人数就比那边的多。
但是，帐不能这么算。
民族宫文化馆是只能进1100人，以那边演员的知名度，想要卖全了的话，应该不难。
可欣华大礼堂能卖2500张票，只卖八成的话……
到底谁输谁赢？
不用接着往下说了吧。
我是只能卖这么多，而你是只卖了这么多。
“不管怎么样，能卖出去多少算多少，咱们就是坚决不送票！”
郭德强的态度依然强硬，赔本赚吆喝的事，他是坚决不干的。
人家干不干，可就不一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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