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幽遗址

数日之后，洛阳的武林大会临近。

        萧灵蓉撒娇卖萌地说服了师父和师娘，让他们偷偷带着自己去了洛阳。出发前，萧灵蓉偷出了家中暗格中的那把剑。

        银色的剑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剑上刻着梦昙花的纹路，这果然是传说中的昙灵剑。

        用一条白绫包裹了昙灵剑，不想太过招摇，毕竟江湖中觊觎昙灵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过，萧灵蓉或许没有注意到，她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抱着一把剑走过洛阳的街头，本就已经是一件奇特的事了，更不要说当她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座残破的宅邸前了。

        与洛阳城繁华的街道格格不入的，这是一处寂静之地。白墙黑瓦围绕着院子，这江南水乡的制式，混在周围北方建筑中显得有些怪异。

        虽然这里还是在洛阳城的繁华地带，但这一处的寂静却非同寻常，往来的行人都禁声低头匆匆而行，不敢往院子的方向投来哪怕一眼的目光，生怕与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对上了视线。

        院子的围墙有些残破，白墙上还有些烈火灼烧的痕迹，在数年的风吹雨打中更显苍凉。

        萧灵蓉怀中抱着被白绫包裹的剑站在院子的门外，抬头看着院子里边的一片荒芜。

        被萧灵蓉抱在怀中的剑，是一柄普通长度的剑，若一个成年人反手握剑背在身后，这剑也就能到耳垂的长度。可此刻被10岁的萧灵蓉抱在怀中，却让人瞧出了几分不协调，总觉得这剑与这小女孩都要差不多长了。

        “师父，这里是哪里？”萧灵蓉好奇地抬头去问跟在后边的师父和师娘。

        丹看着这残破的院墙，淡然一句：“清幽阁。”

        三人跨入院中，多年前的那场大火之后，这里原本怡人的草木早已化为灰烬，此刻布满了院子的只剩过膝的杂草，就连石子小路都已经几乎找不到在哪了。

        萧灵蓉抱着剑在杂草中小心地一步步踩着，顺着原本的小路走到了本该是前厅的地方，在烈火中化为断壁残垣的正厅，曾经多么神圣的地方啊，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穿过塌了屋顶、积满了尘土与水洼的前厅，沿着走廊往前，不时需要翻过倒塌在路中央的柱子。这走廊离池塘很近，也几乎是顺着池塘边缘的形状延伸的。走廊的一侧是池塘，另一侧接着几个院子，顺着这条走廊，可以走到当年清辞、轻羽，还有其他弟子们居住的院子。

        而在池塘中还有一个楼阁，特立独行地立在水中。此刻的池塘因为许久没有人打理，散发着阵阵惹人厌的腥气，水面上也漂浮着绿油油的一层不知什么，任谁都想象不出这池塘曾经清澈见底，开满了芙蓉花的样子。

        走廊的一处有着向池塘那边的台阶，池塘上本该是有桥的，只是如今这桥已经塌了，只留下几个残破的石墩露出水面，一直通向水中小阁。

        萧灵蓉的视线落在水榭上，蜜适时地道了句：“那里是小师妹的房间，你娘亲喜欢荷花，所以就住在荷塘里。你的名字里有‘蓉’这个字，也是芙蓉的意思。”

        萧灵蓉的眼神却是暗了几分：“不喜欢。”不喜欢这样的废墟，不喜欢娘亲，不喜欢这样亲眼见证一个传说毁灭的样子。

        蜜闻言笑了一下：“这院子也该整理一下了，总是这么荒着也不好。地契不是在咱们手上吗？那咱们就让人来好好打理一番如何？”说话间看着丹。

        丹却是沉沉叹了口气：“改成什么呢？整理了也没人住进来，倒不如就这么荒着吧。”

        蜜大约是早有预谋，此时笑嘻嘻地说：“搞一个孤儿院怎么样？像昙灵教那样。小师妹一定会高兴的。”

        丹还未回话，萧灵蓉便抢着道了句：“孤儿院也可以啊，选有天份的教他们武功，然后我们就可以创立自己的门派了！”

        听了这话，蜜笑了出来，伸出手指一点萧灵蓉的额头：“小丫头，这思路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了，可不是要成了昙灵教的分舵了。”

        萧灵蓉却是不服气嘟起嘴：“我才不会像娘那么没出息呢！”

        丹开口了，声音中透着几分严厉：“你这么说她就是你的不懂事了，小师妹如今不能再习武，主要还是生你时落下的病根。但即便如此，她这些年转修灵术也是一样努力的。”

        萧灵蓉被师父训了，却还是不松口，鼓起小脸看向了师父。“她的灵力只能防御不能杀敌，要说为了保护家里不遭贼还行，到了外边能做啥？”说着将怀里的剑往上掂了掂，“喏，这么好的一把剑，藏在家里都落灰了。她自己不要，送人不好嘛？”

        “整天想着打打杀杀，成何体统。”丹无奈地叹息。萧灵蓉这般好胜的心思不是第一天了，他知道的，可是也因此更令人担心，“习武本就是为了保护别人的，这才是我们灵台谷的规矩。不为了守护而挥剑，便是没有剑心的。”

        “但是，不能杀敌何谈保护？就算有最强大的防御结界刀枪不入，可是被困死在原地，最后不是会饿死累死吗？”萧灵蓉又将怀中的剑抱紧了几分。

        这一回，丹却是叹了口气，沉默许久才说：“为了守护而杀敌自然是要的，是以灵台谷讲的是‘守护’，而不是一味的‘防御’。”

        看着快要吵起来的师徒两，蜜及时地转移话题，蹲下来抱起萧灵蓉：“走，我们到外边街上去逛逛，说不定会看到不少来凑热闹的江湖中人。”

        洛阳的街市素来是热闹的，这几日却更是多了几分热烈。虽说按照常理，能在这武林大会一展身手的都是少林、武当、峨眉……这些公认的名门正派。但是经历了十多年前血玉教的那场破坏，如今这重振风采的江湖，正是群雄并起，谁也不愿意因为这些“老传统”而放弃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

        就因为如此，如今这洛阳城里里外外可是聚集了前所未有的多的江湖豪杰。除了各路英雄，那些耍把式的、唱戏的、说书的，各种三教九流的人也都闻讯而来，将这洛阳城的气氛炒的更热烈了几分。

        走在街上，萧灵蓉抱着剑，不满地对着师娘抱怨了一声：“这究竟是武林大会，还是庙会呀。什么人都有。”

        蜜却是轻轻笑了起来：“别人也这么想呢，连小孩子都有。”

        萧灵蓉将剑抱紧了些，鼓起嘴半是撒娇地嘀咕：“这个小孩可是很厉害的。”

        这话换来的便是蜜更开心的偷笑。

        主街上围了一圈人，不时地喝彩着，圈中传出“锵锵锵”的铁器碰撞之声。小小的萧灵蓉挤过人群，看到了圈中的四个壮士与一个绯衣的少女。

        那四个壮士每人手中一把大刀，他们的一削一砍都配合默契，四个人轮番出招，用的是车轮战的战术。只可惜，似乎是过于看重力量，虽然出手凶猛，速度却不够。不过，四个人轮番上阵，熟练地合作将速度的不足稍稍弥补了。

        那个少女着的是绯色长裙，随着出招的动作，长袖飘飘，似可羽化而登仙。虽是以一敌四，少女却不慌不乱，一柄短剑在掌中灵巧地舞动，一截一点一劈一刺，少女流畅连贯的动作将那四个壮士屏退，任他们如何出招都碰不到少女一根头发。

        显然这两方是在比试，四周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惊叹。蜜随手拉过身旁的一人问：“这几个是何许人也？”

        这看客也乐意回答：“男的是相州玄家四兄弟，并称‘飞龙战天’，这些年也是出尽了风头的。女的……不知道，但是这时候来洛阳的，应当都是江湖中的高手。”

        只这几句话的时间，双方又过招十来回合了。那玄家四兄弟久久不能拿下一个少女，显然是心急了，竟同时举起大刀砍来。少女云剑一旋，只听稀里哗啦一阵，四把大刀纷纷落地。玄家兄弟大骇，竟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少女的剑尖点在玄家老大眼前：“服不服？”

        这玄飞立刻点头：“服，服！人不可貌相，厉害，厉害！”

        玄家老三玄战抱拳一礼，询问：“敢问姑娘师出何方？怎么称呼？”

        少女也抱拳回了一礼：“在下洛司音。师父……不便透露。”说到师父时，洛司音明显地犹豫了。

        “幸会。”玄家兄弟不再追问，“洛姑娘，期待日后再能一战。今日我们兄弟先告辞了。”

        “嗯。”洛司音微笑点头。

        比试的主角散了，围观的人也迅速地消失，一时间竟不能明白方才那么多人都去了哪儿，街道一下子就宽敞了起来。

        洛司音收了剑，在长袖的遮掩下，根本看不出她的手中握着这么件兵刃。

        洛司音正欲迈步，身后却传来了小女孩的声音：“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师父是谁？”这句问句竟不像是提问，反倒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转身，便看见了站在大街中央的那个小女孩，抱着一柄白绫包裹的长剑，身着蓝黑色的露足裙。小女孩的小脸上竟有几分想挑事儿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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