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薛府正堂之上,姊姊妹妹高高低低的围作一团,而在正中心的是个哭成个泪人似得的妇人,锦衣华服,云鬓珠钗,也难掩脸上的憔悴与愁苦。
妇人以帕掩面,一抽一泣,涕泪涟涟,哭的似有节奏,就是听的让人心烦。
靠的最近的女子,看起来也最为年长,眉目如画,乌黑如瀑,丽质婉约,约摸十六七八的年纪,只是脸上似乎隐隐挂着几分不耐,她拿出手帕递给那妇人,一边道:“娘,别哭了,父亲和二哥哥已经走了,我们姊妹腿都站酸了。”
那妇人一听,猛然抽气一声,训骂声就像是断线的珠儿啪嗒啪嗒不绝于耳语速极快:“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你还有脸说,你知不知道,那谢家的人都来了好几次了,我每每挖空心思替你推脱,才哄得他们回去,你难道不明白她们的意思?你想想你在外面的名声,现在只盼咱家能有转圜的余地,你也不至于还未嫁就遭嫌,你要知道上次裴家因着你那些个破毛病,已经退了你的婚,这次要还没了,你只怕要烂在家里嫁不出去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你呢你真是,气死我了你,唉。”
“这种墙头草见风倒,两只眼只见得富贵,也不值得嫁……”薛令月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你还真以为你有的挑啊我真是不知遭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讨债鬼!”说着,谢氏瞪着眼,抬起手,玉镯声叮当作响,她把围着的姑娘们依次指了一遍,“我告诉你们,现在这要有一个不好,你!”被指着的令月下意识的往后退半步,“还有四丫头,”被叫四丫头的薛胧月小脸一白,小脸儿紧张得挤成一团,圆圆的眼睛似含水光,只感觉下一秒就会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谢氏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哭什么哭,就会哭,一副丧气样,到时候才真有的你哭呢,还有你兰姐儿,你可看明白了没,别学你这两个没出息的姐姐。”
薛令月真觉得,她娘训起人来,就像鱼儿吐泡泡般,咕噜咕噜个没停,上面瞪大了眼睛,下面是语如弹珠,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精力。
在她娘面前站着,她只觉得头也疼,腿也酸,好像每一个骨头都要打架,昨天她好不容易手气极佳赢得满堂彩,偏偏卿月又落水,在芙蓉园又是一阵折腾,回来又听了谢氏半个时辰的规矩,今早又在后院里吹冷风,现在又在这里听规矩,她真的觉得骨头要散了。
谢氏语中带怒,训话未毕,薛胧月兰姐儿并大堂上的丫鬟婆子,都如小鸡啄米似的低着头,连大气不敢再出一下。
谢氏吸了口气,缓了半缓,声音已不复方才那般洪亮,她又继续说:“你们几个丫头,最近可都给我仔细了,谁敢跑出去招摇,仔细被打断腿!要知道,今时可不同往日,这一不留神,你们怕可是要做罪臣之女了,明不明白!唉,要不是老爷和昭哥儿还在撑着……”话未说完,谢氏又呜呜呜地抽泣了起来。
刺耳的声音终于暂时停了,三女悬着的心一时暂放了下来,薛令月张了张嘴又想说话,却感到袖口一沉,是四妹妹胧月拉着她的衣服,楚楚可怜的望着她,没法,薛令月只得将酝酿起的话缩了回去,随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令月,你又长吁短叹什么我还没死呢,等哪天我死了,谢家倒了,你再去三口湖上叹气也不迟,到时候大家眼不见心不烦,岂不痛快?”
“娘,我没……”
“又顶嘴,你是我养的,你脖子一拧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谢氏抽了抽鼻子,一边又好像回过神来似的,左右仔细看了一圈,“嗯三姑娘呢,她去哪了?”
“娘,喝茶,”薛令月赶忙端起一杯茶水递给谢氏一面答道:“三妹妹感染了风寒,我让她在屋里休息。”
“哼!”谢氏抿了一口热茶,啪的一声茶盖重重地盖了回去,“休息,又是休息,我看她是没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如今薛家有难了,阖府上下都忙得一团乱,她也不知道想办法多帮衬帮衬,一大早倒躺在床上休息。”
薛令月只差没翻了个白眼,心道,一大早不休息什么时候休息,她也想休息,而不是站在这里听规矩。而且当初把大姐姐送入宫中,那里头明争暗斗的,进的去出不来,所幸大姐姐争气,一路晋升至贵妃,如今咱家出了事,连累大姐不说,这三妹妹一没嫁人,二没生计的,帮衬什么帮衬,更何况这麻烦事还是混账薛启明惹出来的,那家伙挨了打,母亲偏偏拿着她们几个姊妹撒火,真是气人!
不过现在爹和二哥出了门,且谢氏性格急躁,自掌事以来,向来说一不二,且口齿爽快,她说一句,谢氏能回上十句,而现在谢氏正在气头上,她还是悠着点好。
薛令月又端起一杯新沏好的茶,恭恭敬敬地呈给谢氏,柔声道:“娘,你看,上上下下瞎忙活也没有用,左右还不是添乱,三妹妹昨儿个落了水受了惊总是要休息休息才好。”
“你又有道理了?”谢氏抿了一口茶,这茶是她最喜欢的茶叶,温度也刚刚好,她一喝便觉心中舒坦不少,火气便消了几分,“不过说到昨天,那沈公子实在不错,好,真是好,模样儿也好,我里里外外见过这么多公子哥儿,总有几分不及他,礼数又周到,年纪轻轻的还那么稳重,不错,真是不错!”谢氏顿了顿又端起茶抿了一口,半晌悠悠笑道:“要说句心里话,就是你昭哥哥多少也有点儿不及他……”
谢氏脸上难得的浮现一片笑意,眼珠一转扫了扫眼前高低不一的三女几眼,随后目光又集中在薛令月身上,然后忍不住一声长叹,脸上是难掩的遗憾。
听到这里,薛令月倒真是极为惊讶,她娘谢氏极为护短,又敝帚自珍,大哥那般不学无术胡作非为,她娘尚且能在沙子泥沙里淘金,硬生生要挑出点好来说,更别提她二哥启昭一举中了探花,又一路升迁,可谓是年少有为英姿勃发,仕途上也是春风得意,可以说是她娘这半辈子的骄傲,私底下说起来,便是皇子王孙,她娘多少也要挑拣挑拣,反正左右都不如薛启昭好,今天她居然能从她娘嘴里听到说别人比薛启昭还强!虽然也只是强上一点,但这也能让她简直要忍不住怀疑她自己的耳朵了,这无疑是谢氏的最高评价了。
“令月,你摆着一副鬼样子给谁看呢,你又在埋怨我了是不是!”
“娘我哪有啊,不过三妹妹啊,她确实……”话未说完,只听得环佩声叮铃清脆作响。
“母亲,是女儿来晚了,今早女儿身体有恙,故来迟了些,望母亲宽恕。”说话的,正是姗姗来迟的三姑娘,薛卿月。
薛卿月满脸带笑,她本自生了一张绝世无双的面容,一笑起来更是如夜空高悬的星斗璀璨动人,楚楚谡谡又媚眼如烟。她行完礼,往薛令月一旁规规矩矩的站好,一面朝谢氏笑道:“是我们不好,又惹母亲生气了,母亲莫再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呢,府里少了别人尚可,你要是倒了,我们薛家可怎么办呢?”
薛卿月知道谢氏最好面子,最爱听奉承话,这些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还尚可,从她嘴里说出来,谢氏却受用十倍。
谢氏是妾室扶正,而薛卿月之母云氏出身百年望族,胞姐又是贵妃,即使薛卿月无意不尊重她,但谢氏心中始终存了几个疙瘩,在谢氏看来,云氏虽尊却没有儿子,且仙逝多年,她虽小宦家的女儿,但养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并几位小姐,全府上下自然都应该尊重她,毕竟她才是现在薛府的女主人。
薛令月望着她娘,谢氏似乎已经哭够了,她娘虽然喜欢在背后念念叨叨,但却从来不当着卿月的面说,想到这里她心中蓦然一动,只觉得微微有种道不明的酸楚。
薛令月见卿月递了个眼神给她,于是她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事情已经办好了,嗯,她娘应该也说的差不多了,最起码今天能够早点回去休息了,不行了,这是站了多久,她的腿快酸死了。
薛卿月规规矩矩的站着,随即余光看到薛胧月探出一双圆滚滚的小手,扯了扯她的衣服,又瞥见薛令月对她眨了眨眼,跺了跺脚,薛卿月知道她的意思是:快说点啥呗,我脚酸了。
薛卿月会意,忙柔声道:“母亲,我方才还顺道去看了看大哥哥,那边似乎有些嘈乱……”
“肯定又是熙儿和媚人两个!这两个害人妖精是一刻也没有安生的……”说到这里谢氏心中又点起了火,忙挥了挥手,站起来仔细嘱咐婆子丫鬟:“送小姐们回去,让她们不要到处跑,现在正乱着呢,一点事也不许出,仔细着!”
“尤其是你,令月,你可给我老实点!”话音刚落,大堂之上所有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送走了谢氏,婆子丫鬟便簇拥着令月她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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