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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修罗(一)


此番揭谛海之沉剑,本寓意圆满,却以凌渊自尽证身而收尾,众人走的走、散的散,无不唏嘘感叹。因凌渊临终遗言,便也没人强行出头为难神娲宫一行女使,连老八舌也噤了声独自考量。

        沈清酒与金琯在十里翠林双双消失,一个要送剑,一个要夺剑,想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有好事者已蠢蠢欲动,先行前往巴蜀,欲参个热闹。

        敖霜一直紧跟白满川左右,欲言又止。

        “白公子,不知您可曾听说我师弟之事?”

        白满川道:“只听闻在敖掌门即位之前,贵派敖子炎被逐出师门,已有几年了。”

        敖霜轻叹:“三年半。我师弟音讯全无,先师临终前很是挂念,要我安顿好他。”

        白满川点首:“我若有他消息,定告知敖掌门,若有需要我打点之处,义不容辞。”

        敖霜目露感激。

        “若能找回我师弟,我斗胆……恳请白公子替他在将军府中谋个差事。我这师弟性子懒,脾气差,实在不是练武的材料,做事情却是极认真的。白公子若方便,可给他寻个无足轻重却又有面子的位子坐,寒冰派感激不尽。”

        白满川思索道:“这类事宜,沈泽山庄最善于安排,何不去找沈荆南沈庄主?”

        敖霜作揖:“还请白公子引荐。”

        二人边走边谈,远远看见翠林客栈外的梅花树下,不知何时栓了一匹毛色油亮的小红马,颈戴金铃,铃声清脆传得极远。打眼一瞧,便知是千里挑一的良驹。

        白满川心一惊:坏了,小魔头来了!

        那小红马显然认得白满川,一见他便扬起前蹄,垂低马首让他抚摸。

        白满川疾步走入翠林客栈,见大堂内一切完好,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忽听后院传来一阵骂声,原来整个院子里的客房都被人上了锁,无法进门。

        众人集结着去找掌柜,掌柜支支吾吾,偷偷向外一指,大伙便又回到大堂内。

        只见昨日金琯所坐的地方现在又有了一位姑娘。她一张粉脸圆圆呼呼,十五六岁年纪,十足娇憨可人;身穿虾粉罗衫,脚踩白玉缎鞋,正摇头晃脑地品着一杯酒,口中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却都是胡言乱语,什么“坏哥哥不让阿妹出门玩”“阿妹要把坏哥哥的猪头打破”……像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底下一人凶神恶煞地指她:“是不是你把老子的门给锁上了?屁娃儿,老子打烂你的屁股,快把钥匙交出来!”

        那小姑娘生气地撅起嘴来,拍一下掌,不知何处突然打出一颗铁弹珠,正中那男人的嘴角。男人的牙齿不知被打掉了几颗,一嘴的血,哎哟叫着蹲下身去。

        被她买通的小孩子们躲在柜台下,捂着嘴偷笑。

        小姑娘也咯咯笑起来,哼道:“让你那么凶!每次狗狗乱叫,爹爹就说要打碎它的牙,狗狗就乖乖不叫了。嘿,原来人也是一样呀。”

        “哪里来的蛮横女娃,老朽我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老八舌卷起袖子上楼,直冲到小姑娘面前,扬起大掌:“看见没?你要是不马上交出钥匙认错,老朽把你这张小脸打肿,比猴屁股还要红!”

        那小姑娘毫无惧色,瞪着他道:“你敢打我,我就告给爹爹听,让师兄们把你揍得落花流水,连你老婆都不让你上……上炕!”

        她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话,逗得楼下哄笑不已。老八舌面子挂不住,龇牙道:“你这臭娃娃,不见棺材不掉泪,大爷我这就替你爹娘好生教教你!”

        他落下一巴掌,小姑娘连忙捂住脸,娇唤一声:“坏哥哥救我!”

        没有意料之中的巴掌声。

        她偷偷张开一条指缝,只见老八舌五官扭曲,巴掌就举在距自己不过半寸的地方,手腕已被人捏住。片刻沉寂后,他哀嚎起来,刺得她耳朵一疼。

        “替她爹娘教训她?江湖上恐怕还没有人敢说这种话。”

        白满川从老八舌身后出现,笑道:“要被打的时候才想起你哥哥吗?”

        小姑娘眼前一亮:“表兄!”扑入白满川怀里,“好表兄,我那坏哥哥呢?他不是跟你一起来的么?”

        ——表兄?老八舌顾不得痛,心道,莫非这女娃竟是三大世家之首——太傅阁的千金小姐?

        要说那三大世家之间,这一代可谓关系紧密。将军府主人的亲姑姑白氏,既是太傅阁阁主的夫人,又是沈泽山庄庄主的前夫人。白氏与沈庄主生下沈清酒,三年后和离,又与宋阁主缔结姻缘,诞下一女。此女想来便是眼下这个小姑娘了。

        “他被漂亮姐姐追着跑了,你若要找他,得去蜀北七绝桥。”

        小姑娘哼道:“我非得找到他不可!你不知他做了多坏的事情,他把娘缝给他的衣服撕烂了送回来,娘哭了一宿呢。我要把他痛揍一顿,替娘出气!”

        白满川点头一笑:“莳萝乖,表兄明日便带你去找那坏哥哥。客栈里都是江湖上的朋友们,你已经玩够了,把钥匙还给他们。”

        宋莳萝很是听他的话,当即就从斜挎的枣红荷包袋里摸出一摞铜钥匙,收手时不慎带出荷包里一只碧油油的扳指,白满川眼疾手快接住。

        他端详一番,似笑非笑:“这可不像女孩子家戴的扳指。你哪里来的?”

        “刚才我请人吃饭,那个人回的礼。表兄,这玩意儿值钱吗?”

        满翠油润的碧玉扳指,价值不菲。白满川笑:“你若连请他一个月山珍海味,这扳指才可收得心安理得。”

        “啊?”她回想,那人看起来可不像有钱的。

        宋莳萝噔噔噔跑下楼去,在一张藏在昏暗角落的饭桌前停步,将碧玉扳指往桌上一放。

        “还给你。我宋家的人从不占别人便宜。”

        那桌前正坐着一个吃饭的黑布衣男人,一顶干草笠遮尽眉眼,只见他下边脸冷冷一笑,默不作声吃完最后一口,便绕过她径直离去,走入客栈后院。

        这已经是他第二遭这般无视自己,宋莳萝却拿他毫无办法,直气得原地跺脚!

        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踢嗒踢嗒,银马蹄踩着黑石路徐徐行来。

        宋莳萝栓了马,大摇大摆走进翠林客栈。大额银票往账台一放,客栈老板眼睛一直,便依她所言锁上了所有房门,等她那个“坏哥哥”回来便不得不见她。

        她颇为满意地下楼,对着菜单一通乱点;好酒全部买下,一滴也不给沈清酒留。

        诶,客栈里为什么还有人?他们不是都去揭谛海了吗?

        那男人独自坐在角落,面前一荤一素,很是简单利落。身穿深黑色劲衣,桌旁一柄大红色的油布伞,可是外面无雨也无阳。

        他侧影陷在黑暗里,像一头还在沉睡的猛兽。

        宋莳萝便转身向小二:“我要送他一个好菜。”

        一盘香气腾腾的红烧鱼不久后端上了他的桌。宋莳萝威风凛凛:“嘿,我请你吃鱼,你不要把我来过的事情说出去。”

        他只抬眼瞥了她一下。

        宋莳萝被那眼神中的鄙夷刺伤,气呼呼走开。肩膀忽然一疼,她转身一把接住那个砸到她的小东西——一只碧玉扳指。

        他终于说了话,也是唯一一句话:

        “我不欠人,拿去。”

        客栈大堂里,众人接连取了钥匙去开房门,准备安睡就寝。只听后院里忽然响起一记男人的尖叫,老八舌疯魔般从后院冲出来,手中紧捏着一张被焚去了大半的血字白纸,既兴奋又惊恐,大叫道:

        “夜……夜修罗的取命帖!夜修罗要来杀人了!就在今晚!”

        鬼煞门,萦绕在江湖每个人头顶的一片阴森乌云。

        八年之间,笼络尽杀手无数,潜伏于江湖每一个角落。

        “金钱可以买命”——是他们的唯一信条。命无贵贱,命无长短,只有价格之分。

        以武功强弱将门下杀手分为金、银、铜、铁四个字号,金字杀手鲜有败绩,向来只存四人;银六,铜八,铁十;出手狠厉,袭人于暗,防不胜防。

        再贵的杀手,也有可能任务失败,葬于他手。而若想万无一失将某人置于死地,就连号称无所不知的千界司也只能报出这两个名字:

        白阎王与夜修罗。

        ——鬼煞门独立于“金银铜铁”外的两大顶尖杀手。若无“白”“夜”,鬼煞难立。

        白阎王只在白天杀人,夜修罗只在晚上杀人;

        白阎王酷爱各种死法,夜修罗只一刀毙命;

        没有人知道白阎王是男是女,因为他会杀尽所有见过他哪怕一根头发的人;夜修罗的相貌却不是秘密,因为他只杀那个要杀的人。

        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出手绝无活口——

        而倘若要问江湖中最坦坦荡荡的杀手是谁,亦绝不会有人更赞同这两个人的名字。他们杀人之前,必先知会对方,让其做好充分准备;而后正面对决,丝毫不占便宜,却能杀人于顷刻之间。

        武功之高,难以想象。

        今夜,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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