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沈府娇儿

　　霍典觉得这沈府的园子，甚是不好看。

　　似乎只有这树木草坪带点颜色，竟全无花花草草。他指着墙根处的几朵野花，说道：“征仪兄就这花做个短句如何？”

　　沈继斌心想，我好说也是个宁远将军，怎么就和这厮搅混到一起，要想个法子离开才是，随口说道“四月时节二月兰，落得春后空等闲。”心想你别在这儿瞎耽误工夫。

　　霍典眨眨眼问道：“这样，好似一点也不工整？”

　　沈继斌睨他一眼，哼道：“军爷喜欢粗犷的。”

　　霍典一拍后脑勺，笑道：“我说你怎么将那姓曲的弄到家里当了姑爷。”

　　“霍公子说这话，也不看看是谁家后院！”

　　霍典微微一笑，瞅着他，不言语。

　　沈继斌一顿，转身，回头，笑道：“各位谈好了？”他自信自己刚才声音压得很低。

　　熊岳看向旁边貌似不知情的沈鸿问道：“还未问沈大人如何一时招得四位乘龙快婿的？”

　　沈鸿顺溜地答道：“既是缘分到了，也是斌儿这次立了战功，让妹妹们都有了依靠了。”这话虽对却也是冠冕堂皇的罩子，内里的事儿太多，面对仍有些陌生的直纯王，沈鸿的老脸嗖一下子红了。

　　沈鸿是个南方人，其父是苏州知府，可谓出身不低，但是到了有京城这就显得太普通了些。自家夫人也是自外府带来的发妻，只可惜数年无子，正值沈鸿在官场上初露锋芒，一时间有不少官家庶女嫁进来做妾。

　　这多少有些身不由己，他却一时官运亨通。

　　也许是沈夫人的不幸，直至家里有了三个庶子，她才得了一个女儿，她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同年再孕，第二年诞下的仍是女儿，却因此伤了身子，再也没能受孕。

　　沈府的姨太太们，日子一下子好过了起来——个个都有儿子，自己娘家又都有指望，沈家也不承爵的，日后家产自是人人有份。

　　沈鸿多少是有些遗憾的，家中没有嫡子，在同僚之中就似少了些底气一般。还好家里的三子斌儿，年轻有为，此次更是御封的宁远将军，一时间，压在自己身上多年的那块无形的石头，立时抬起来不少。

　　虽然他们三人都很好奇曲迎峰到底怎么做了沈家东床快婿，可主人家有意回避，还真就不好问了。

　　一行人闲谈着即将到来的端午该如何礼庆，有哪些习俗讲究等等，便回到了前院厅堂。

　　熊岳看着阿玉进食的样子，放下心来。

　　早前怕他吃相不堪都不想在这里用饭的，只是自己本就来意不善若再拒了这餐，着实失礼。上次在顾溪楼里没有吃成的饭，在王府里也未同过桌。自己脑海里只有阿玉平日里吃着零嘴的样子，都是手抓手拿，真想象不出他能如现在这般行坐有礼，入口优雅，餐具整齐，箸不遗珠——这顾溪楼的教养真好。

　　阿玉看熊岳总是盯着自己，瞄了他一眼，心想这厮想给自己抹黑？不要，我可是顾溪楼出来的堂堂公子怎能引来他人污糟的揣度！

　　他对着霍典说道：“玫久兄，你此去北方有何见闻？”

　　霍典正盯着眼前的这道双耳听琴心里较着劲，琢磨着是夹朵黑耳还是白耳，听到阿玉说话，迷茫的抬头看了一圈，这桌上五个人，好像只有自己表字玫久。

　　他忙展现笑颜，说道：“此去探查了抚德县新出的一处玉矿，那里产的黄白老玉，虽不是些奇珍，但是成色自然很适合雕琢摆设物件，这对如意……。”他本想说就是给你准备的，一时收回来，说道：“就是难得的佳品，只可惜不够凑巧。”

　　沈鸿笑得有些尴尬，就听霍典问他道：“之前看到的曲校尉，可是沈公子的战友？”

　　沈家父子心想，这魔星怎么还没完了。还是沈鸿老练，笑道：“若非斌儿这层关系，我真得不来这样的贤婿。不是老朽自得，玉水虽是少年出征，却文武双全精通谋略，与犬子甚为投缘，这才定下了这天作姻缘。”

　　熊岳听到曲迎峰的表字，偷偷扶了阿玉的袖子，生怕他手里的筷子来个落地惊神。可是抬头却见阿玉神色自然，夹了两根芹菜给霍典。

　　一个盘子里的菜怎好夹第二次，霍典看看芹菜又看看阿玉，不能吃黑木耳白银耳也就算了，干嘛非要吃芹菜。

　　阿玉则抿起嘴笑眯眯地看着他受刑一般吃了下去，心里中气闷有处发泄的感觉真好，不要像曲迎峰那小子，明明忘了自己，却时时带着自己的名字。哼，幸好我不是真叫阿玉。

　　一时间饭桌上气氛诡异，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祖训，熊岳决定自己绝不先开口！

　　桌上鸦雀无声，屋外的小声嘀咕就打了起来，沈鸿略感尴尬，问道：“何人喧闹，噤声！”

　　果然没了声音。

　　沈鸿又问道：“怎么没人说话！”

　　这是，一个女声轻道：“爹爹不是让媖儿噤声么。不就是和哥哥吃饭么，一定是背着母亲大人在这里开荤了。”说着，一个女子进了屋来。

　　阿玉抬头见这女孩，十七八岁的样子了，身着水色衣裙，头盘简化了的蝴蝶髻，一侧戴了两朵绢花。好一个居家的打扮，却让人不能忽略她星目流转，桃腮含羞的娇媚模样。

　　果然，那姑娘好似不知有外人在，见到桌上宾客，略一施礼就退了几步，留也不得，走也不是。

　　沈鸿见出了这岔子，虽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到自己姑娘已经定下了亲事，这见了王爷，要不要请安福礼，如何处置，有些为难。

　　就听沈继斌说道：“媖儿先回去吧，哥哥回头再去姨娘那里。”

　　众人听了这话心下了然，这就是曲迎峰的未婚妻了。

　　阿玉心想，沈继斌和沈继媖是生母是郑家一位庶女，怎么着也是自己娘亲的同宗甚至可能是同房亲戚，这位拐着弯的表妹，看上去还不错。

　　沈继媖身还未动，就听霍典问道：“这就是曲校尉的未婚妻了？”说完就觉得阿玉踢了自己一脚。

　　沈继斌极为护佑自己妹妹，牙咬切齿道：“正，是。”

　　沈继媖虽低着头，但仍面向桌子，对着霍典微微福礼。

　　阿玉“咦”了一声，说道：“外头还有人。”

　　沈鸿很是尴尬，喝道：“谁在外面徘徊，还不快进来请罪。”

　　这是又进来一个女孩儿，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口里急急地说道：“爹爹，怎的只叫三姐姐一个人来，婳儿见不得客么？”

　　她话音一落，阿玉就瞧见那刚才温柔有礼的沈继媖面色一沉。阿玉便又打量打量这沈继婳，她可是身着锦绣光彩照人，粉嫩嫩的小脸似能掐出水来，就是，这胭脂太红，反失了烂漫色彩。唉，看她说话，怕是平日里太过拔尖，当惯了小大人儿。

　　沈鸿身为礼部侍郎，这等家教不严的事情出来，脸面上实在过意不去，忙起身行折腰礼，赔罪道：“臣沈鸿身为礼部侍郎教女不严，实在愧对天家，还望王爷赎罪。”

　　熊岳说道：“阿玉还不快扶沈大人起身。”见阿玉有所动作才又说道：“沈大人折煞本王了，沈大人为天家办事尽心尽力，皇上自是有数。何况这次是我们叨扰在先，扰了府内清幽实乃本王之过。”

　　沈鸿听闻，忙再行额手礼回道：“万望王爷海涵。”说罢，就遣两个闺女出去。

　　沈继媖忙要退出去，沈继婳却迟迟不肯离开。

　　沈鸿气得要亲去撵她，却听屋外仆人来报说：“大人，南城剪水楼的主人已到府中。”

　　这是头等大事，可也大不过王爷用饭，沈鸿吩咐道：“且请他去西屋喝茶，等候通传。”

　　可是却听一个脆生生的女声说道：“不必了，沈大人今日不找我，我也是要找您谈一谈的！”

　　说着，一位一身锦绣红衣的女子就进了东屋饭厅。

　　沈鸿一见是位女子，也是一愣，连忙说道：“邹老板，没想到是位姑娘，冒昧请您过府，实在是失礼。”

　　阿玉心想，礼部侍郎大人，您不必对一位姑娘如此客气的，虽然这姑娘的气势的确压人。今日连见三位美人，阿玉很是高兴，他打量着邹老板，估摸她二十多岁年纪，却是梳了姑娘家的彩云髻，坠了五色宝石朱钗，点梅花妆，浓眉大眼鼻梁挺秀，唇色微晕；耳坠红宝石，额垂同心链，环佩满身却无叮咚之响。阿玉点头，这身行头，这身霸气，进宫见驾都够用了。

　　却听邹老板接话道：“沈大人，您的确是失礼。”说完，话锋一转道：“不过还要先恭喜您喜嫁四女，除了当日赠您的贺礼，我还要把这链子赠给您的幺女！”

　　说完，取下额前那条链子。

　　阿玉先看她发间丝毫不乱，不由深深佩服，再观察起这链子，银色老旧，珍珠光泽尚在只是形状大小都实在普通，啧啧，不是好礼，若不是她这般的人物，谁还能戴得出去。

　　用顾溪楼里的话讲，姑娘，您今天是来砸场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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