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间地狱
大年初一的大街几乎是空街,张启山拎着手套站在街口,张副官头一回见到如此无措的他。
于曼丽究竟去了哪里,齐铁嘴也不见了,他们是一起的吗?
她信中说要去办一件事,三日内可见分晓,若回得来,便用余生来报答他的恩情,若回不来,只有来生再报。
究竟是什么事她没说,但足见这事或许会叫她丢了性命。
平日里没见她露出一点儿苗头,张启山心中憋着火摔了手套:这些日子这些事,在她眼里竟只是恩情?
她到底在哪儿,和八爷一道吗?
如果真是这样,这事她宁愿告诉八爷也不愿同他说?他们俩是何时结下这等患难情谊,自己竟不知道?
张启山撩起皮衣外套,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来回踱步。他恨极了这种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的情绪,事情不在他掌握之中,于曼丽也不在他掌握之中。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张副官老远看见张家的一个门房带着齐铁嘴跑来:“佛爷,是八爷!”
张启山连忙迎上去,捞住齐铁嘴就问:“曼丽呢?”
齐铁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于……于小姐,于小姐去了那个墓,就是……就是咱们发现她……的那个……”
“你确定?”
“千真万确……咳咳。早上,早上于小姐来,送了我一根糖,我见她像是,要出城的样子,觉得古怪,就……偷偷跟了她一段,结果被她,发现了……”
“后来呢?!”
“她叫我别跟着她,我问她去哪儿,她说去她来的地方,她要弄清一些事。”
“她来的地方?”
“对。她还说,她会回来的。可我看她走的那个方向,除了咱们上回查日本人的那个墓,什么也没有啊。我再一想,咱们不就是在那墓里发现她的么,佛爷您看……”
张启山当机立断:“走,去看了再说。”
恶臭熏天,□□声不绝于耳,触目惊心的糜烂刺痛了于曼丽的每一根神经。
于曼丽怀疑自己推开的是一个噩梦,或是一道地狱之门。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双手,又缓缓抬头,逼迫自己去证实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无。
她的脚不听大脑使唤,一步一步走向牢狱深处——这是一间被改造成铁栅牢房的墓室,里面关着不知生死的……病人。
有些还能动,他们见到于曼丽疯了似的扑向铁栏杆,拼了命伸出手来想要拽住她:“救救我,救救我!”
有些或坐或躺,横在地上或倚着墙,眼睛似睁还闭,也许命不久矣。
还有一些大概已经死了。
一个蓬头垢面目眶青黑的人忽然扑过来,瘦如柴棍的手臂几乎要碰到她,她本能地后退,后背撞在另一面铁栅上,脚腕被人冷不防抓住。
于曼丽惊叫出声,她的匕首比声音更快,直接斩断了那只手。
待回头时才看清,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人间炼狱。
于曼丽纵然杀过人、沾过血,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绝望与恐惧从脚底升起,攀爬至每一根发梢,缠绕着手指。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的鼻孔、她的嘴巴甚至每一个毛孔。
她跌坐在过道里,把自己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住耳朵,闭紧了嘴巴和眼睛。
不要,不要过来……
浑身的肌肉都绷到了极限,她爆发似的站起来向走道尽头狂奔,没防备一头撞在门上,发出轰隆的声响。
那扇门从里面锁着,门那边传来日语的咒骂声。于曼丽一惊,沿原路快奔回入口,虚掩上门。她透过门缝隐约望见两个日本军医穿着的人,一人一手拖着一个病人……也有可能是尸体,腹部膨胀得比足月的孕妇更夸张,肚脐处黑糊糊地流着脓液。
他们被扔进铁栅里,瞬间激起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叫声此起彼伏,直到两个军医离开好一会儿才平息。
没有别的路,于曼丽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并没有找到自己最初醒来的那间墓室。她尝试往回走,可来时的路也变了。
她闯入了墓底迷宫。
于曼丽用匕首在墙壁留下记号,没多久又回到了那个牢房。
一天内两次见到同样的景象,于曼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气味令她作呕,惨状令她发抖。
盈眶的眼泪模糊了一部分可怖,她站在铁栅旁不敢再往前。靠得近的一个病人朝她招了招手,她往前走了两步,看清了那个女人。
“求你,”女人衣不蔽体,口鼻泛黄生疮,连说话都很困难,“给我个……痛快。”
于曼丽摇头,大颗的泪珠砸下来。
“求你……求求你……”女人一边眼睛肿的几乎只剩一条缝,另一只眼睛连泪也流不出,只是一个劲地恳求。
“我不能。”于曼丽压抑着嗓音,哭腔在颤抖,漏一个音便掉一颗泪。
“求求你……啊——”女人忽然痛苦地扭动身体,疯狂拉扯自己的头发,生生拽下一把。
于曼丽吓得连眼泪都僵住,那女人还在哀嚎,头发被她一把一把地扯下来。她扑到铁栅前,把脸卡在两根铁杆间,一只眼死死瞪着于曼丽。
于曼丽咬牙摸出匕首,一刀划破了她的喉管。血溅了于曼丽一身,她倒下的一瞬还有些惊异,几秒后便涣散成解脱的满足来,而那表情在她脸上显得十分狰狞。
于曼丽握紧匕首哭了出来,又有人挣扎着爬向她,求她给予解脱。
不,别过来。
求求你们,别过来,我不能……
张启山一行三人也进了墓,他们很快发现墓道改变的问题。
“有人触发了机关。”
“会不会是于小姐?”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小心,别乱碰。”
“明白。”
齐铁嘴抓住张启山的手臂:“佛爷,你看,那儿有个门。”
三人进了门,里面是一个小间,摆了张不小的桌子。
桌子上五颜六色的试剂晃花了人眼,书稿到处散落,还有新鲜的血迹。
齐铁嘴随手捡了张纸:“日文?”
书稿上大部分都是看得懂的汉字,三人多多少少能猜出零碎的笔记内容。
“他们要拿人做实验?!”
“不仅仅是活人,你看这儿,”张启山指着其中一行,“笔记里说他们从中国的古书里看到关于云南蛊虫的记载,想要研究尸蛊使尸体能受驱使的原理。”
“用尸蛊来操控尸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启山心里一咯噔。
张副官忽然皱了皱眉心:“佛爷,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三人侧耳细听,确有隐约的隆隆声从遥远的地方不断逼近。突然,一声闷响就在附近炸裂,震得地都抖了抖。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爆炸声弥漫开来,呛得人像被□□刺穿了鼻腔和喉咙。
张启山循着响声和味道走在最前面,齐铁嘴落在最后差点儿跟不上:“哎佛爷,你……你们慢点儿等——哎哟!”
前面两人突然停下脚步,齐铁嘴一头撞上张副官。
“怎……”
齐铁嘴的话没能问出口,三人面前的墓道里堆满了尸体。
张启山抬脚进去,眉头早拧成了疙瘩。
齐铁嘴扶着墙就开始吐,张副官强忍着恶心道:“这些人……”
大概是体内被植入细菌或毒素,但致命的却是割喉一击,干净利落,省却了不少痛苦。
日本人是不会有这么好心的,三个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块儿。
“佛爷,这……这该不会是……”
“闭嘴。”
张启山心慌,如果再见不到于曼丽,他恐怕真的会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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