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整个宴席被安置到了乾清宫配殿。黛彦很是知情识趣的排到一堆女人下首落座。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主位的左右下首该做什么人，那些侍立皇帝左右的早就捏的恰如其分。皇帝右侧安坐的是嘉皇卢金氏，左侧是郦妃陈氏，皇贵妃旁边儿才是刚被晋封不久的李美人。而旭王作为皇帝的兄弟，就被安排到了郦妃下首。
台面上留下伺候的都是皇帝左右专事的人，服侍起人来很有一套，谁的杯盏里空了酒，谁又不爱布的菜，又是谁的嘴角粘了油沫，一个眼神，这些底下的太监们准是捏准的了时机小心翼翼的服侍，让你一顿膳食下来，怎一个舒坦的不行。
皇帝的眼神从一入膳就定在了李美人身上，那种□□裸的欲/色，是个人都能看出。
皇贵妃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表情，看着总让人认为这一对眉来眼去的一老一小压根和她一点儿边都扯不上，外带看别家子的戏了。
这李白可不就是她安排在皇帝身旁的人儿吗。皇贵妃年岁毕竟在那，心中装的儿女私情早就被她踢到哪个旮旯里。这辈子福薄，御坤极看着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一步确是千山万岁似的，细想恐怕也指不上，把太子从储君位子上挤兑下来，让自己生的儿子上去，才是头份儿该做的。
她笑着看这对莺莺燕燕互动，时不时说上几句讨喜话，可不让旁人觉着这才是皇贵妃该有的气度。
郦妃可没有那么好的涵养，嘴上虽说把着门，不敢唇枪舌剑的对准李美人，可着眼里的幽怨和怒对，让旁人看着直发虚。
城府上确实比皇贵妃矮了一大截。再纵观她所出的一对儿女，不就更明显了。
旭王翘着一根手指对准近旁伺候他的人勾了勾，“去，给我上杯茶。”
他夹着茶盖扁了扁茶汤里浮起的沫子。往沿上嘬了一口，一抬眼儿，就瞧着席面面前突立立的站着一个人。
正说说笑笑的人罢了话，立马往门口龙凤落地罩外瞧。
郦妃抢着其他人前面，热络的叫上了一声长公主。
郦妃的算盘打的乒砰响，顺带拉拢一下黛珂，对她目前的状况来说没坏处。这拉拢也是表面儿的，哪能是真心实意的站在一队同仇敌忾。郦妃心细如发，或许在上元节那日李白缁唯唯诺诺的站到皇贵妃身边儿，就看出了一些端倪。皇贵妃拿捏住李白缁这颗棋子，摆布圣上。她没法子对付她，不代表太子和长公主没能力应对，郦妃或许只需是不是递出点话儿，左右是两边儿制衡着，谁也讨不着好。
黛彦没出声，半眯着眼瞧他这位小不了几岁的大侄女，不得不说黛珂颠覆了他对女人的概念。
黛彦出生高贵，左右近身的女子不是阳春白雪，便是春花秋月，可总是少了她身上的那份特殊的气质。到底是什么气质，他恐怕也说不准。
他微微扬起嘴角，起身踱步向她走来。
“珂儿。”似是慵懒的声音轻轻唤了她一声。黛珂闻声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一张温润的玉颜。
好惊艳的男子，这是她心里反射出的第一感觉，身姿挺拔，艳如渥丹，长长的睫交织在一起，看不清眼里的真，可当他抬头看你的时候，一双温和的眼竟是悲天悯人的慈悲。她竟然一时看呆了，这等容貌，竟和皇贵妃所出的大皇子黛箐不相上下。黛箐是艳，而他却更像佛陀。
可惜了，他不是佛陀，而是恶魔。
“呵呵，傻姑娘，为何这般看着你的叔叔，嗯？”
“您是旭王？”黛珂从中惊艳中醒过来，对上男子视线。
“呵呵，珂儿真聪明，许久未见，尽然能知道我是谁。”黛彦似乎觉得宴席比刚才更有趣。
黛珂眉眼舒展开来，向内侍要了一杯酒，举着酒杯就往黛彦杯盏上碰。
“皇叔，多年未见，竟在您面前失了态，黛珂敬您！”说完脖子一扬，杯盏中的酒一滴不剩。
黛彦和颜悦色的看着她，然后也一饮而尽。
“珂儿的酒量和气度可是在军中练的？”
“珂在军中很少饮酒，本是见着了皇叔，这才小酌一杯。”她脸颊微微红，嘴角牵着一根极细的水丝，沿着脖子，没入领口。
黛彦瞧了一眼，不经舔了一下嘴唇。
宴席就是这么回事，左右都要敬一个轮，皇帝对她的突然到来有些诧异，可听闻她只说，从宫人口中得知宴席的事儿，更听闻宴席上有新晋封的李娘娘，便来了兴致，这才来父皇这边讨杯酒喝。这些话，皇帝是受用的，只要是关于这李美人的，他都乐闻其详。临了，她还懂事的把一对紫罗兰翡翠手镯赠给了李美人，老皇帝似乎更加满意了。
黛珂恐怕对这个李美人没什么兴趣，只是上元节上相识一场。皇帝身子骨不好，这后宫早些时候就闲置下来，如同虚设。可眼下平白无故冒出个李美人，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儿，不得不让人细思极恐。
宴席结束时，头顶的天蓝蓝的，宽宽的，让人敞亮舒快。
“珂儿，要回寝宫，皇叔送你回去，如何？”身后传来黛彦慵懒的声音。
黛珂打了一个机灵，踅过身子，对上黛彦微微有些醉意的脸。他的视线依然温柔，可这瞳里的神色不像是叔叔看侄女，倒像是猎人看到猎物一般。
她微乎其微的皱起了眉。“皇叔醉了，还是早些出宫好生将息吧。”
黛彦仿佛未听到她的话，慢慢的走近，□□裸的眼神上下扫视着黛珂，这让她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
“无碍，我送你，如何？珂儿。许久未见皇叔，不想和皇叔说话吗？嗯？”黛彦离得很近，酒气随着他说话轻轻扫过黛珂的脸。
“日子还长，皇叔何必急着现在和黛珂说。”
黛彦跟着她笑了起来，他伸出白玉似的手指，隔着离她很近的地方轻轻勾勒她的脸。
一头戴绞金乌纱帽，身穿葵花圆领衫，下穿曳撒，左右秀金蟒蛇的人从月台上窜了下来。那份其实如山的排场瞬息向他们倒来。
荀玄吉眉间发寒，薄凉的唇紧紧抿着，眼神禀冽，四周散发着侵入骨头的寒。
他阴冷的对着黛彦笑，缓缓走过来对他揖了揖手。
“奴才见过旭王殿下，见过长公主。”
黛彦仿佛并未感到他寒冰似的视线，仍旧是那幅放荡不羁的模样，玩味的看着他道“荀殿使。”
“时候不早了，奴才见殿下有些醉了，来人!送殿下出宫。”他不容黛彦有任何反击的机会，叫上一袭内侍要送他出宫。
“怎么了，旬殿使要赶本王走？”黛彦瞧着身旁多出许多的内侍，对着荀玄吉道。
“奴才不敢，只是这宫里的规矩，王爷应该懂。”他把腰身躬的更低。
“对啊，皇叔，时候不早了，您也有些薄醉，还是早些出宫，八宝苑您随时来都是成的。”黛珂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仿佛恶魔就要在佛陀的身子里钻了出来。
“既然珂儿这么说了，皇叔我就先回了，有空，会来瞧你，呵呵……”
荀玄吉冷漠的瞧着黛彦离开，许久才转过身子看着黛珂。
荀玄吉一早就跟着皇帝上朝，他是太监里的大拿，每日早朝也是要穿体现品阶的朝服。平日里她见着的他，是一身轻装的他，如若不是腰上系着的戎控司令牌，定会让人觉着是翩翩公子，可惜了，茶壶缺了个把，再精美也是残缺。
“公主，小人送你回去。”他一开口，语气冷的让人打了寒襟。
“你生气了吗？”
他看着她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生气了为何不说!”
“小人并未生气，小人只是担心。”荀玄吉幽幽的眼神，眼里写满了不安。
“你在担心什么？”瞧着他那份怒气，她猜想，这一定是和旭王有关。
“公主以后可要仔细些那个人，他并不是外表那样。”过了许久，这寒霜似的脸才破了冰，露出一丝温和。
黛珂好看的眼睛盯着他眨了眨，片刻后才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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