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晚枫还站在原地,有点儿发愣,汪家乐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小声提醒到:“张晚枫,毕老师叫你呢。”
晚枫这才回了魂,往门口走去,毕军也转身出了门。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无言,还是毕军先开了口,“张晚枫,你别太在意同学们的话,你们都还小,正是什么都不懂得年纪。”
“我不小了,我都懂。”晚枫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目光坚定,带着点儿义无反顾的执拗,“我知道,她们觉得我脏。可并不是我愿意的,是他强迫的我,我没有错,都是怪他。”
毕军被小女孩的话镇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这小小的女生,只能尽量开解她。
“吻并不能代表什么,这也不是肮脏的东西,国外的礼节就有亲吻这一项,你不用太在意。”
“那他们会吮对方的舌头吗?”
毕军脸上满是难堪和惊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再想该怎么措辞,张晚枫又开口了。
“没有是吧,我知道的。”晚枫一脸的平静,语气也是平铺直叙的,没有丝毫的起伏,盯着他的脸,顿了顿,继续说到,“老师,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都过去了,我不在乎的。”
毕军无话可说,她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把一切看的这么通透,感觉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都是在卖弄大人那可笑的成熟。他有点心疼,本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她却是如此的坚强,坚强的让人痛心。他想起上次在他宿舍哭泣的女孩,恍然觉得这不是一个人,那个彷徨无助,这个......
晚枫微微弯腰,轻声说了句,“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她没有再看毕军的脸,转身走回教室。她的背影孤单瘦削,即使穿着厚厚的毛衣,脊椎的轮廓也看得十分清晰。可她的被依旧挺直,步伐踏实。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盛夏。
教室的窗户大开,吹着穿堂风,十分凉快。
毕军站在讲台上,这是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课了,他帮大家复习了考试重点。村里教育水平比较落后,对考试也没那么看重,好多孩子都是上完初中就出去打工挣钱,给父母减轻负担。现在好多孩子都不认真听讲,说话声音渐渐盖过了毕军。
毕军今天也很少见的没有呵斥,把重要的内容讲完就停了下来。
拍拍手上白色的粉笔灰,双手撑着讲台边沿,看着下边的学生,还慢慢的笑了。轻咳一声,“大家想不想做游戏,我们一起玩一玩。”
下面一阵欢呼,“好呀,好呀。”
等大家高涨的情绪稍微下去一点,他继续说:“大家说一说自己喜欢什么,以后想做什么。”
下面一下子安静了,他们都不喜欢这样的游戏,或许压根不能称作为游戏,他们都不想在老师面前发言。
有几分钟的冷场,平常一个特别活泼的男生站立起来,憨憨的笑着,还用手挠了挠头发,“我喜欢蔡依琳,我想去看她的演唱会。”
毕军问他,“你为什么喜欢蔡依琳?”
那男生脸上染上点羞涩的红晕,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她性感,身材好。“
这几句话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那男生的同桌还推搡了他几下,满脸的嫌弃。
毕军大家欢快的笑声中走下讲台,向下面的同学弯腰鞠躬,90度,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支起身子,声音有点沙哑,带着些不自然,“同学们下课吧。”
他出门前的最后一刻看向了张晚枫座位的方向,晚枫在和李兰兰低声交谈,没注意这边。等她抬起头时,毕军已经不见了踪迹。如果她看见了毕军的目光,她就知道,毕军最后都在担心她,是一个年长的哥哥对妹妹的关心,真心实意,不带半分杂念。
毕军离开了这里,在他走了两天后,班主任罗山才宣布了这个消息,他站在讲台上语气平和的说:“你们毕老师前天给你们上完课就走了,回了山东,他说不喜欢离别的场面,就没有向你们告别,“
晚枫看向讲台,她还在想毕军前几天明明还站在上面讲着课,怎么一下子就离开了,连一个告别都没有。
这一刻晚枫有点泪目,她接收到了这份关心,心里有一刻是暖的,对她来说,有一刻就够了。
时间是冲淡一切的良药,感情也是。
毕军走了三个月后,大家对他的提及越来越少了,直到再也不提。
中秋节到了,要放两天假,大家在教室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班主任推门进来,手里提着几个红色的纸盒子,放在讲台上。
“大家安静一下,都先坐下。”等大家都坐好了他才开始继续讲话,“你们毕老师寄了月饼过来,班长拿下去分一下。”
最后每人分到两个月饼,都高兴的谈论起毕军,本来已经远去的名字重新回到了他们口中,好像还带着亲昵的口吻。
晚枫内心一阵反感,她觉得太假,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不好不坏的相处了一年,然后就分道扬镳,现在还寄了东西来,是什么意思,施舍?也许是。她看着桌子上包装精致的月饼,嗓子眼涌起一阵恶心。她手抚着胸口顺了顺,才勉强压下这阵恶心,不再看桌上的东西一眼。
等其他同学都走后,她才缓缓的从小凳子上站起来,直接抓着那两个月饼走到了教室最后面,站在垃圾桶前她才停下,低头看了几眼手里攥的紧紧的月饼,思绪有点奇怪,想扔,又有点不舍,犹豫片刻,丢进了垃圾桶。直接回座位取了书包出了教室。
晚枫在宿舍收拾衣服,把床单被罩什么的都拆了下来,打算拿回姥姥家洗洗,可心里就是难受,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愣了一会儿,放下手里抓着的床单冲出宿舍。
她直接跑到教室后面,低头一看,垃圾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眼泪顺着的脸颊静静地淌,她盯着垃圾桶站了很久,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伸手抹了一把脸,慢慢的走出教室。
此后的几天她的心情都很差,像被乌云遮住了太阳,灰蒙蒙的,没有生气。
慢慢的她相通了,过去都是不值得惦念的,要向着未来。
这个暑假她帮着去地里除草,浇地,施肥,本来白皙干净的皮肤晒得红彤彤,好几处开始脱皮,疼得厉害,可她没有一句怨言,还是每天早起去地里劳动,一双手也因握锄头,打了好几个血泡,姥姥帮她用针挑破,刺骨的疼,可她还是咬着牙忍着,还笑着对姥姥说没事。
姥姥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姑娘,一阵心疼,掉着眼泪说:“我们晚晚命真苦,从小就受了这么多委屈,让我怎么忍心呢。”
晚枫搂住老人的胳膊,轻晃着,把头搁在她的肩头,声音柔柔的,透着笑意,“姥姥,我没事,有您疼我就够了,我觉得很开心。”
老人用干裂如同老树皮般的手顺着她的头发,一声声叹息着。
后来的日子很快,课业不是很繁重,她依旧朋友很少,中考渐渐近了。
六月,这个小村子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黄土地被冲刷的沟沟渠渠,到处淌着泥水,还散发着泥土味。
晚枫坐在教室的窗前看雨,视线却没聚焦,眼神清清淡淡,有点儿发愣。
远处的校门边聚了好多人,都没有打伞,就在雨里淋着,时不时传来叫喊声,那声音里是十足的开心与激动。
张晚枫不在意,望着窗外的老杨树,今年抽了新芽,嫩绿的叶子长得郁郁葱葱,不看树皮的话都不知道它多苍老。片刻,她坐回座位,开始做新发的数学卷子,很难,好多不会,自己低着头琢磨。
渐渐的教室里人多了,有人坐在了她前面的座位上,晚枫没抬头,只当是其他同学,可那人的声音刺激了她的神经,面前的数字全成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什么都看不进去。
那人声音有点沙哑,还带着点打趣的意思,含着笑意,“张晚枫是不认识我了吗?”
半天,晚枫才抬起头看前面坐着的人,头发剪的更短了,耳朵都露着,额前也是空空的,没有了碎发,眼睛里全是笑,唇角轻扯,一直望着晚枫。
晚枫也呆呆的任由他看,不说话,感觉眼眶有点潮气,眨眨眼睛,轻声说道:“毕老师好。”声音细细的,小小的,很清淡,听不出什么感情,和年龄也不相符。
毕军想摸她的头发,手伸到半路又放了下来,收敛了笑意,询问道:“在做数学题啊,难不难?”
晚枫没说话,点了点头,低头看面前的试卷,眼泪有点不受控制,滴在了卷子上,她赶忙用手挡住,不让他看见。她听见凳子挪开的声音,抬头看,毕军已经站了起来,笑了一下,对她说:“好好学习。”
毕军回来两天,只是他们仅说的几句话,晚枫无法诉说思念,她知道他们终究没在一条路上,不敢存有幻想。
隔天下午毕军就要离开,好多人如送他,上次没有的告别,这次全都补上了。
晚枫没有靠近,就站在老杨树下看着他们,自己好像在另外的时间。还下着雨,好多同学在哭,吵吵闹闹的说着送别的话,最后还唱了吴奇隆的那首歌《祝你一路顺风》,稚气的歌声飘荡在雨里: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当午夜的钟声
敲痛离别的心门
却打不开你深深的沉默
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后
我们一句话也没有留
当拥挤的月台
挤痛送别的人们
却挤不掉我深深的离愁
我知道你有千言
你有万语
却不肯说出口
.......
晚枫就站在老杨树下穿过人群看着他,墨绿色的格子衬衣在视野里一点一点的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也不想哭,只是不知何时衣领全都湿透了,可能是淋上雨。
她想这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也后悔没有好好和他告别,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出口,喜欢的时候也没有好好的说句喜欢,全是遗憾。
在同学们回来之前晚枫就回了教室,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李兰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问道:“晚晚,你怎么没去送毕老师啊?”
晚枫扯扯嘴角笑了一下,答道:“我刚才去了个厕所,没来得及。”
李兰兰的嘟着嘴说:“那太遗憾了,毕老师不会回来了,我们肯定再也见不到他了。”满脸的落寞,还带着哀伤。
她坐下挽着晚枫的胳膊,头靠在晚枫的肩膀上,嘟嘟囔囔的说:“你知道吗?晚晚,毕老师知道咱们好几个人不上学了,可伤心了。”
晚枫没说话,就听着她的声音,心里苦笑,其实这些同学辍学多多少少和毕军有些关系,他们看见了外面世界的美好,急着去追求,自然无心在学业上了。可这怪得了毕军吗?怪不了,谁也不能说他们的不对,就连张晚枫自己的心里,也不舍得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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