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账一笔

　　大熊王朝，都城有京。

　　春意融融，莺歌暖暖。亭台水榭间，歌舞升平；大街小巷里，车水马龙；茶楼戏坊外，熙熙攘攘；千家万户中，笑逐颜开。

　　有京城原本就是个处处繁华，时时热闹的地方，只是今天的有京城尤为喧闹，问其原因——西北前方打了一场大胜仗，将西边的蛮子们通通赶出了九湾山外！

　　若问这九湾山是何地方？

　　“嘿”就见千味楼二楼说书的先生呲牙一笑，朗声道：“算上前朝那叁佰贰拾陆年，九湾山以内的西疆一带，被蛮子们霸占了肆百余载。前朝自建朝起就没消停过，篡位、起义、闹天灾；而西疆外有三个蛮国，同月、萧陵和连角；他们生在西北更西北的地方，熟识地势、气候和天险。凭着这好处，三蛮子借机骚扰侵占中原土地，不断侵占了九湾山、黎峰关直至整个西疆。所谓，中原大军百千万，西疆土地豆米沙！”

　　说书人一个停顿，底下起了哄，有人叫好，有人说前朝太过窝囊竟撑了三百多年，真没天理，也有朝廷里的跑腿子，不停颂说当朝太平，各语不一。

　　吵嚷一阵，有人给了打赏，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爷们要听当朝的故事，快讲快讲！”

　　旁人听他一喊，也跟着哄他太吊胃口，嚷着让快点儿讲下去。

　　说书的一拱手，手中竹板一敲，说道：“各位客官莫要急，大熊自有好儿郎！开国圣祖建高功，休养民生一百年；大熊皇室守业勤，国强民富百泰安；东西南北缕来寇，前后左右有熊兵；百年基业百万兵，西蛮落跑西北逃！”

　　他讲道本国昌盛，一顿下，自有人叫好，却也听得刚才那人又喊道：“铁嘴钱，你说书总讲个花哨！那前尘往事往年开战时你就在讲，莫要再用它来唬我们时辰！”

　　又有人附和道：“谁不知道自从三十年前我们大熊朝向西蛮开战，收回大半失地。四年前，大军就要打天险，彻底收复西疆！傅老将军守了边关几十年，带兵无数，手下将士天下无双！我们要听故事，你要是没得讲，可得退钱！”

　　“对，对！我们要听傅将军手下那些好儿郎！那几位将军都是英雄少年，还有好几位是有京人，咱们听了都觉得脸上有光，快快讲来！”

　　铁嘴钱大眼闪着精光，心道，“这帮人再扯下去，不知要讲出什么邻里乡亲张三李四来”，只见他挂着笑脸，薄嘴一张讲道：“各位想听少年儿郎，咱们就先讲讲这上西胡同出来的英武好少年，百战百胜的曲校尉！”

　　因为最近关于这位京城出身的曲将军的传言颇多，楼内客人又是一声喝彩，铁嘴钱热热闹闹的讲开。千味楼里人越聚越多，有个身穿红花黄袄的小丫头，却从人堆里推挤出来，脚步匆匆向楼外走去。

　　她走起来路来平平稳稳，青布小裙却飒飒有风，头顶小小双丫髻，配了绢桃花，跟着她一颤一颤的朝有溪方向走去。

　　果真，她来到有溪畔边，急吼吼跑进顾溪楼，便有些不管不顾，冲冲撞撞往里头去，谁打招呼也不理会，顿失了往日谦和有礼的风采。见她来到二楼，左转，还未到东边里间，就见一个清秀少年迎了出来，嘴里责备道：“小环，你慌张什么，外人看去了，我们还怎么在楼里跻身？！”他声音清脆悦耳，掩去了原本有些责怪的语气。

　　小环哪顾得上，瞅都不瞅，只轻推他一下，继续往里屋走去，进了房门，绕过屏风，穿过门帘，可算到了内室，才开口道：“公子，傅家军明日就要进城，来的是傅老将军，并带了这次战功显赫的几元新将，欲引荐殿前。听闻皇上也要在宫城上亲迎，重赏这次立功的将士！”一口气说完，她才好好的喘了气。

　　小环说完就等着公子说话，只是眼前人并不应答，气没喘匀就忙上前一步，急道：“公子，我还听说，这次功劳最显的就是曲少将，百姓们将他传得如同气吞山河的霸王一般。您要不要见见他？”

　　那案几后摆弄琵琶的公子，并未抬头，手里上着弦，低低哧了一声：“公子我听风赏曲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去想参军的事儿。”

　　小环被噎的愣住，再接再厉道：“公子，您不要和小环玩笑，什么参军不参军的，小环说的是向他要账！公子可要记着，六年前，他去西北的路资可是咱们出的，如今他功成名就，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放过他！”说完还紧紧攥了手绢。

　　“哦？小环不说得这么咬牙切齿，我倒还真忘了。”说罢，手里拨了一段众军归里的小调试音，“如今，对于我和曲将军而言，那都算不上什么银钱了，不要也罢。”

　　听他这心口不一，正挑拣弦线的小戒也插了嘴：“公子，咱们小环这名儿可没白取，看东西护食那是一顶一的好手啊！”多像您，她说曲迎峰像楚霸王，你就弹霸王卸甲。

　　公子听了此话，转头看向她，皱了皱眉道：“原本给你二人取名，就是图个吉利，哪成想，还不如那句老话好借不好还呢。”

　　小戒一听这话红了脸，低头装没听见。小环还欲再说什么，可一细看，就见公子双眸凝注，翠眉轻锁，便讪讪地同去与小戒忙活了。

　　过了半刻，那公子将琵琶交予小戒，起身在屋里转悠开来。他正值舞象之年，头发只用了绸缎贯住几缕，随意散披着，竟多了些慵懒风情。小环每到此情此景都会看痴，公子突然站住笑眯眯地对她说：“细细想来，这钱也是咱们当年缩减下来的，如今他立了战功，不用他还钱，我们要好好敲他一笔才对！”只见他眸色晶亮，粉面生光，双唇粉嫩微微翘起，双手总该把玩些摆件没一刻闲住。

　　小环见之一喜，忙端起身边茶壶去给公子添水，附和着：“公子，咱们那匹马可得要回来，虽是便宜买来的，却不能便宜给了他，无论如何，要原物归还，附加利息！想来我们那马儿英武，又最听您的话，这些年也不知立了多少战功！留在身边，多长咱们的脸面，那可是比钱还值钱呢！”她絮叨起来就停不住，一低头却发现：“咦，壶里怎么没水了，公子，我这就去把茶末子倒掉。”

　　公子见她起劲，既不拦，也不理，摆弄着手里的茶宠，径自说道：“倒是这老将军有意思，人老了排场也大了，何不如躲在一旁看热闹，谁能忘了他不成。”

　　小戒小环听了他话，也不敢妄论，依旧忙自己手里的。

　　此时，那先前的清秀少年正走进来，一手托盘里端了松仁酥和茶子梅，另一手提了壶开水。小戒忙上前去接了，问道：“阿堇，外头可安静？”

　　阿堇点点头，笑眯眯地说：“屋外是没人，可小环声音震得天响，我可听得清清楚楚。”

　　小环脸红未退，此刻更是羞赧连声道：“阿堇你欺负人，我明明很小声，是你有功夫在身才听到的。”

　　“哦，我还以为是阿堇与小环练了什么灵犀之法，才这般的呢。”那公子吐了梅核，问阿堇：“那我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小戒小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想，公子总是这么无聊。

　　阿堇却不理他，三两步出了屋子离去了。

　　公子自己倒满了茶，哼哼道：“哼，梅子不小，劲儿还挺大，闷着不出声我就拿你没辙么？”说着，一口咬下半个酥，哪知一急差点儿呛了嗓子，两个丫鬟连忙上来给他缕背。

　　小戒借机说道：“公子，阿堇这半月和你少言寡语，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如早些和解开来，这样隔着彼此多难受啊。”

　　小环没什么心思，跟着溜缝儿道：“是啊，公子，你看他打定主意不吱声，莫不如，哄哄他么。”

　　哪知那原本和和善善的公子一下子跃了起来，喊道：“都说错了，他那哪是少言寡语，半个月了，一句话也没和我说过！要哄你们去哄，我才不管呢，打我出生他就伺候着，哪有过这般的事儿！我才不哄呢，不哄不哄！爱好不好！哼！”说完甩着袖子埋首进床里装死。

　　两个丫鬟被他吓得愣在原处，互相瞅瞅，算了，公子肠子里全是弯弯绕，他俩的事儿可别把咱们给耍了去。

　　春风微凉缓缓而过，绫罗飘动柳拂玉面。小戒小环端了点心茶壶，坐上美人靠，互相逗笑，勿要错过这碧螺春的好意，也不要忤逆千味楼的美味——这样才有心力想法子坑那曲迎峰多多的钱来。

　　有京城外飞来山上，一纵车马正缓缓而行。曲迎峰骑一匹大宛马行在队伍最后，忽觉背后一凛，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曲迎峰吸了吸鼻子，刚要咒骂一句“阿嚏！阿嚏！”就又打了两个喷嚏。双目充泪，曲迎峰更觉背后凉风嗖嗖。

　　也许是喷嚏太响，前头正督查货物的荀肆打马过来，询问道：“曲校尉，着凉了么？这初春寒气最重，马上就要进宫受封，你可得注意才好。”

　　曲迎峰一手执马缰，一手摸着鼻子，心里想道，“这有京城我有命回来，可是真有命再出来么？唉……”


　　(https://www.uuubqg.cc/101_101357/5202012.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