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午夜梦回
太医来的极快。
太医丞来时看到的就是李遂安这幅昏昏欲睡的景象,德妃娘娘请他来的他不敢怠慢,忙给李遂安把脉。
许久,老太医丞沉吟了片刻,捋了捋发白的胡子:“公子身子骨不大好,近期心绪不宁总是劳神费心的,致使脉象紊乱,又因今日有些劳累吹了风,这才染了风寒,如今正低热。依老夫看,公子需回府静养些时日养养身子,老夫这便给公子开伤寒和调养的方子。”
他看了一眼强打精神的李遂安:“公子恕老夫直言,公子身子差,一场高热是免不了的。”
“无碍的。”李遂安有些摇晃的起身,勉强行了一礼,作势要走,被德妃叫住。
“李公子且慢,等我的宫女给你唤一辆李府的马车吧。”德妃关切的道。
“公子回去多喝一些姜汤驱寒解乏,这样还能稍微好受些。”太医丞把两张方子递给了他嘱咐着。
黄昏。
李遂安被隐烛扶上马车后,脱力的仰倒在后座上,马车行驶的声音在他的不甚清晰,耳边嗡鸣一片。李遂安双手压在衣襟处,触及衣襟的一块不明显的凸起,感受到那块冰冷的墨玉令牌,才稍稍的心安,随即沉沉的睡去。
李遂安昏迷的时候,菱角被接回可京城。
起初,李遂安走了有一会儿之后派隐杏来接她,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已经做好实在不行就赴死的准备了,结果说只是回京给她找个身份待着,免了乡下受苦。
到了京城,隐杏给她易了容,她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容,翻找出当年德妃给她的信物,立即入宫。
菱角的信物由宫人交到德妃手中时,她情绪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抱着一块儿看似平平无奇的玉佩不撒手,对旁边的宫女说:“快,快把她带进来见我。”
时隔十六年,主仆再次相见,菱角望着面前的德妃早已热泪盈眶:“娘娘……”
德妃握着她的双手,忍着要掉下来的泪:“好菱角,你受委屈了。”
菱角早已不是当年的陪嫁丫鬟,手心的大小口子和冻疮,粗糙的茧子,看的德妃触目惊心。
“娘娘,小主子可曾来过了?”菱角问。
菱角不提还好,一提此事,德妃蓦的沉默了,苦笑道:“遂安他,唤我娘娘……”
菱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许是小主子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菱角,遂安是不是恨我了?”德妃望着窗外,神色有些暗淡。
“娘娘不会的,小主子定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菱角安抚道。
“可你从未听到他那一声娘娘,叫的本宫心拔凉……”
菱角在宫中待了一些时日,而李遂安因高烧两日隐杏隐烛灌药艰难,李遂安喝多少吐多少,第二日才稍稍好转。
夜里,李遂安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唤他……
“遂安。”一个低沉的声音换着他的名字,“原来你已经这样大了……”
李遂安只觉浑身轻飘飘的,他回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那个身着铠甲战袍满身鲜血,似是从战场下来的人正看着他,他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冰冷的铠甲幽幽的反着银光,映的一身浓稠鲜血的他十分渗人可怖。
英武的男人面容不清,但李遂安偏就对他有些亲近感,听着他的说话声音和语调比较愉悦,不知不觉他心情也不自觉的轻快了起来。
他走上前问:“前辈是何人?”
“前辈?”他朗声大笑,周身的气场强悍之极,李遂安有些移不开步子,“朕是你的父皇,你李遂安的父亲。”
一瞬间,面前似迷雾般的东西散开,李遂安看清了他的面容。
李遂安与他只有三分相似,也亏得这三分相似才使他活到了现在,没有被他们赶尽杀绝,也算是留下了前王朝最后的血脉。
先皇疼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儿啊,这么些年你受苦了,但是你也不要怪你的母妃,她也是为了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父皇相信你迟早有一天能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父亲……”李遂安抿了抿嘴,欲说还休。
“你永远是父皇的骄傲。”
他的声音最后有些虚无缥缈,李遂安抬头看着他:“父亲,德妃……母亲她与跟自己有着杀夫之仇之人育有一子,父皇可知晓此事?”
说实话,李遂安不愿他的父皇在地下也不安宁,但他着实是气不过,虽说德妃是他的母亲,可母亲做出这种事他很是不理解。
“我自然是知晓的。遂安,你现在看到的我不过也是我的一缕幽魂,我的执念罢了。我也不过是放不下你们母子二人,她这么些年我也看着过来的,她的煎熬她的一切……”听着自己的父亲苦笑,李遂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你母亲她也有她的苦衷,而你也有你的执念不是吗,”先皇抚了抚与他有一些神似的脸,“遂安,你睡得够久了,该醒了……”
随着他最后的的声音散去,李遂安也悠悠转醒,睁眼后才发觉自己躺在李士泉安排的别院的榻上,物品陈列整洁干净,此时已是深更半夜,府内外都静悄悄的,李遂安的屋内也只有月光洒进来照明。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趴在房檐上偷看屋内情况的傅锦言把里面看的一清二楚。
是的,傅小侯爷趴在了屋顶窥探李遂安。
傅锦言一直对他的身世抱着怀疑的态度,虽说前后都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就是持着一个不相信偏要亲自调查的原则,调查了两日,却是毫无结果,。他不死心,趁着今日月光皎洁,偷偷来看他有什么异样,还想再待他睡沉后翻一翻他的物品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谁知高烧两日昏迷不醒的人如今起来了。
为了不被暗卫发现,他孤身一人前往李府一探究竟,一般来说他武功远在李遂安和他的暗卫之上,只要屏息隐匿行踪是不会被发现的。
他扒开一小块瓦偷看,亏得今日的月光出奇的亮,不然还真是什么也看不见。
再看李遂安,刚从梦中惊醒,脑子还是有些昏沉,他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发冠早就被隐杏摘了去,如今因睡得不太踏实头发被他拱的散落在枕头上地上。
因着高烧刚睡醒,往日清清冷冷的桃花眼如今眼尾泛了红,迷蒙的眼睛被轻颤的长睫半遮住,他轻咳几声,声音有些沙哑的低声喃喃:“头怎么这么疼……”
高烧昏迷两天,两天没进食,他有些口干舌燥,想下床找点水喝,赤着脚下了地,踉跄了几步脚步有些虚浮无力,挪到了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几滴水珠顺着他的嘴角滚落下来,停留在有些尖的下巴上,而后低落在地上。
李遂安黑发有些凌乱的披在白寝衣上,月光下他的身形显得更清瘦,寝衣的腰身随着他的动作也晃来晃去,显得不堪一握,真如女儿家似的了。
屋外是寒冬,屋内是暖春,地是李士泉吩咐烧热的,不然他这大病初愈的身子因为赤脚没准又要病一场。屋内的火炉还燃着,李遂安还是有些困意,接着爬上塌裹紧被子睡了。
傅锦言从上面看的清楚,等李遂安最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似个团子似的,他才忍着浑身的燥热挪了挪位置。
后半夜开始飘小雪,傅锦言本还想进去翻翻找找,可刚才李遂安那副样子看的他挪不开眼了,他从未见过他那种如幼兽似的水汪汪的眼神,那么的……勾人。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疯了,虽说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对方是自己刚结识不久的世交之子,他傅锦言又不是断袖,竟然看着一个少年挪不开眼。
傅锦言脸色黑如锅底,拿着一小块瓦要盖住被他掏了个小窟窿的手又顿了顿。
再看最后一眼。
屋内人毫不知情,下了雪月光也不是很明亮,傅锦言眼力再好也看不太清屋内人的睡颜,只能看到对比明显的黑发苍白的侧脸与粉樱似的唇格外惹人眼。
他最终还是盖上了瓦片,忍着不适跃出了李府,逃也似的朝自家府上去了。
路上,傅锦言有些恼火,恼他自己,也恼李遂安,自己竟然最后对这么个也许毛都没长齐少年人想入非非了,若是被人知道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心里装了事,走路还被绊了一跤,傅锦言差点来个狗啃泥,心中愈发不喜,最后归结为李遂安太像个姑娘家,男子的腰身哪有盈盈一握,他心里直骂娘,那双眼怎生那样勾人,真是都快把他的魂儿都勾去了,着实是没把持住。
东方既白。
李遂安这一觉又是睡了许久,小厨房刚好给他炖好了乳鸽参汤,他悠然的搅了搅,好让它凉的快一些,一边搅一边听隐杏近日来的发现。
“主子还是提前联络为好。”隐杏道。
李遂安道:“我正有此意,不过近期刚从宫中那位那里回来,难免会有人盯得紧,若是送信恐怕会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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