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屋漏
当夜,有客访秦府,到底是意难平。
“少爷,唐姑娘来了。”书童来报,小心翼翼的觑着自家少爷的神色。若说喜欢,偏生招惹了那花姐,若说不喜欢,何苦眼巴巴的派人日日去守门,又躲在暗处看她拧眉,看她欢笑,日复一日。
秦彧彼时在看书,他已经做好了千里江山图,闲了下来,仍旧看去岁未看完的《大周奇异录》,阿玥来历非比寻常,好歹看看有何忌讳没有。
“还不快请!”指节泛白,竟是控制不住。不由得沉气丹田,又安慰了些许。阿玥定然是放不下他的,他就知道,他的阿玥,他的阿玥定然是在乎他的!秦彧眼眶泛红,心底止不住的欢喜,眉眼倾覆尽是桃花色,瞧着比女儿还担得起倾城二字。
原来,他也不过借事探一探唐玥的心。怪只怪唐玥来历太过神秘,偏生她又只字不露,手中奇珍异宝无数,秦彧情根深种,如何能让她独善其身?
阿玥,若我入深渊,你怎么能在岸边?我们自然是,生同衾,死同穴。眼底划过一抹深色。
次日,娇娇被苏鄞闹着要回长公主府。
长公主成亲二十五年,十五岁与驸马苏凛成婚,生嫡长子苏鄞,年二十三,六年后,生嫡长女便是娇娇,年十七。
驸马苏翎,天启二年探花郎,生性风流,有一妻三妾,妻为长公主和昭,妾为曲氏,何氏,王氏。曲氏生庶子苏祁,年二十,庶女苏谨言,年十七。何氏生庶女苏谨袖,年十六,王氏生庶子苏陶,年十一。
“倒是子嗣颇丰!”娇娇轻笑,敛去眼中神色。
苏鄞未觉,只是感慨“是啊,人多,事也多,你是不知道,母亲有多不待见那群人,就拿苏谨言来说,母亲给她取名谨言二字,便是告诫他们谨言慎行,真当母亲是软柿子呢!”
“哦?”娇娇饶有趣味,看来这人颇为跳脱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不踩她底线,也懒得计较。娇娇心里暗想。
“哼,家中你常年不在,只有两个姑娘,娘亲虽然都不待见,可苏谨袖却是乖巧听话,让娘亲省心,只有那个苏谨言,平日里嚣张跋扈,不过仗着父亲疼她,她母亲在父亲面前有几分颜面罢了,住在长公主府,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十七岁了,前些年说亲,死活看上了秦彧,”说到秦彧,娇娇不免皱了眉,想到昨日唐玥似乎是去找了他心里便有些烦躁。
“结果人家秦彧不肯,苏谨言不信,自己跑去寻秦彧,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说非他不嫁,你是没看见秦彧脸都黑了!”猛灌了一碗茶接着说“后来被秦彧当街拒绝,直接被秦夫人的侍女拖回长公主府,面子里子都没了,羞得她一年不敢出门!现在都说不了亲。母亲又不管她,直说她的亲事交给父亲去办。可谁都知道!父亲母亲不合,母亲是长公主,皇上嫡亲的姐姐,父亲出身寒门整日里吃酒听戏看歌舞,拿着个工部员外郎的闲差,母亲不待见他们,谁敢娶回家?况且她自己性子骄纵,平日里连母亲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人求亲!”
“结果搞得苏谨袖也没法说亲了。”苏鄞感叹,他倒是蛮喜欢那个乖巧听话的妹妹的,可惜性子绵软太多,活像个任人摆弄的布娃娃。
还是自己亲妹子好!苏鄞笑眯眯的想着,五官精致,一看就是自己亲妹子,功夫好,人漂亮,声音好听,带出去别提多有面子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妹子和他贴心啊!一个母亲呢!
“好歹也算是一家人,这么说不大好吧?”虽然常年避居昆仑,可不代表师父没教过她人间之事,人间重礼,重忠孝仁义。背地里说父亲兄妹是不孝不悌。
苏鄞轻哼“要我说,这忠孝仁义也是要讲人的,不然就得添一个愚字!”
勾唇,抿了口茶,眼里熠熠,这哥哥还真有趣儿。
“今儿个怎么想到让我回去了?”
“原是前些日子寻到了你,但因你有事未处理完便多等了这些时日,如今母亲在家中摆宴迎你回家,宫里也得了消息,舅舅还说过几天让母亲带你进宫见见人,咱们好好团圆呢!”
娇娇瞅了瞅苏鄞,起身扶了扶发髻,道“眼见着快正午了?还不走?”她可不知道长公主府门朝哪边!
苏鄞急忙上前带路,这妹子聪明着呢!家中的事要是不告诉她她可不走。
紧赶慢赶,掐着午时回了家。
宴摆在水榭里。六角流风亭,四条曲折水桥,碧叶连连接天,叶底游鱼嬉戏。
八仙桌,上位是一位明艳光华的妇人,眼瞅着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缠金丝的五凤挂珠钗,鬓边一朵宫花,拿纱堆的牡丹,甚是雍容华贵,长眉凤眼丹唇,琼鼻皓齿玉耳,生的锦绣明艳,气度不凡。着一身如意妆缎缕金百蝶的宫装,罩一件月白色绣菩提花披帛,腰间一块芙蓉色比目鱼佩系双环四合如意绦,又系着镂空银百福如意香球。
坐在那里,抬眉转眼,生生压下一处莺莺燕燕。
另一位是个面相四十左右的男子,娇娇眼神好,瞅着对方眼底青黑色,眉毛散乱,虽然生的风流,架不住长期酒色醉人,到是个幼年丧父,少年丧母,晚景凄凉的面相。
还有两男两女。
挨着男子坐的应该是曲氏所出的苏祁。长眉冷面,颇为高大。听闻,这位不好书本诗词,最爱沙场征战。
往下是年幼十一岁的苏陶,圆头圆脸,玉雪可爱,聪颖机智,明明很惦念桌上的糕点,却仍然抄手不动,很是乖巧听话。
另外两个仍然很好区分。
掐腰的水红色撒花洋绉裙,罩一件锦边弹墨的刻丝褂子,赤金盘螭璎珞圈,腕上一个虾须点红宝石镯。面上嘛,生的如海棠花般,可惜气质不足,内涵不够面上带了几分骄纵,压下三分颜色。
另一个月白色云锦正装,生的较弱,先天不足,体态婀娜了几分,鬓上一枝玉兰花簪,也有一个璎珞圈,腰间多了个锦绣刻丝香囊,一块墨玉蝉压裙。
也不是那么听话的嘛,她回来认亲,穿得这般寡淡。娇娇暗想,又看了看那三个姨娘。主人用饭,姨娘可是没坐位的,只能在旁边伺候。
王氏恭谨内敛,书香味浓,守礼。
何氏身子康健,面上倒是恭谨,可惜心底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至于有了一子一女的曲氏,娇娇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眉眼不说精致,却是自有一番风流,体态婀娜袅袅亭亭有弱柳扶风之态,面上七分白三分红,一双眼睛半含烟雨半含娇嗔,端的是勾人,倒是媚色天成。
娇娇挑眉,嘴角笑意更深了,跟着苏鄞上前道“倒是我来迟了,让母亲久等了!”听师傅烁起过,她这位母亲与她缘分颇深,至于为什么,还要她自己去寻。不过她一见着母亲,心底便涌出一股子来历不明的亲切感,如同当初见到唐玥一般。
她出生于天道,乃是先天孕育的灵。能让她产生亲切感的,想来也与她一脉。
“你也知道你来迟了啊!还不向父亲请罪!”倒是苏祁先发难了,原以为是那个骄纵的苏谨言呢!
和昭苏鄞娇娇三人,面色微沉,娇娇嘴角的笑意都清减了几分。
“你算个什么东西。”径直坐在和昭身边,正眼都没瞧他。
“你!”苏祁咬牙,这般不知礼数,枉为人子!
苏谨言面上也不好看,阴沉沉的像墨,手中茶杯颤抖似是不堪重负。
倒是和昭不动声色的将众人神色看尽,勾唇轻笑,不愧是她的女儿!
苏翎脸色沉重,“你就是这般和你兄长说话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久居上位的气势。
只是可惜娇娇一点都不在意“我兄长姓苏名鄞字安佑,那人我不认识。”
“公主你可真是养的好女儿!这般不知礼数,长幼尊卑不分!不怕言官笔墨吗?”苏翎甚为恼怒,谩骂出口。
“长幼尊卑?论尊,我是母亲嫡出,我的名字可是上了皇家玉碟的,论长?”娇娇轻笑出声,眉眼的不屑都懒得掩藏“你可以问问礼官,我堂堂郡主,是否需要对他行礼,不过痴长了我几岁,死得应该也比我早。”说白了,她一个女子,又是郡主,刚回来,好多人都不认识她谁没事找事弹劾她?再说了,就算弹劾又怎么样?论礼论尊卑,她本来就不需要对着一个庶子行礼啊,行了那是她家教好,不行,顶多被说几句,就算想弹劾治家不严那也是男人朝堂上的事,她哥还年轻未入朝,母亲和自己又是女子不涉朝堂,弹劾?和她有关系吗?
和昭饮茶,挡着面上的笑意,眼底却是春光灿烂,千娇百媚,她这个闺女哦!真真是伶牙俐齿讨人喜欢!就连苏鄞烨忍不住清咳了几声,毕竟不好被人看见,他可是嫡长子呢,这样有损威严,有损威严。
“你”苏翎气急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原本他这个探花就是当初太后为了嫁出和昭抬举的,没什么真本事,自然连骂人都词穷。
娇娇若无其事的喝茶。毕竟和昭没动,这些点心她也不好吃。
“你简直是欺人太甚!”苏谨言猝然发难,怒气冲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河东狮呢,手中的茶水泼向娇娇,连带着和昭也要被连累。
抬眼,眸中灵光聚散。
茶水悉数倒转反泼了苏谨言一身。
“你怕是以为我在昆仑山十几年,都白待了?”
“你!”“嘤嘤嘤~”苏谨言错愕,一身茶叶茶水,颇为狼狈,她何曾这般被人对待过?当下便心生委屈,顾不得生气,哭着回了自己房间。
“那是你妹妹,你竟然这么对她!有没有一点良心!不知道尊老爱幼吗?”气急败坏的苏翎,他素来疼爱这个嘴甜的女儿,又是他与亲亲表妹所出,全府上下她最受宠,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心下疼惜怜悯,更是怒气冲冲的骂娇娇。
“当真是有辱斯文!”
娇娇面不改色道“我妹妹?我可是娘亲最小的孩子,哪里来的妹妹?更何况,我又不考状元,拿斯文做什么?做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吗?你好意思做我都不好意思说。”
“真真是没脸见啊!”把苏翎气的直翻白眼,又添了一句感慨,硬生生气晕了他。
“不孝子孙!”苏翎晕前还颤颤巍巍的说了一句。
“我娘亲觉得我孝顺便可以了,你算哪门子葱姜蒜?”娇娇挑眉,全然不在意。倒是喜得和昭揽着娇娇道心肝宝贝儿,面色笑靥如花。她可想这么指着鼻子想了好久呢!可惜她年纪大了,可不能再意气用事。哈哈哈哈,真真个出气儿!
苏鄞算是服了这妹子了。
长公主府要变天了。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原本驸马和公主面上还能一团和气,郡主这次回来,只怕连和气也不成了。
没了长公主府,没了驸马身份,苏翎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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