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深山云雾,相思欲语无归处 (上)
第四十章深山云雾,相思欲语无归处(上)
第二日清早我便上山了,今日上午万岁爷他们会启程回京,我要到寺庙上香,太后道我可以不送行了。
今天出了太阳,山中云雾也少了些,才走了一半我就出好些汗了。
本想停下来歇一下,却看阿星,他还是在前天站的位子,还是一身薄的深蓝缎子,还是背向着我,还是看着山下。
没有了薄雾,我仔细的打量着他的背影,这是我最后一次可以这样看着他的背影了吧。
他转过身,没有走掉,没有冷漠,竟然同我一样泪流满面。这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也是最后一次,我还记得他无声的动着嘴唇,好像在说什么,可是我们哪里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世事弄人,他已为人夫,而我也将为人妇。
后来我回忆起,好像就是这天之后我们就没再说话了,直到他要上战场。
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脚上似有千斤重,因为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取下系在脖子上的玉石给他。
“若不想留了就扔了它吧,我还能给谁呢?”他看着我手中的玉石许久,后留下一句话便下山了。
我还能给谁呢?他的话一直在耳边回旋。阿星,此生能成为你的唯一,我也已经满足了。
才到了寺庙前,就见到了十五爷,他站在香炉边对我微笑,好像是在等我。
我掩去了刚才的情绪,上前行礼道:“十五爷,可有事吩咐我。”
“以前也没见你把我当个阿哥,如今你到见外了,”十五爷道,“也没什么事,想着你会上山,就是想见你一面,今日要走了。”
如何不叫我见外,以前你是我仰头敬佩的人,自然想接近,同你说话也随意。现在却被万岁爷赐婚了,我还怎么能没有一丝杂念的跟你谈笑风生,跟你下棋。
“好了,不给你尴尬了,等下次来看你的时候,你最好适应了。”十五爷道。
下次来看我,我哭笑不得,这人还是我认识的十五爷吗?看着他下山的背影,又是那样云淡风轻了,我告诉自己,是我听错了。
“都走了,还看,眼珠子不怕掉出来。”十爷突然从旁边冒出来。
“十爷,你这样会下死人的。”我捂着胸口道。
“你怎么说胡话,这个字也能乱说。”十爷一本正经的训斥道,然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对了,我要支持十四弟,不与你说话了。”
“十爷就这么冤枉奴才,昨夜的事难道能怪奴才。”我道,“十爷也是明白人,就这样不要我这个朋友了。”
“昨夜的事的确是德妃娘娘安排得太突然了,阿星也没办法。”十爷道,“暮念,你可怨他。”
我看着山下到:“他和我一样无奈,并没有谁错了,我为什么要怨他,只缘生在帝王家。”
十爷好像也有同感,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我笑道:“十爷要走了就这么感怀么?我可不管,十爷就是不想要我这个朋友,我也赖着了,十爷若不理我,我就去找书墨抱怨。”
“行行行,你强悍了不是,有话好说,”十爷摇着手道,“山下还有一大帮人等着,就此别过,在京城等你。”
等十爷的消失在弯曲的石阶路上,我的笑容已僵硬在脸上,取下了假装的面具,走进寺庙,跪在佛前念经。
“这些日子没跟你说上话,今日要走了,跟你说几句。”
他们兄弟倒是默契,一个接一个的告别。我起身笑道:“暮念还没跟十三爷道喜呢,恭喜十三爷得了个小阿哥。”
“你没有过于伤心就好了,昨晚还担心你受不住来着。”十三爷好像并不准备跟我打哈哈,直接进入主题,“你写信要四哥不要在皇阿玛面前太过热衷朝堂之事,要表现得闲逸和孝顺,又叫他如勾践那样蛰伏,寓意他定能完成大业。我虽然跟了四哥多年,可是也没有如此大的把握,你怎么会如此相信四哥?”
我并没有说话,就像我不能跟德妃解释,不能跟阿星解释一样,我也无法跟十三爷解释我这么相信四爷,只是因为我相信了历史就是历史,无从改变。
“我知道,你心里头还是有四哥的,他心里也有你。看了你的信我还高兴了好几天,想着你终于明白了四哥的心,可是现在皇阿玛又赐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四哥说。”十三爷叹了一口气道,“四哥过得本就郁闷,对朝廷官制和官员腐败愤怒,几次上书却,没人理他。德妃娘娘只疼十四弟。现在好不容易你能让他高兴了,又出这档子事。”
“十三爷,每个人都是如此,只要活着便不顺心。只有好好珍惜眼前了。暮念现在就惦记小姨。”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我的每个动作好像在他们眼里都能误解为对四爷有心,我实在不想多说什么了。
“珍惜眼前,暮念,你说得甚好呀。”十三爷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就别惦记了。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我行礼,抬起头时十三爷已经走远,我又跪在蒲团上念刚刚没念完的经。
寺庙的钟声敲响,沉重的钟声在山间回响,辰时过了进入已时,他们起程了吧。
我念完经,跪在佛前:“佛祖慈悲,我已然放弃,只求他安好。”
我双手合实捧着那块玉石头:“佛祖慈悲,我已然放弃,只求他安好。”
古钟敲完三声,钟声停止,我念了最后一遍:“佛祖慈悲,我已然放弃,只求他安好。”
如此,五台山的生活恢复了平静,让我庆幸的是太后一直没有说要回京的事,五年匆匆过去,我没有为自己和十五爷的婚事烦恼。
每天跟着太后吃斋念佛,为阿星念经,求佛祖保佑他,或者月圆之夜放纵自己想他。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便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自己却又不是个懂得放心的人,这几日是天天不安,总觉的这样安逸的生活总有一天要被打破。
康熙五十四年十月初八,早晨我去叫太后起床,叫了好几声却没人答应,我慌忙打开了床帐,才发现太后发烧了,已经听不到我讲话。
“秀绢,秀绢,快点进来。”这几日太后是有些不大精神,我叫了大夫,大夫只说有些受寒,开了药,我按吩咐日日亲自熬药给太后喝了,怎么还会这样。
“姐姐,怎么了?”秀绢急匆匆的跑进来。
“太后烧得厉害,你快去叫了庄园里的大夫来,再叫武大哥快马加鞭到镇上请两个有好的大夫来。”
可能是我这样的架势吓着秀娟了,她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不快去。”我道。
“哦哦,姐姐别急,我这就去。”秀绢这才跑了出去。
我将门口的帘子放下,端来热水给太后擦汗,又拧了冷帕子敷在太后的额头。
秀绢带了庄园的胡大夫过来,给太后把了脉,又看了太后的神态,直摇头。
“大夫,如何了?”我看着大夫摇头,心里就颤了一下。
“前几日只是有些受了风寒,我开了药吃了,本来应该好了的,怎么今日如此严重了。”
“我都是按大夫的吩咐伺候太后的,大夫现在怎么自己都不清楚了。”我急道,这个庸医,还反过来问我。
“姐姐,莫不是昨晚太后起床受了凉。”站在一旁的秀绢道。
“昨晚,太后什么时候起的床,我怎么不知道?”
“昨晚是奴才守夜,太后半晚上起来了,说是做了噩梦,说不着要念经。我好说待说劝了好久,太后也不听。”秀绢急道。
“你怎么也不叫我,太后这几日身子本就不好,你还由着她。”
“姐姐这几日也不舒服,昨晚好不容易吃了药早些睡了,我就没想去打搅姐姐,”秀绢说着都快哭了,“我已经点了炉子,又给太后裹了狐袍,只是没想到……”
武靖带了两个大夫进来,都是喘着气,这么短时间,可想武靖驾马有多快。
我请两位大夫一一给太后把了脉,都是摇头,其中一位穿着白衣看起来很年轻的大夫道:“这样的高烧,对年轻人没什么,但是太后年龄大了,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只能先按方子喝药,细心照顾,太后能撑过来这两日就好了。”
潜意识觉得这位年轻的大夫不太可靠,我看向他身边的另一位正在畧胡子的大夫,那大夫见我看他,竟向刚才的那位白衣大夫做了个揖道:“欧阳大夫竟然师出鬼医张道夫,那老夫也无话可说了。”
我不曾听过什么鬼医,但竟然这位年长的大夫都赞同他,那现在只好先依他的方子治病了。
“竟然是欧阳公子,久仰久仰。”庄园的胡大夫也上前给那位欧阳大夫作揖,“今日能跟欧阳公子商讨医术,老夫真是三生有幸。”
“既然如此,那就请两位大夫暂且在庄园住下,待太后好了定会重谢。”我道,又吩咐秀绢叫人去准备两间房。
“姑娘,不必了,”那位欧阳大夫写了一张方子给我道,“按我这方子,早晚各服一贴,能不能好就看造化了。我在这里也没用,且我自己还有事。”
我行了礼道:“欧阳大夫,太后犹如暮念的亲祖母,如此病者暮念心如刀绞,还请大夫留下,若有个变故大夫也好观察。”
“这里有病人,别处也有病人,况且我方子已写好,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他将方子放在桌上,向门外走去。
“武大哥。”我叫到,武靖就堵在门口了。
“欧阳大夫,实在冒犯,但是太后还没醒,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
他盯着我看,又笑道:“你觉得能留得我住么?”
“这庄园里一共十三个护卫,欧阳大夫弱不禁风,我劝大夫仔细医好太后的病,如此也不必伤经断骨。”我道。
“哈哈,弱不禁风,姑娘好眼力,有意思。我就留下了。”那厮靠着门笑得灿烂,要不是太后还病着,我真想揍他。
“秀绢,带了三位大夫下去。”
等他们走了,我才问武靖:“这位欧阳大夫是哪里请来的?”
“我驾车出去,他刚巧从山上下来说要去镇上,要我带他一段路,我就答应了。”武靖道,“在镇上找到了张大夫,我本想还去找一位大夫,他说他自己是神医要我带了他回去就是了,我只好带了他来了。”
“恩,我知道了,武大哥你先下去歇着吧。”
这一天我一直在太后身边换帕子,秀绢煮了药好不容易喂了一碗给太后喝了,竟有半碗是洒了的。
到了深夜,我提笔写信禀报太后的病情,有些事情不想面对、不敢面对,但终归是要面对的,逃避永远是最自欺欺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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